第415章 胡惟庸的反擊
朱元璋痛恨貪官不假,殺起人來也毫不含糊,但作為一名帝王,他行事也要遵循社會規律,符合國家形勢。
歷史上胡惟庸成為宰相后,胡作非為多年,朱元璋錦衣衛耳目眾多,要說一點消息沒收到,實在讓人難以信服。
但朱元璋並沒有輕易動他,而是一忍再忍,直到各方面條件成熟,才一舉將其拿下。
老朱信奉的原則是,要麼不做,要做就得做贏,兩敗俱傷,甚至動搖國本的事情,是萬萬不可取的。
而且,朱元璋對李善長的感情也不同常人。
李善長有從龍之功,早在朱元璋一窮二白,還在紅巾軍中混個小職時,李善長就跟隨朱元璋左右,不但為其出謀劃策,在朱元璋處於事業低谷時,還不斷扶持鼓勵他,患難與共。
就算當初勢力遠比朱元璋強大的郭子興,來挖李善長的牆角時,李善長也毫不動容,一心一意伴隨朱元璋左右,不離不棄。
朱元璋在前面打仗,李善長就在後方籌集糧草,他做事卓有成效,從未讓朱元璋為後勤拖累,兩人配合默契,一路越做越大。
朱元璋曾多次當著眾人的面,誇讚李善長勞苦功高,是「當代蕭何」,大明能有今天,李善長功不可沒。
對於這樣一個人,朱元璋表現出罕見的猶疑,就不足為奇了。
朱文正不傻,很快想明白其中關鍵,李善長雖然屁股也不幹凈,但功勞也是貨真價實。
而且李善長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野心不大,有自知之明,形勢不妙時,知道進退。
歷史上胡惟庸曾數次鼓動李善長跟他一起造反,但李善長死活就是不敢答應,逼得急了,最後也只說了一句:
「等我死後,你們自行做主!」
這種人相對好應付,一步步來就是。
而當務之急,朱文正最主要的目標,其實是胡惟庸,這傢伙才是真正腦門上長反骨的玩意。
從這次救災就能看出,胡惟庸行事心狠手辣,不擇手段,賑災糧他都敢動手腳,自己人萬傑,也是說殺就殺。
歷史上胡惟庸當政后,連徐達都敢陷害,甚至不惜收買徐達家僕福壽,妄圖誣陷。
要不是福壽對徐達十分忠誠,悄悄將一切告訴了徐達,只怕徐達都要栽在他手裡。
此等禍害,等留著成了氣候,還不釀成大亂?
朱文正略一思索,便不慌不忙的說道:
「李丞相勞苦功高,為國家辦了許多好事,但他日理萬機,難免會有疏忽,被下面的人鑽了空子。
我們只需找出這些害蟲,將其一一清除,還李丞相一個清白便是!」
劉伯溫聽完兩眼一亮,忍不住心中大讚道:
「漂亮!實屬漂亮!
一方面,朱文正安了陛下的心,暗示此案不會牽連到李善長,不至於引發大亂。
另一方面,這是逼著李善長丟車保帥,讓其陷入進退兩難的局面!
李善長若是不想惹火燒身,就要放棄胡惟庸、樊毅一夥。
可這些人不同於之前的李彬,他們是李善長的左膀右臂,若要真的放棄,那李善長一黨勢必根基大損。
朱文正等於一招拔了老虎的牙齒,李善長以後再想把持朝政,興風作浪,那就難於上青天了!」
果不其然,朱元璋聽了也十分心動,他此時雖然還不想動李善長,卻對李善長越來越大的權力也感到極為忌憚。
朱文正這一招,既削弱了李善長,又沒將人一棍子打死,簡直對極了老朱的胃口。
朱元璋兩眼精芒閃爍,背起雙手來回快速踱了兩圈,突然問道:
「若是下面的人興風作浪,你有何準備?」
朱文正知道,這是老朱最後的擔心了,當即展現出強大的自信,從容答道:
「四萬虎威軍枕戈擔待,足以應付一切宵小之輩!」
「好!」
朱元璋用力一拍桌子,一股酣暢淋漓的快感直衝心頭,語氣已不容動搖道:
「直管去查,我倒要看看,是哪些人在裝神弄鬼?」
劉伯溫心中一喜,當即便準備拱手告辭,這事還得抓緊辦,以免夜長夢多。
誰知朱元璋又突然想起什麼,認真叮囑道:
「樊毅這邊先緩兩天,讓他戴罪出獄,把手頭工作先交接給左侍郎王和。
國家正值多事之秋,錢糧用度甚大,戶部萬萬不能亂了方寸!」
劉伯溫和朱文正相視一眼,均感有些不情不願,這不是又給了對方兩天喘息時間?
可老朱說得也是實情,兩天就兩天吧,還怕這老小子跑了不成?
…………
另一邊,等夜色降臨,楊思義火急火燎的跑到胡惟庸家中,才剛剛進門,就迫不及待的抄起桌上茶碗,「咕嘟咕嘟」幹了底朝天,然後才一臉潮紅的說道:
「你說得沒錯,陛下果然過問了此事,樊毅要被放出來兩天。
不過,看陛下的意思,還要繼續追查此事,我們怎麼辦?」
胡惟庸端坐在太師椅上,面無表情,兩手籠在袖中,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前方,就像恍然未覺一般。
楊思義急道:
「你倒是說句話啊?」
胡惟庸還是毫無反應,楊思義順著他的目光瞧去,只見胡惟庸怔怔盯著的,竟然是掛在屋檐下的一串風鈴。
那風鈴掛在半空中,正隨著微風徐徐晃動,發出輕微的叮鈴聲。
楊思義又急又氣:
「我說胡大人,都火燒屁股了,你怎麼還有心思看這個?」
這一回,胡惟庸總算開了口,只是那模樣彷彿自言自語般的低沉:
「解鈴還須繫鈴人……你說……駐馬店一事……關鍵在誰?」
楊思義一呆,腦海中走馬觀花般,閃現出朱元璋、劉伯溫、萬傑等一眾人物的臉譜,最後定格在一個英朗的身影上,忍不住脫口而出道:
「是朱文正!
此事因他而起,陛下並不知情,劉伯溫也沒實力扳倒咱們,只有這個朱文正,他位高權重,深受陛下信賴,偏偏又愛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若不是他,駐馬店一事根本暴不出來!」
胡惟庸慢慢眯起眼睛,臉色陰晴不定,似乎內心極度掙扎,正要下定一個無比艱難的決心。
楊思義忍不住開口喚了兩聲,胡惟庸並不答話,過了許久,他臉色才終於平靜下來,緩緩說道: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楊思義一臉莫名其妙,這辦法都沒商量出來,你就讓我走?
楊思義還想再問,可一看胡惟庸那籠罩在燈陰下的漆黑臉色,頓時不敢做聲,只能怏怏的退了出來。
楊思義走後,康伯悄悄走了進來,他跟隨胡惟庸多年,一看老爺臉色,頓時明其心意,忍不住一臉苦澀的勸道:
「老爺!您要三思啊,這一步風險極大,萬一不好,可是要引火燒身的!」
胡惟庸一臉木然,語氣卻不容置疑道:
「把紅玉和守文……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