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沐澤給遲紓善後

【北街荒院】

「怎麼辦？昨夜大火撲滅的太快了，根本沒有給咱們時間出城。」

「那麼大的火勢，到底怎麼撲滅的，難道沐家有天助嗎？」

「哼，我不管他有天助還是有神助，咱們陳家村上百戶人家不能白死。他們這些達官貴人一個個在這臨安城裡享福，根本不管千里之外的我們怎麼活。」

「就是，自上回發大水到現在，半年了，咱們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那曹郡守一日日讓我們等，說是朝廷發的賑災銀賑災糧就在路上，可咱們一路走了兩個多月，也沒有看見任何軍馬車隊的影子，這分明就是沒人管我們，就要叫我們活活餓死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坐在最中間的男子一直緊皺眉頭，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方子哥，你說，如今我們該怎麼辦？」

被稱為方子哥的人正是坐在正中間一言不發的男子，與其餘三人不同，他早就對這個朝廷不抱任何希望，之所以帶著這幾人來臨安，一方面是想要為那些餓死的父老鄉親討個公道，另一方面，他其實也是心存一絲僥倖，希望可以再見到一個人。

那人曾說過，她是要去臨安的。也不知道如今她可還在。

陳方揚了揚眉：「等六子打探消息回來，且看看這臨安城的動靜。」

話音剛落，就聽見大門口有人叩門的聲音，三輕兩重一輕一重。

「是六子，六子回來了。」有人連忙起身去開門。

六子見門開了，一個閃身就溜了進來。他看著約莫十一二歲的模樣，在這三粗的老爺們里著實扎眼。

「六子，可打聽出什麼來？那火怎麼滅的？城門口可有戒嚴？」

六子抓起桌上的茶杯，猛喝一口水，擦了擦嘴說道：「如今城中都傳遍了，說是有一位天神下凡的遲娘子，騰雲駕霧，瞬間滅了火。」

「天神？」

「遲娘子？」

四人的聲音同時響起，其他三人關注點都在天神上，只有陳方在聽到遲娘子時大呼出聲。

「對，說是這位遲娘子不知從哪裡拿出了許多紅色的罐子，瞬間就將火撲滅了。」

「為何稱呼為遲娘子？就算是真有人救火，也看不出來是女子還是婦人吧。」陳方忍不住開口。

「因為那位遲娘子當時還懷著孩子呢，說是肚子老大了。街上的小混混說，他們親眼看見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滅的火。

對了方子哥，我還聽人說，那位遲娘子曾經在南越給洪災里的流民施粥，我特意留意了一下，說的差不多就是我們那兒，但我不記得有位遲娘子給我們施過粥啊。」

其餘四人聽到六子的話，瞬間沉默了。

遲紓施粥的時候，六子正發著高燒，糊裡糊塗的，根本起不來身，但他們幾個，卻都是實實在在地吃過那白凈的饅頭，喝過那甜粥的。

四人心裡頓雜陳。當年同村的李寡婦教唆她的相好們綁架遲紓，他們沒有來得及阻攔，後來去救人時才知道那兩個畜生被抓進了大牢，他們猜想這位遲小姐應該是背後有人，也就沒過多擔心。

而這裡面，陳方是受過遲紓救濟最多的。當時陳方的媳婦懷著身孕，每次遲紓都會單獨留存一份饅頭和粥偷偷給他，讓他帶給自己的妻子，還給了他不少的瑣碎銀子。

可是，陳方的媳婦和孩子最終都沒有活下來。

三個多月前，陳方媳婦生產，多日未曾吃飽飯的她根本沒有任何力氣，而且終日里勞累奔波，生病了也沒法及時救治，身子已經被拖垮了。

陳方媳婦是拼著最後一口氣，將孩子給生了出來。

但孩子在娘胎里沒吃好，生下來瘦瘦小小的，再加上他們已經無處落腳，整日里風餐露宿，天氣也越來越冷，一日夜裡，孩子也跟著他娘去了。

陳方因此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才跟村裡活下來的人商量，跑到這臨安城裡討公道。

原本他們是想捆了南越郡的曹郡守一起上臨安城的，但他們夜闖郡守府才發現，郡守府里早已沒有什麼僕從侍女，郡守和他的妻子女兒也是食不果腹，院子里樹皮都被扒乾淨了。

那時他們才意識到，他們之所以能活到現在，也是全靠著這位善良忠義的郡守，他是真的拿出了家裡所有的存糧。但奈何杯水車薪，一場洪災，讓原本剛剛休養好生息的南越郡更是淪為了人間地獄。

那一刻，陳方對沐皇朝充滿了仇視，誰能知道，這個存在了千年的王朝，竟然還是會有人吃不飽飯，穿不暖衣，日日夜夜與死神打交道。

「方子哥，這可怎麼辦？若真是那位遲小姐，那麼咱們如今做的這些事，恐怕會讓她後悔當初救了我們吧。」

「她不會的，她能不顧自身安危去救火，就說明她還是跟以前一樣良善。我們雖然做了錯事，但事出有因，且被燒的那幾戶人家，沒有一個好東西。

六子你再去打聽，這位遲娘子現如今住在何處，夫家是誰，最近是否會外出？如果一直不出來，你想辦法遞消息進去，務必把這個東西親自交到遲娘子手中。」

陳方遞給六子一個鈴鐺，那鈴鐺圓潤無比，呈鏤空狀，銀色的外表內裹著金色的珠子。饒是陳方他們一路饑寒交迫，也都不曾想過當了這鈴鐺換吃食。

如今，也算是派上用場了。

「對了六子，你記住，你當初能從高燒中活下來，全靠這位遲娘子施粥救濟，咱們村的人到現在能存活這麼多，也有她很大的功勞。所以一定要恭敬，不可言語冒犯。」

六子接過裹著鈴鐺的白布，緊緊的握住。「放心吧方子哥，我不是那狼心狗肺之輩。」

六子走後，陳方旁邊的一人連忙問道：「方子哥，遲小姐能在這臨安城落腳，如今還懷了身孕，想必應是嫁入大戶人家了，萬一那戶人家跟我們有仇，你說遲小姐會不會出賣我們？」

「我方才就說過，她不會的。你見過哪個大戶人家的嫡妻會挺著大肚子帶人救火？我現在就擔心，她自己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行了行了，大傢伙兒就別在這嘆氣了。如今城中百姓將遲小姐的事情傳的這麼神乎，對我們來說就是天大的好事。不管她是為人妻還是為人妾，就她如今天神下凡的名聲，也能幫我們不少忙。

就看她願不願意了。」

四人在聽到是遲紓滅了火之後，心境驟然變得不同，他們覺得，或許這一次，他們能真的為那些死去的父老鄉親們討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