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茜兒從來沒有想到過會有這樣的事情生在自己身上,魏媽媽總是在告誡她和姐妹們,男人是善變的是花心的是不會有真感情的,他們只想要駕馭女人,只想左擁右抱,只想妻妾成群,只想遊戲人間,滿足自己酒足飯飽之後的yù望,這yù望永無止境,這yù望能讓人在任何時候都想要擁有,它會讓人瘋狂,讓人變得喪盡天良,道德淪喪。這樣的yù望在花下柳里被無數姑娘們證實。
「記住,有個好歸宿,就得有本錢,男人變心是正常的,就算你嫁給了他也保不准他不再娶個二房三房,你們得學會為自己的將來多做打算。」冬薔回想起年輕時魏媽媽這句話,她當初想的是自己能夠好運有人救自己於水深火熱之中,但十幾年的時光讓她不再奢望,她的夢想化為泡影,她的希望落空,她雖然靠著一技之長保住了貞潔,但遲早有一天自己會老去,她在存錢,她在結交王城裡的人物,她在觥籌交錯中學習如何對付男人,她閑下來時會去識字看書,這對於她而言,是痛苦的,但卻是值得的,她期待著有一天能離開這裡,找到那個白衣男子,替他斟酒,替他做飯,替他收拾屋子,冬薔為了這一天一直在做努力。
茜兒的內心原本靜如止水,她自從得知文公子進了書記吏每rì早起晚歸的忙碌著時,內心其實是鬆了一口氣。「文公子不能來真是太好了。至少,不能讓他看到我今天這個樣子,不能讓他看到我現在的處境,他是那麼好的一個人,不能傷了他的心。」茜兒從幾天前就一直在想這些事情,她很害怕突然見到弈文時自己該說什麼,是告訴他我掛燈還是說自己要挂名納彩希望你能捧場,她不知道他會怎麼想會怎麼看,也很害怕他會看不起自己,他要是來了看到這一切會傷心難過,得知弈文進書記吏時,茜兒真的鬆了一口氣。
大肚子到晴芳好來玩樂有很多年的歷史了,他見過很多花魁頭牌,他在這裡開心過,難受過,也在這裡被人毆打過,他活了四十幾年,成也成過,敗也敗過,到如今經營著自己的小生意,過著自己的小rì子,渾渾噩噩這麼多年,卻尚未婚娶,他仍然留戀晴芳好,別的不敢說,但晴芳好里每年掛燈他還是沒錯過的,掛燈這件事他看過太多,有一露面就被高官包養的,有被富商點名贖身納為小妾的,有掛燈當晚沒能見紅第二天被人沉屍府城河的,他見過太多太多,姑娘們好的壞的都瞧過,奇聞異事也在這裡見過太多,有富商為了某個女子盡散家財的,有遊俠豪客為了某位姑娘仗劍行兇,有封疆大吏為了紅顏血洗青樓,太多太多的人在這裡留下了自己的故事,他們有的終得圓滿,有的身敗名裂,更有人客死異鄉。大肚子看著站在台上的弈文,他不認識這個少年,但這少年身上散出來的勇氣讓他動容,這種勇氣當年自己也有,當年自己也想要這麼做,但當年自己選擇了沉默和起鬨,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被別人奪走,在一旁起鬨。
「這位小哥好厲害啊,赤手空拳的就想把人帶走?」憤怒的貴賓向站在台上的弈文嘲諷的說,「今天還真是新鮮,往年掛燈都沒見到過這樣的,今年倒算是長了見識了,小兄弟,要帶人走,起碼也先通報個姓名吧。今天來的好歹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你這麼冒犯大家,難道還捨不得留下個大名?」
「就算我告訴了你又怎樣,不告訴你又怎樣。」弈文拉著茜兒的手,茜兒一臉的驚慌失措。「公子,你快走吧,你這樣做很危險的,要引來殺身之禍的,公子!」茜兒低聲在弈文的身旁訴說。事情展得太快,茜兒依稀記得自己從三樓出房門走到大堂的戲台上時都未曾看見弈文,當自己跳完一支舞當眾謝禮時也沒現弈文,甚至魏媽媽出面把自己介紹給台上貴賓時也是沒現,直到貴賓們說完笑完要進行最後一項投名納彩時也都風平浪靜,當時一名年過半百的老吏跟別人了狠上台掐住自己的手要帶自己上樓時,也僅僅只是魏媽媽出面制止,為什麼他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偏偏到最後自己要被一位年輕公子帶走時,弈文跳上台一拳將別人給打翻在地。
被打的是護衛軍統領家的二公子周畢。「哈哈,看到沒,小哥,那老頭居然想來硬的,仗著自己是朝中老臣強行帶人走,嘖嘖嘖,真是好大的脾氣呀。」大肚子是個永遠會看熱鬧的人,他一直摸著自己的下巴,摸著自己並不存在的鬍子,「哎呀,糟了,居然讓周家公子給帶走了。」弈文被這句話從長久的沉默中給拉了出來,他望著大肚子,說:「那周家公子是個什麼人?」「他?他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這人是出了名的房中**,他喜歡玩花樣,為人心狠手辣,有好幾個姑娘都被他給活活整死,他可是喜歡到處炫耀自己的房中秘術,他爹忙于軍務也很少管他,他便像沒了頭頂烈陽一樣,隨他歡喜想幹什麼幹什麼,前幾個月,他一時興起,跟那懷了孕的小妾行房事,活活把人給弄死了,那姑娘都懷孕七個月了,就因為他覺得跟大肚子玩夠刺激給賠了一條命!」
大肚子還沒說完,弈文就奮力往台上沖了上去,把大肚子給連帶撞了一下。弈文的突然出現讓周畢始料未及,他還沒來得及張口就被弈文一拳打倒在地。
周畢擦了擦嘴角的鮮血,魏媽媽緊張的跑上來替他擦嘴並好言安慰,「周公子呀,您沒事兒吧?」周畢憤怒的推開了魏媽媽,奮力甩出右手指著弈文的鼻頭,吼道:「老子明碼標價拿下的彩頭,你算個什麼東西,竟敢打我,**的是不是嫌自己老娘兒子太多!」
「我不咬狗。」弈文說完把茜兒拉到自己的身後。
「看劍!」周畢沒有選擇繼續爭吵,他毫不猶豫的拔出佩劍向弈文刺去,弈文拉著茜兒側身一步躲開了周畢的進攻,伸出右腳絆了周畢一下,周畢頓時失去了重心,從台上跌了下來,摔了個狗啃泥,周畢頓時感到口中一股熱腥,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的嘴唇被撕裂了。貴賓們這次沒有選擇沉默了。
「這小子好大的口氣啊,你告我也好,不告也罷,但今rì這事,你休想全身而退!來人啊,給我拿下!」弈文沒有理會這說話人是誰站在哪裡,他轉身看著茜兒,淡淡的說:「我不會讓你離開我。」說完拔出佩劍同奔上台的打手們廝打在一起。
「他不是該嫌棄我嗎?他不是該不理我嗎?他不是應該看到這樣的我,選擇離我而去嗎?為什麼他還要出來,為什麼他還要上來,為什麼他要這樣做。」茜兒一想到這裡便忍不住哭了起來,哭得好傷心好傷心,就像乾旱的土地迎來了唯一一次降雨,龜裂的大地開始變得滋潤,乾枯的樹木開始煥生機,寸草不生的大地上開始要萌綠意,這是一次哭泣,伴隨著感動,伴隨著難過傷心,它更是因為這難得真情。
冬薔站在三樓往下看,她看著慌忙躲到后廚的魏媽媽,她看到了眼中滿是仇恨與殺戮捂住嘴巴的周畢,她看到了被家僕簇擁的貴賓,她看到了在台zhongyang同人廝打的文公子,她看到了在一旁哭泣的茜兒,她用手擦了擦眼睛,她想到了自己,自己在這裡生活了這麼久,經歷了這麼大,但從沒遇到一個男人願意為了自己捨命相搏,「人生苦海,切莫談愛。」這句話是司徒先生說的,他說這話時已經喝了八分醉,微紅的眼頰讓人捉摸不透他說這話時的心境。「沒想到這世間,還有真情朗。」冬薔說著便沒能忍住眼淚。
茜兒蹲在地上捂臉哭泣,她不忍看眼前這一切,「不是真的,肯定不是真的。」茜兒不停地在告誡自己這一切並不是自己看到的那樣,文公子沒有來過,台上也沒人打架,自己是多麼的矛盾。「好了,結束了,我們走吧。」茜兒聽到弈文的呼喚睜開了雙眼,她看到滿臉是血的弈文伸著右手站在自己的面前。
「一切都結束了,我帶你走。」弈文說完,茜兒便同他擁抱在了一起,弈文一手托著染血的佩劍,一手放在茜兒的後背,路人們目視著他們的離開,沒人敢上去阻擋,先前還在叫囂的貴賓們咬牙怒目的看著弈文,他們的怒火在心中燃燒,他們的憤怒讓他們的頭頂冒了煙,但他們不敢做什麼,他們的保鏢,他們的打手,他們的隨從已經全癱瘓在了台上,他們傷了面子。
弈文和茜兒就在要出門那一刻,突然從門外衝進來一群人,他們身穿黑鎧黑甲,黑sè披風,手執長戟,一眼看去,甚是威風凜凜,氣派萬千。
「鬧事的是誰!」武士背後站著一位校官,他滿臉的鬍子,站在門口大吼。
「是他,是他,就是他!」周畢這時候突然冒出來,站在這位校官旁邊指著弈文大吼。
「鬧事傷人者可是你?」校官走到弈文的面前,開口問道。
「是我。」「那就跟我走一趟。」「可以,不過要先讓我送這位姑娘回家。」
「不行啊,不行啊,茜茜可是我們花下柳的姑娘!」魏媽媽這時候也站出來了。「對,我花大價錢買來的!」周畢也大聲說道。
「她是我的人,贖身的錢我會給你。」「你是誰,要送這姑娘去哪兒?」
「我要送她回我府中。」
「你讓送就送?**誰呀你!」周畢不顧嘴唇撕裂的痛苦,大吼道。
「我叫衛弈文,我住司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