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一章 知我罪我,唯其春秋

第五百六十一章 知我罪我,唯其春秋

「再有上前者,無論胡漢,一概射殺!」

於延益用微微顫抖的聲音下達了命令。

聲音顫抖,但語氣堅決無以復加!

眾將士都猶豫不決地看著於延益,以強弓勁弩射殺本國百姓,這種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情,即便是有上司的命令,也不敢做第一個放箭之人。

一個不好,就是遺臭萬年的事情!

后金見城牆之上依舊沒有箭雨落下,愈加得意猖狂起來,揮舞著彎刀長槍狼牙棒,口中怪吼聲不斷,氣焰囂張!

於延益見狀立時從身旁一個將校手中奪過了強弓。

三石強弓如屈肘,弓如彎月箭流星!

只一箭,於延益便射殺了一個靺鞨百夫長。

這就是大周正統文官之威,禮樂射御書數,無一不精。

原本靺鞨士族的囂張氣焰,瞬間消散,潛身縮首,混入大周百姓之中。

「不要怕!他們不敢對我們放箭!」

負責進攻的千夫長立刻指揮兵馬,再度前行。

於延益見狀再次張弓,他的手很穩,沒有一絲顫抖,但他的眼中滿是血絲。

「嗖!」

一支破甲錐形箭貫穿了一個大周百姓的咽喉!

「無論何人,再有上前一步者!殺無赦!」

隨後轉頭看向了城牆上的將士,「臨戰抗命者,立斬!」

千古罵名,我來承擔!

於延益站立在城頭,突然雙膝跪地。

天地君親師,余者不可跪,但是於延益跪下了。

這個大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督師七州,執掌天下兵馬調度,不是內閣首輔,但權力更勝內閣首輔的大臣,向著一群黎庶跪下了。

「各位父老鄉親,是我於延益無能,不能扶危濟困,解民倒懸,從靺鞨屠刀之下救下各位,皆我之過。但是城裡還有百萬的大周百姓,城上還有十萬將士,一旦城破玉石俱焚,生靈塗炭!」

於延益閉上雙目向著下方眼中儘是絕望的百姓磕了一個頭。

這一禮,也意味著,他們的生機徹底斷絕!

「放箭!」

城樓上的箭雨隨之於延益的令下,再次傾瀉而下。

一個又一個大周的無辜百姓倒在了大周士卒的箭下。

目光裡帶著絕望、怨恨、迷惘。

絕望是生機斷絕,怨恨賊寇無恥、迷惘為什麼大周的將士要親手將他們射殺。

他們是這場戰場之中最大的受害者。

在城樓上看著一個個倒在自己命令下的大周百姓,於延益面如平湖,心中滴血,不後悔的選擇,不代表不會心痛。

「他怎麼敢?他怎麼敢?!!怎麼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孔有德失算了,在他的謀算里,周軍至少會因為這些百姓而畏畏縮縮。想於延益這般惜名勝命之人,更會畏懼青史,投鼠忌器。

但是現在於延益的反應,讓他的謀算成空,當周軍不因為這些百姓束手束腳的時候,這些百姓反而成了靺鞨的累贅,妨礙靺鞨士卒的進攻。

一刻鐘后,箭雨止。

城牆之下,屍橫遍野。

靺鞨士卒和大周百姓的屍體交錯躺了一地。

以為混在百姓之中,持盾不便,所以這三千靺鞨精兵都只是披甲執刀,在周軍的強弩硬弓之下,損失殆盡。

原本的戰場之上,陷入了短暫的寂靜之中。

於延益看著城牆下的屍體,「錚!」一聲輕鳴,腰間寶劍出鞘,直視劍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淵,縹緲而深邃彷彿有巨龍盤卧,劍身之上隱隱有七星閃耀,與星河北斗遙遙相應。

「再傳本督之命,此戰之後,我大周各軍犁庭掃穴,盡屠靺鞨諸部,婦孺老幼一概不留,所有後果由本督一肩承擔。現在!給我殺!!」

於延益今日之舉,今日直言,註定會引得天下沸騰。

甚至百年之後,他都會成為史書上的爭議人物,褒貶不一,爭論不休!

然於延益已經不在乎了,是非功過,後世評說。

知我罪我,唯其春秋!

「孔先生!現在該怎麼辦?!」

努爾哈齒此刻是真的慌了,他也沒想到於延益敢下這樣的命令!

自漢以後,儒教盛行,仁義教化,變成了主流思想。

前隋之後,即便是滅國之戰,也少有屠戮全族,絕其苗裔的情況發生,而是以兼容並蓄,教化收容為主。

於延益此舉算是開近千年之先河。

萬一此戰不勝,那麼等大周緩過神來,他靺鞨諸部,不是要像匈奴、突厥一般,覆滅在中原王朝的鐵蹄之下了。

努爾哈齒雖然一直有著入主中原的野望,但也知道這不是一件易事,所以努爾哈齒的心態,更多是有棗沒棗先打三竿再說。反正有建州這退路在,打輸了打不了退回建州。

建州苦寒,大周對於這種土地向來沒什麼太大的興趣。

所以在聽到這話的時候,努爾哈齒徹底荒了!

孔有德也慌,對付異族這樣,對付他這個叛徒,那就更不用說了,自古叛徒總比異族更可恨!

可是他不能表現出來,反而還反過來安慰努爾哈齒道,「慶王爺不必驚慌,別忘了現在我們還手握優勢,要想對付大金,那也得看看他們有沒有機會能從此戰當中倖存,等我們俘虜了這個老東西,徹底擊垮了周廷,他說的那一切只不過是笑話而已。」

孔有德此言激起了努爾哈齒的凶性,既然沒有退路,就只能幹了!

「勇士們!給我殺!率先登上城牆者,封萬夫長,賞黃金千里,牛頭,美女三十名!」努爾哈齒拔出了手中的彎刀,下令全力進攻。

「放箭!」

戰鬥再次進入了白熱化。

而城牆之上的於延益,此時卻摘下了頭盔,「今日屠戮平民之罪,皆是本督所為,與眾將士無干!本督暫且削髮代首,自謝其罪,待到他日,宇內承平,本督自當前往有司重新謝罪!現在,給我殺!」

城牆之上的周軍士卒,再無顧忌,硬弓強弩,滾木礌石都往靺鞨士卒的臉上招呼。

在知道了周軍不會因為百姓顧忌之後靺鞨人也沒有從奴隸大營繼續驅趕周人,雙方繼續開始與昨日一般的攻防,但是比昨日的攻防更加慘烈。

孔有德的詭計在於延益面前失效了。現在的靺鞨和大周已然不死不休,就只剩下強攻一條路。

「殺!」

經過了昨日的進攻和今日大周百姓的填埋,這護城河基本已經沙袋和屍體填平了。

靺鞨族的攻城的難度倒是小了不少!

「殺」隨著一幅幅雲梯搭上了城牆,靺鞨士卒開始沿著雲梯向上攀爬,所有攻城的靺鞨士卒都配發了大周的制式木盾和鐵盾來抵禦箭矢。

靺鞨族為漁獵擅於騎射,對於攀登雲梯並不擅長,更沒有經過相應的訓練。

或者說,努爾哈齒也沒想到自己一波偷襲能在大周境內取得這麼大的優勢,就像是老天爺都在幫他一般,直到這晉陽城下才碰到了硬茬子。

一個個靺鞨士卒硬著頭皮沿著雲梯向上攀爬。上方的晉陽城的周軍將士不時地將滾石檑木扔下,直接能砸傷了數名靺鞨族的攻城士卒,再加上強弓勁弩的拋射,讓攻城進度大大受挫!

努爾哈齒見狀揮動令旗,命令麾下精於騎射的八旗騎軍中的精銳在城牆之下來回賓士,向著晉陽城上放箭。

這次挑選的都是八旗騎軍中精於騎射的好手,努爾哈齒的這次戰略也確實起到了作用!

無數的羽箭自下而上,由於投擲之時,周軍士卒的上半身也會露出,脫離豎盾的保護,所以向下投擲的將士十之一二都會被下方來回騎射的靺鞨游騎的弓箭射中。

老將趙天麟一揮手,便開口道,「上推桿!」

推桿就是針對靺鞨人這種簡易的雲梯的攻城器械,雖然這次靺鞨族人長了教訓,在雲梯底部讓兩個士卒扶助,但是畢竟不懂經典力學,怎麼可能對抗天道規則呢?!

見一個人用使用推桿有些費力,於是城牆上的將校大手一揮,兩人合力使用推桿,再次複製了昨日的場景,一架架簡易雲梯被掀翻了。

努爾哈齒無奈,只能再次出牌。

一堆受了緊急培訓的士卒推著一架架周軍制式的雲梯車向著城牆邊推去,前方的靺鞨族手持盾牌,在護城河上架起了平坦的木板,供雲梯車通行。

城牆上的趙天麟見到這一幕,立刻下令,城牆之上的神射手,瞄準推動雲梯車的人放箭。

但是靺鞨士卒也是早有準備,在雲梯旁架起了數面大盾,即便是有人被羽箭射中,後方也會有人立時補上空缺。

雲梯車下盤穩重,有機關可以將上方的雲梯牢牢鎖住,雲梯的上端有兩個類似爪子的構造,可以牢牢扣住城牆。

針對大周自製的雲梯車推桿根本發揮不了作用!

大周的東西雖然好用,但是被人用來對付自己,這感受就很不爽了!

隨時近百輛雲梯車搭上了城牆,密密麻麻地靺鞨士卒開始沿著雲梯車攀爬。

受到攻擊的不僅僅只有正面的東正門,側面的東昭門,南面的南安門動手受到了靺鞨軍的強攻。

東昭門的戰況也極為激烈。

主持東昭門進攻的是紇石烈志寧,此人並不是努爾哈齒的親信,后金兵馬大元帥沈王完顏宗弼的女婿。

嚴格來說,他算是努爾哈齒的政敵之一,所以努爾哈齒將其放在了戰況僅次於東正門的東昭門,不給他補充兵力,以此來消耗他的本部人馬。

東昭門的戰況已然極為激烈,大量的靺鞨士卒已經越過了護城河。

「告訴前方的勇士們,凡是第一個攻上城樓攻破東昭門的人,賞黃金千兩,牛羊三千匹,茶斤!封萬夫長!」

戰場局勢漸漸倒下己方,讓紇石烈志寧更加要想一戰攻下晉陽城,讓努爾哈齒這個得志的小人看看,於是他的破城的心情愈加迫切。

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在紇石烈志寧的巨額賞金之下,靺鞨士卒的攻勢更加兇猛了。一隊靺鞨士卒,在其百夫長的帶領下,成功突進到了城門之下,其百夫長手持巨斧,連續劈砍之下,竟然真的砍斷了弔橋上的鎖鏈,放下了弔橋!

沒錯,這巨斧也是將作監出品的精品!

弔橋一放下,攻城鎚便可以通過弔橋過了護城河,直接來到了城門之下,開始撞擊城門。

雖然城牆上的周軍奮力以弓弩和木石阻止,但還是讓重賞之下的靺鞨士卒,將攻城鎚運到了城門之下!

「咚……咚……」

沉重的撞擊城門聲開始在楚庭城下響起。

城牆之上的楚王忍不住看了下方的城門一眼。

「殿下不必擔心!于帥早就命人將城門進行了檢修,三日之前為迎接大戰,再次對城門進行了加固!還多上了兩根門栓,要想靠這攻城鎚在短時間內轟開楚庭的城門,無異於白日做夢。」

郭靖見楚王有些擔心城門,便開口勸慰道。

東昭門乃是僅次於東正門的戰場,郭靖被派到了這裡,協助楚王。

楚王點頭,隨即在城牆之上繼續指揮大軍。

他自己也知道,只要他還在這城牆之上,就是對於周軍士氣最大的鼓舞。

周帝嫡子,與將士們奮戰在第一線,這讓大周的將士無不奮起作戰!

隨著攻勢加劇,紇石烈志寧在城牆下方也派遣了大量的弓箭手,不斷地向城牆上方放箭,來壓制城頭的周軍。

東昭門上只有一千神武軍的精兵,這些人和龍武軍、御林軍重新整編成晉陽軍都被楚王當成了預備隊。

現在還不到用他們的時候,最殘酷的城牆攻防戰,才是他們該出手的時候。

此刻城牆上中大多是荊楚兩州的備蠻軍和備操軍,無論是戰鬥意志還是戰力都無法和久經戰陣的靺鞨精兵匹敵。

隨著戰鬥時間的延長,軍心還是動搖。

「倒金汁!」

一看不少的靺鞨士卒已經快爬上城牆了,楚王朱瞻圭決定動用郭靖差人熬制的大殺器。

城牆之上,士卒們紛紛以濕布條掩住了口鼻,這金汁實在是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對於己方也有損傷,若是不捂住口鼻,說不定就因為嘔吐直接失去戰鬥力了。

隨後一股讓人上頭的味道,在城牆之上瀰漫了起來。

原本因為密閉蓋子的原因,倒沒什麼感覺,現在突然打開蓋子,立刻就不一樣了。

正在攀爬的靺鞨士卒突然之間聞到了一股臭味,在聞到異味的時候,人總是會下意識地用力聞聞,這一聞就出事了。

濃烈之極的惡臭通過嗅覺直入靺鞨士卒的大腦,瞬間在攀爬的靺鞨士卒十都嘔吐出來,隨即在戰場上引起了連鎖反應。

霎時間,雲梯上的靺鞨士卒紛紛開始嘔吐起來,金汁攻勢還沒有真正發動,就有了如此威勢。精華書閣

所謂金汁,便是收集糞便,置於大瓮之中加熱至沸騰。

由於溫度高,接觸面積大,這容易燒傷敵人,引起細菌感染,另外,更可怕的是其心理攻勢,你能想象沸騰輪迴之物從天而降的場景嗎?

一些心理素質較低的士兵很可能直接崩潰!

靺鞨士卒體驗到了這個場景。

用濕布捂住口鼻的城防軍將士,忍著惡臭,勺起一瓢瓢的滾沸的金汁順著雲梯陸續澆下。

正在攀爬雲梯的靺鞨士卒看到上方有東西澆下下意識地就舉起盾牌招架。

但是紇石烈志寧由於不是努爾哈齒的嫡系,所以配發到的周軍裝備不是很多。

其中不少人用的還是藤條編製的滕盾,鐵盾鐵甲寥寥無幾。

雖然這滕盾在一定程度也可擋刀槍箭矢,但盾上儘是空隙,根本阻擋不了金汁的澆下。

翻滾沸騰的金汁澆在靺鞨士卒的身上,頓時原本嘔吐聲連天的城牆之下慘叫此起彼伏。

這些靺鞨士卒被金汁沾到地方的皮膚燙得通紅。皮膚上出現大面積的紅腫以及水泡,嚴重的直接大面積地脫皮。

然而這只是第一步,金汁的殺傷力遠不止此。

被金汁燙傷的將士一旦傷口不經過處理或者處理不當,就因為金汁而發生潰爛。最後因為感染而死。

這就是守城利器金汁的威力,堪稱大規模殺傷性,生——化武器。

紇石烈志寧饒是沙場宿將,見到這慘烈一幕也是於心不忍。

不過這金汁雖然厲害,但是數量畢竟有限,不可能無限使用,很快,城牆上的金汁就用盡了!

靺鞨軍的攻勢再度凌厲了起來。一名百夫長在重賞的誘惑下,脫去了身上礙事的鐵甲,親自帶人咬著牙,來到雲梯旁,要攀爬城牆。

此刻,周軍的金汁已經用盡,正是登城的好機會!

向城牆不斷射箭壓制周軍的靺鞨族士兵,見到自己的百夫長如此勇猛,立刻加緊了射擊,以此來牽制周軍。

「殺!」率軍攻城奮勇當先的百夫長,趁金汁倒完的間隙,立刻翻身上了雲梯口中叼著彎刀,一隻手舉著藤盾,一隻手飛快地爬上了雲梯。

在即將到達城牆之時,一躍而起,跳上了城牆。

靺鞨軍中看見第一個人攻上了城牆,立刻發出了震天的狂呼怪叫,剛剛因為金汁攻勢

這名百夫長更是激動不已,他剛剛越過的不僅僅是一道城牆,更是一道通往貴族的富貴之門,當上了萬夫長正是跨入后金的上層階級了。

黃金牛羊和貴族的身份正在向他招手。

正在他以為能得償所願的時候,在後方養精蓄銳嚴陣以待的神武軍精兵卻給他的富貴之門設了一道小小的檻——從數十名全副武裝的百戰精銳的圍攻之下,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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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武江湖:我為大理寺卿(大理寺卿的江湖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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