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初遇

林敖這個人，果然如同她之前判斷的。

他這個人，這輩子的愛全部都灌注到了自己身上，分不出一絲一毫給旁人，或許有那麼一絲但是那太薄弱，已經不能稱之為愛。

他或許對林昭的死是真的傷心，但是養一條狗養二十年都能有感情了，而林敖這個人對於自己親兒子的死那份傷心卻如此浮於表面。

表面到，即便他知道自己的兒子是死在誰的手中，為了自己的利益，他就能毫不猶豫的放過這一茬仇恨，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在林敖的心裡彷彿放著一桿秤，所有的東西到了他眼前都要從這桿秤上過一下，看看對於他自己的利益到底有多少，然後他才會行動。

林夫人低著頭，她笑了一下，笑容極致嘲諷。

所有本來想說想問的言語都又被咽了回去。

她知道，自己這一輩子，終其一生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抬起頭，面色又變得和往常一樣平和柔順下去，「妾身明白了。」

她的態度一軟和下來，林敖那邊的冷臉就綳不住了。

看到林夫人這副熟悉的平和樣子，他的臉色一松。

果然女人還是想要一個依靠，他這話一說就讓林夫人放心了，想來以後也能稍微冷靜平靜幾分。

林敖見林夫人不再提方才那個危險的話題，也稍稍放鬆些許。

這會兒他的眼神落在林夫人的身上，這才驟然發覺，林夫人比他印象當中似乎憔悴衰老了，許多整個人顯得有幾分乾瘦。

既想剛才聽到林夫人說話的時候，她聲音也十分乾澀。

到底是相依相伴二十多年的夫妻，林敖的臉色一下溫軟許多。

他擰著眉，「這幾日，底下的丫鬟們都是怎麼伺候的？怎麼讓你瘦了這麼多。」

林夫人清淺平淡的略過這一點，「是有些吃不下，也沒什麼。」

林敖還是不愉，他正想說點什麼，林夫人又道，「這幾日，我總是夢見當年第一次見到您的時候。」

林敖的思緒一下子被林夫人帶歪了過去，「怎麼忽然說起這個？」

林夫人笑了笑，沒有答話。

林敖的思緒卻也被這句話帶回到過去。

說來，林敖跟林夫人雖然是世家聯姻，但是在當年也不能算是完全的聯姻關係。

那時候還是大景末年，王朝雖然混亂，貪官污吏橫生，朝廷的掌控力也日趨下降，但是還沒到這種風崩離析的時候。

林敖那時還是一個年輕的翩翩佳公子，長相也是相當出眾，算得是儀錶堂堂，可是不少年輕女子心裡的好郎君。

林夫人那時候，也是一個像花一樣嬌艷鮮活的小姑娘。

那時還是父親當家，梁家還沒有衰落下來，也是一世家大族。

林夫人本名梁蝶玉。

她是府中唯一嫡女，受盡家中寵愛。

她自小天資高，學什麼都快，父親一向是極喜愛她。

少時，父親最喜歡把她抱在膝頭，跟他講那些經史子集當中的故事和意義，給她讀史，帶她明理。

梁蝶玉什麼都懂的極快，比家中兄長們都有天賦也都厲害。

但是她年齡漸長，父親看著她時，眼裡除了欣慰，更多的卻是惋惜。

父親甚至曾同梁蝶玉感嘆，「若你是個男子，將來未必不能位極人臣，創造另一個梁家的輝煌，可惜了。」

每次聽到父親說這話，梁蝶玉心裏面都會暗自憋著一股氣。

為何女子就是可惜了，為何女子就不能建功立業？

古書上也曾有記載過女相，為何她不能是那個女相？

年齡到了十五歲，梁蝶玉想盡辦法還是沒能逃出宅院，家中要給她定親。

在時局混亂的當時，梁家選中了雄霸一方的林強強聯手。

梁蝶玉不願，她還想出去遊歷，她還想自己創造一番事業。

所以她在定親之前逃了。

她趁著那年的元宵燈會，悄悄逃出家中想跑，路上卻遇到小偷，被偷了銀子。

第一次一個人出家門行動的少女慌張的不知道怎麼辦，正遇到英雄救美的翩翩佳公子。

緣分就是這麼展開的。

梁蝶玉遇到的，正是林敖。

林敖當時，想要送她回家，但是梁蝶玉卻不願意回家，林敖便帶她去了附近的一家酒樓呆著。

林敖比梁蝶玉年長几歲，耐心的詢問她為何不願回家。

也許是第一次遇到願意幫自己的人，也許是林敖當時看起來太溫柔，也或許她已經太想和人傾訴自己的想法。

她說了自己的不解和小小的抱負。

林敖卻沒有嘲笑她，只說她的想法很有意思，未來說不定也有可能真的有機會呢？

年少的梁蝶玉頭一次遇到一個贊同自己的想法的人，她興奮極了，有一瞬間甚至把林敖引為知己。

梁蝶玉當時還只是一個涉世不深的少女，她有想法，但是還比較單純。

她就這麼覺得，林敖肯定是一個好人。

梁蝶玉到底沒有逃過去，只在客棧呆到第二日一早，就被家裡人帶了回去。

她其實還是不甘心的，還想逃。

直到她看到那個來提親的人那張熟悉的臉。

那一瞬間，梁蝶玉又鬆動了。

如果是他，那麼理解她包容她，或許會有不同？

梁蝶玉就這麼，嫁進了林家，然後從希望，到失望，再被蹉跎掉了所有。

林敖想到那個初次見面，卻只想到那個被偷了錢，蔫噠噠，可憐兮兮的少女。

他忍不住一笑，只覺得那一幕現在想起來也依舊可愛好笑。

不過……

「你說的初次見面，應當是元宵燈會那日吧。」

林夫人不語，林敖卻忽然又笑道，「說起來，你應當不知，那卻不是我第一次見你了，第一次見你時是在馬場，你那時應當沒注意到我。」

林夫人聞言，卻又忽的渾身一震。

她聽不到後面那些話了，只聽到他那句，「那不是第一次見你」。

所以，他當時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根本就不是什麼恰巧遇到，英雄救美，或許根本就是早有預謀。

所以她那麼快被家裡人找到，說不定也是因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