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如果,他
翌日,天氣晴朗。
「都收拾好了?」陸璐笑盈盈地走向馮志誠。
「當然,例行公事而已。」馮志誠像往常一樣整理好自己的公文包和陸璐的小挎包,轉頭,卻讓陸璐看到了他的一對黑眼圈。
睡得不好啊。陸璐心裡冷笑道,趁機「不小心」地把手上的牛奶灑在了馮志誠的衣服上。
「哎呀!我沒想到你會突然轉身嘛。」陸璐調皮抬頭,一臉無辜。
馮志誠搖頭苦笑,迅速從旁邊抽起兩張面紙就往浴室里沖,還不忘說句「等我一下。」
陸璐一待水聲響起,就以最快速度打開兩個包,對調了兩人的手機,拉合提包,全過程沒有一絲猶豫,然後轉身,踩著輕鬆的步子走近浴室。
「好了嗎?我們快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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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璐走進了公司電梯。她抬頭望著液晶屏數字的跳動,手卻偷偷伸進挎包,拿出從馮志誠那偷來的壞手機。
「叮」電梯門大開,電梯最裡面的一些人往外擠,站在稍外一層的人向兩邊靠,小小的空間躁動起來。擁擠間,陸璐感到手裡的東西一下被抽掉了,又一下充實,等電梯門再度關上,她又若無其事地把手上的手機放回挎包里。
如果,他現在仍沒有發現手機被換掉……就代表他心裡無鬼吧……
就在她走出電梯沒幾步,馮志誠的聲音果然從後面傳來:「璐璐!」
妄想再給馮志誠一次機會的陸璐內心重新充滿了絕望,她努力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然後「驚奇」地轉過身,看著還喘著氣追趕她的馮志誠,在看到他拿著自己的手機后,又露出一副瞭然的樣子。
「例行公事也會有出現誤差的時候啊。」陸璐開玩笑道,拿過手機就繼續向前走。
「不,璐璐……我的手機應該在你的包里。」馮志誠上前一跨步,竟然攔住了陸璐的去路。
「哎呀!」陸璐打開挎包,「果真」翻出了馮志誠的手機。
「你最近是不是太心不在焉了?」陸璐依然在笑,眼神卻很認真。
「呵呵,可能是最近休息得不太好罷。」馮志誠避開陸璐的視線,一臉尷尬。
「不過,真的沒有要緊的事嗎?」手機壞了,但她一離開,他不就把它翻出來了嗎?大衛說得對,這手機裡面一定藏著什麼秘密。
「啊,真的沒事。只是想在上班前找個地方修修。」馮志誠急急接過自己的手機,把它塞進了褲兜里。
「哦。那我進去了。」陸璐一臉不再深究,轉身就走。
「嗯,下班后等我一下。我回酒店收拾一下,然後再接你回家。」馮志誠在背後提醒道。
陸璐瞭然地揮揮手,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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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璐一走進辦公室,就用手機給大衛撥了電話。
「您沒弄壞手機?」電話的另一端頗感意外。
「對付多疑的人,最忌憚畫蛇添足。」
「那您就不怕他在你的手機上動了手腳?」
「他沒有這個機會。再說,你不是在我辦公室裝了防竊聽系統么?直到現在,你還沒有向我發出警告,不是嗎?」
「……」大衛不得不佩服這個大膽的女人,同時也令他第二次深深體會到,女人要復仇,真不能僅用「恐怖」二字來形容……
「在想什麼?」陸璐皺眉,對大衛的吞吐有點不耐煩。
「呵呵,我在想陸小姐要是成立偵探社,我大衛偵探社每年的損失會有多大。」
「查到了什麼?」陸璐不想再拉家常,直奔主題。
「可以說什麼也沒有,也可以說有。」
「什麼意思?」
「手機的來、去電我們都查過了,除了一個是打給您父親、一個打給一位名叫李錦的心理醫生之外,其它電話號碼都屬於您及他工作單位的……」
「他辦公室的固話呢?」
「我查過那個固話的通話記錄,沒有可疑。」
「那他怎麼跟那兩個小賤人聯絡……也許他根本什麼都不需要!她們就住在樓下,他回到家,只要鑽進床底,什麼事都能幹,更何況合謀!」
「這在您出差期間還具可行性,但您回家后,他們就必須要根據您的具體情況作案,這個時候他是絕不可能鑽到床底與她們聯絡吧。」
「難道說,他有第二隻手機?」
「這個可能性不大。據他同事的口供,即使是在您出差期間,除了有去過三家不同的卡拉OK廳,他每天都只來回於家和公司之間。我們又在他回單位之前,成功潛入他的辦公室,並沒有發現第二隻手機的存在:他若把第二隻手機放在家裡就更危險了,萬一讓您發現,不是更容易查出問題嗎?如果他真如您所說的那般詭詐,就不會不顧慮這些問題。」
「那你剛才說的」有「又是怎麼回事?」
「他的簡訊發件箱里,滿滿都只是給你的簡訊息哦,半年的信息,一條也沒刪。」
「……那是當然,我們是夫妻。」想到大衛估計已看過半年前她與馮志誠之間的那些肉麻、甚至帶點色情的簡訊,陸璐有點臉紅。如果,我真的錯怪了他……
「但是,我們在簡訊經常聯繫人一欄,卻發現了一個陌生的號碼,而我們在發件箱內卻沒有發現一條發給這個號碼的簡訊。」
陸璐拿著手機的手微微握緊,「你的意思是,他把給這個號碼發的簡訊全部都刪掉了?」
「是的。發件箱內的簡訊可以隨便刪除,但要刪掉這款手機經常聯繫人這項的資料,就必須把手機格式化,但如果這樣做,手機里就不會存有來、去電信息了。所以我們可以肯定,他在案發那幾天還用手機與這個號碼以互發簡訊的方式進行過聯絡。」
「……他為什麼不把手機格式化呢?」
「……有三種可能,一是他並不是什麼幕後操縱者,既然深深地愛著您,自然會把除您之外的所有簡訊都刪掉,而那個只是普通的電話號碼,他自然沒有刪除的必要:二是他與這件案有關,卻沒有意識到手機格式化的必要性:三是他意識到了,但寧願冒險,賭您還沒懷疑他,而對付多疑的人,最忌憚的,不是畫蛇添足么……」
「哼哼,那倒是。要是由我看他的手機,沒有比手機格式化更令人覺得可疑的了,即使會看簡訊,也一般不會馬上留意到簡訊經常聯繫人這一欄……大衛,能從發給這個電話號碼的簡訊息入手嗎?」
「……我也在懷疑,這個號碼就屬於現場發現的那枚SIM卡的,可惜當時SIM卡已被損壞,要從通訊公司查些資料還需要時間——」
「兩天!我給你兩天時間!」陸璐說完,就按下了結束通話鍵。
兩天,如果,他真的害了我……如果,他真沒騙我,那,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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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著馮志誠這兩天的表現,陸璐既是意料之中,卻又帶點意外。
如果,他與那兩個女人沒關係,最近他怎麼會頻繁地往醫院跑?對外、對她,當然是說盼那個昏迷的女人早日醒來,好查明真相。只是,每當收到女人還沒度過危險期的消息,陸璐分明看到了他臉上放鬆的表情。
但,不可思議的地方亦在此——如果,他之前一直參與著這宗案件,他所表現出來的不冷靜,與策劃這宗預謀的他簡直判若兩人。現在,即使在她面前,他竟然也坐立不安,甚至,用「驚弓之鳥」來形容更為貼切。
如果,這一切均緣於自己的敏感……
「嘩」陸璐不動聲色地拉開睡房陽台的落地玻璃門,發出了輕微的響聲。馮志誠正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翻著雜誌,這一響聲驚得他突然彈跳起來。
「怎麼了?」連陸璐對他的反應也頗感詫異。才喝了兩天,反應竟然比我大這麼多嗎?
陸璐的確有在馮志誠晚上喝的湯里放「天堂」,並看著他喝個碗朝天才罷休。顧慮到這招的原創者可能就是對方,她下的份量很少,只是在每晚臨睡前,她總會為他送上一小杯紅酒,明為讓他睡得熟點,實為加強冰毒的毒勢。從他這兩晚的情況看,他有反應了。
如果,他與案件有關係,很難想到我竟敢冒如此大的風險,在他面前以牙還牙吧:即使他知道是我下的葯,現在也應該明白我是知道明細的,也知道我是有防他,為了不再驚動警察,他也只能忍了,而且不能表露、不能動作,這就是自作自受:如果,他與案件沒關係,自然不會料到我會在湯里下藥,明天就知道結果了,這種分量的毒,不會致他於死地的……
陸璐自顧自地想著,一邊爬上床。
「怎麼突然把窗打開了?」馮志誠抬頭,一臉慘白的微笑。
「你不是怕晚上悶著嗎?」
「嗯……今天有點不舒服,怕晚上著涼,你不介意的話,還是關上吧。」頂著黑眼圈,看到陸璐探究的眼神,馮志誠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嘆了口氣說,「唉,我不得不承認,自己對那件案子還心有餘悸,只是沒想到,璐璐比我經歷得多,恢復得竟然比我快……呵呵,面子上真有點掛不住……」
「因禍得福吧。」陸璐輕輕說道,轉身下床把窗戶關好。如果,他真的只是心有餘悸……
她又躺回床上,說:「我覺得,全因那兩個女人大鬧了一場,自己反而從母親的陰影里走出來了。」如果,他還打算有行動,就應該聽明白,他以後是沒有這種機會了……
「咦?我的公文包呢?」還沒關燈,剛躺好的馮志誠突然又直起身來。
「嗯?」陸璐也坐起,陪馮志誠環顧了睡房四周,隨即感覺到他身子一僵,見他緩緩下床,掀起床單,膽戰心驚地往床底下摸。
陸璐也是一驚。就這次,她沒藏啊!彷彿因好久沒有出現而不甘心似的,母親飄蕩的身子又浮現了。
「沒有。」兩人同時鬆了口氣。
於是,家裡的燈全開了,馮志誠翻遍家裡的每一處角落,最後竟然在廚房地櫃里的米缸旁發現了它。
「哦,一定是剛回家的時候,在想著馬上做飯的事……」馮志誠低頭喃喃自語,「先是手機,然後是鑰匙、菜刀、錄象帶,現在是公文包……」
如果,他真的無辜,這兩天他住在這裡,一定是度日如年吧。
陸璐的心有點揪痛,看到馮志誠猛然向她抬起頭,嘴巴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來。
如果,他是因為做賊心虛呢?
「你啊,開始有點神經衰弱了罷。」陸璐偷偷擰了擰被單,用安慰式的輕笑對著他的苦笑。
「也是……睡罷。」馮志誠睡下關燈,背卻對著她,沒再轉過來。
明天,就等明天的答案吧。
如果,他真的無辜……
我們就離開這裡。
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