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願意

至今還記得高三那年的寒假，我見到了特別大的雪，彷彿整個城市都沉浸在了一片白色夢幻之中。

我坐在圖書館靠窗的位置，看著外面紛紛揚揚的雪花，突然想起蘇軾筆下的「楊花似雪，猶不見還家。」不免有些傷感。

放假之後，馬嘉祺再沒有聯繫過我，好像突然消失在我的生活里了，我也一直在糾結要不要主動聯繫他，但轉念一想，就見過那麼一次，其實我們並沒有那麼熟，甚至，在他心裡可能連朋友都不算，頂多只是一個校友而已。

沒有盼頭的日子似乎過得挺慢的。

我在圖書館做了幾張試卷，看了些喜歡的書，望著窗外的大雪發了好久的呆，突然想出去踩一踩已經堆積起來的雪花，於是收拾好東西，走出圖書館。

外面真的好美，被染白的樹頭依舊可以看見隱隱約約的綠色，昏黃的路燈已經亮起，照在道路兩側的白色上面，顯得溫暖又治癒。我掏出手機，想要把這樣難得一見的景色留存下來，那麼美的天空和小路，不需要加任何濾鏡都可以完美襯托出它們的靜謐祥和。

雪還在下，從圖書館到公交站大概有十分鐘的路程，但我故意走得很慢，也沒有打傘，我看著一片一片的雪花落在我黑色的大衣和圍巾上面，不禁感嘆著大自然的美好與浪漫。

晚上回到家，吃到了媽媽做的糖醋小排，簡直不要太幸福啊！在飯桌上跟他們講述著我充實的一天，看著他們欣慰的笑臉，我覺得自己一天的疲憊全都煙消雲散了。我好愛他們，我一定要努力成為爸爸媽媽的驕傲！

吃完飯之後，我幫媽媽刷了碗，陪他們看了一會兒電視，就回房間了。因為我有記日記的習慣，所以每天晚上回到卧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我心愛的本子。

「今天看到了很美的雪，以前總覺得冬天是凋零的，雪地是傷感的，但是當雪花落在我圍巾上的那一刻，我突然覺得雪應該是溫柔的，是浪漫的。只是，那麼美的雪景，要是能跟他一起在雪地里踩雪、散步、聊天，大概會更美好吧！」

猶豫了一會兒，我還是忍不住給他發送了手機里那幾張依舊留有餘溫的照片。

「好久沒看到那麼大的雪了，拍了幾張圖書館視角的照片，怎麼樣？不錯吧。」

他沒回我。

不知為什麼，心裡突然好失落。有時候我也會暗想，我為什麼會經常想起他？為什麼會渴望收到他的消息？為什麼要那麼在意一個僅有過一面之緣的人？難道是我喜歡上他了？不，應該不是吧！頂多只能算是一個偶然認識的，卻很談得來的朋友吧！而且，我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我們這兩條平行線是不可能會有交點的。

那天晚上我決定強迫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學習當中，我可是夢想著要考進南大中文系的呀，怎麼能在最後這半年掉鏈子呢?我相信充實的學習生活會讓我慢慢地不去想起他。

雪開始慢慢融化了，多美的雪啊，只可惜留不住它們，好像越是美好的東西就越容易消散。

兩天之後，我收到了他的回復。

馬嘉祺【哇，好大的雪啊，印象中雲城已經很久沒有下過那麼大的雪了！】

馬嘉祺【只可惜我在北京，不能親眼看到那麼美的景色了】

馬嘉祺【還有，照片很美，保存啦~】

原來他在北京，不在雲城，難怪那麼久也沒有提到過吃飯的事。

我【對啊，今年的雪很大，可惜現在已經開始融化了】

接著手機界面又彈出了消息：

馬嘉祺【南方是留不住雪的，因為雪想把陽光送來，陽光來了，雪就走了】

我【是嗎？但是真的好希望它能多停留一會兒】

馬嘉祺【雪是純潔無瑕的，所以很珍貴啊，而且南方是屬於耀眼陽光的，也很美好，不是嗎？】

我【也是，陽光是溫暖的，是美好的，是充滿生命力的，是冬天留給南方人的小美好！哈哈~】

馬嘉祺【對啊，我好想念雲城的陽光，北京太多霧霾了，好久沒看見藍天了（捂臉）】

我【你去北京，是上課嗎？還是搬家了？】我試探性地問他。

馬嘉祺【當然是上課啊，怎麼可能搬家，想什麼呢！而且，北京房價那麼貴，就算想搬家也不會選擇北京呀，比起北京的繁華，我更喜歡雲城的陽光】

我【你去北京多久了？】

馬嘉祺【已經一個多月了，因為開學之後差不多就藝考了，所以報了這邊的培訓班，在北京集訓，還挺嚴格的，每天按時訓練，按時上課，為藝考做準備】

馬嘉祺【對了，還得上交手機呢！所以很少有時間看手機~】

我【啊，你假期還那麼辛苦啊！】莫名有點心疼他。

馬嘉祺【你最近怎麼樣啊？假期可以好好放鬆一下，開學以後可能會很辛苦，畢竟最後一學期了】他竟主動問起了我的生活。

我【我啊，還是老樣子，除了做試卷還是做試卷（笑哭）】

馬嘉祺【加油，你一定會心想事成的！】

我【你也是，你那麼努力一定會得償所願的~】

馬嘉祺【對了，之前說請你吃飯來著，現在看來暫時實現不了了，抱歉啊，但是我之後一定補上！】

我【沒事，學習重要嘛，吃不吃飯的以後還有很多機會的啊】

那天跟他聊了好久，我還問出了那個我一直想問的問題。

我【那個，你準備考哪所大學啊？】

馬嘉祺【中戲】

這個答案其實在我的意料之內，這個學校是多少藝考生的白月光啊！包括他。

我【藝考順利，高考順利，一切順利】我是真心祝願他，也真心希望他能考上！

馬嘉祺【藝考之後，我就可以回學校了，到時候還請多多幫忙啊（微笑）】

我【好啊，你回來之後有什麼問題都可以找我啊，如果我知道的話~】

馬嘉祺【那說好了，到時候你別嫌我煩哦】

我【當然不會~】

高三下學期終究還是來了，提前開學、各種考試等接踵而至，把人弄得焦頭爛額，網上說，兵荒馬亂的高三，我覺得說的很對！每天面對著做不完的卷子，跑操時廣播里播著的各種勵志歌曲，教室裡面的同學們也不再八卦聊天，而是拚命地背書刷題，這些似乎已經成為我生活里的標配了。

我以為我會在這樣繁忙有序而又平淡無奇的生活里走完高中的最後一程，直到他突然回到了學校，又在我平靜的生活里泛起了一些波瀾。

是的，他藝考結束，開始回學校衝刺文化課了，我也終於再次見到了他。

一個很平常的中午，我正像往常一樣在教室里跟數學題作戰，同學突然過來跟我說，外面有人找我，我很納悶，帶著疑惑走出了教室。

我沒想到是他，更沒想到他居然會來找我。

他兩隻手搭在欄杆上，看上去有些憔悴，見到我出來，他立馬露出了笑容。

「好久不見啊，希望你不會覺得我冒昧。」他跟我說。

我走到他的側面，笑著回應他，「不會啊，你藝考考完了？」

「考完了，但還有文化課這道坎呢，我其實心裡挺沒譜的，昨天回來之後，聽了幾節課，才發現自己落下的東西真的挺多的，有好多知識點都是模糊的，跟同學們的進度和差距還蠻大的……」

「沒關係啊，你之前一直在上專業課，在學校的時間屈指可數，功課落下很正常啊，你的藝考成績肯定會很好的，文化課過線應該不會有問題的，加油！相信自己！況且現在還有時間呀，一定可以追趕上來的！」

「但願吧！」他苦笑著說到。

「對了，我那有一些之前列印好的資料，後面也沒用上，你需要嗎？我可以拿給你用，都是一些重點知識點和題型。」

其實就是之前幫他列印的資料，但是一直沒有機會給他。

「我需要，我太需要了，謝謝你啊！」他一臉驚喜地轉過頭來看著我。

「沒關係，舉手之勞嘛，你稍等一下，我去給你拿。」

我回教室找到了那些資料，又拿上了我記好的筆記本，一併給了他。

「這個是我記的筆記，最近用不上，你可以看一看，都是老師說的一些重點，如果你有什麼看不懂的地方可以隨時過來找我。」

「真的謝謝你啊，沒想到你會那麼幫我~」

「沒事，希望對你有用。」

「那你先回教室吧，下午還得上課，稍微休息一下，精神會更好！」我接著說。

「好，你也是，那我不打擾你休息了。」

他說完就轉身回了教室，他的背影真的很單薄，感覺他瘦了一些，突然有些心疼他。在這所重點高中里，大家都是奔著名校去的，又有幾個能跟他同路作伴呢？現在突然回到這所對他來說並不是很熟的學校，面對著一群還不能完全叫上名字的同學，大概也是一種孤獨吧？

他們班的教室在二樓樓梯口，我們班則在二樓最裡面一間，所以，我基本每天都會從他們教室門口經過，每次經過，我都會不由自主地看他一眼，他坐在最後一排，總是特別認真地做題，課間休息也是如此。

有一天下晚自習，我因為解數學題在教室多呆了一會兒，準備回寢室時，才發現教室里還有好多人在奮筆疾書。經過樓梯口，看見他們班教室的燈也還在亮著，我看了一眼，他還在做題，所以在外面等了他一會兒。

過了一會兒，他出來了，看見我有些驚訝。

「你怎麼在這啊？怎麼還沒回去休息？」

「你不也還在做題？這兩天怎麼樣，有沒有適應一些了？」

「還好，正在努力追趕進度，對了，你前天給我的資料和筆記對我幫助真的很大，但是有些地方我確實不太明白，不知道能不能向你請教一下……」

「可以啊，我很樂意，也可以當成是一種複習方法了。」

我們一邊聊著天一邊往宿舍方向走著。

「你明天中午有時間嗎？我給你講。」我問他。

「可以是可以，不過會不會佔用了你午休的時間。」他說。

「沒關係，我隨便眯一會就行，沒什麼大問題！」

「那明天中午我在你教室門口等你，我們先去食堂吃飯，吃完飯我帶你去個環境超好的地方。」我接著說。

「行，那明天見！」

我們在談話間走到了男女寢室的分叉路，互相道別之後就各自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第二天中午，我如約在教室門口等他，但是他們老師拖堂了，所以我拿出校服口袋裡隨身攜帶的小本子，倚著欄杆看著知識點等他。

不一會兒，他出來了，手裡還拿著筆記本和草稿本。

「不好意思啊，讓你久等了~」他笑著對我說。

我收起手裡的「隨身記」，回答他：「沒事兒，走吧，先去吃飯！」

「我請你吧，想吃什麼？」

「嗯？怎麼突然請我吃飯？想感謝我？」我開玩笑似地問他。

「當然不是了，上學期麻煩你的事先記著，這必須得是大餐才能感謝您的大恩吶！今天這頓就當感謝你給我講題，怎麼樣？」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

「你別多想，我真的只是想感謝你浪費寶貴的時間給我講題。」他打斷我。「要是你不接受，我會很愧疚的。」

「看來今天這頓我是不得不接受了，那好吧。謝謝啦！還有，不是告訴你了嗎，給你講題的同時我也可以複習一下前面的知識點，這不叫浪費時間，這叫『互利共贏"，哈哈！」我笑著回復他。

我們吃的是牛肉麵，那是我在食堂里最喜歡的一家店，他本來想請我吃其他的，但是我拒絕了，因為人很多，得排好久的隊。

他吃東西的時候也很溫柔，細嚼慢咽的，呃，這麼一對比，顯得自己特別粗獷。

吃完之後，我帶他去了教學樓後面的小花園，小花園的右側角落有個小亭子，裡面有坐的地方，安安靜靜地，環境也很好，最重要的是，那邊很少有人去，特別適合背書、學習。

「就是這了，怎麼樣？」我帶著一點小驕傲的語氣問他。

「沒想到學校還有這麼一片小天地啊，挺舒服的。」他說。

「這裡也算是我的秘密基地了，我特別喜歡在這裡看書，只要坐在這裡，吹著晚風，看著書，整個人都可以靜下來，好像什麼煩惱都消失了。」

「你…好像特別喜歡看書？」他試探性地問我。

「是啊，我喜歡閱讀，喜歡寫一些自己喜歡的文字，我始終覺得，文字是有力量的！」我看著亭子外面的櫻花，回復著他。

三月底，櫻花開得正茂，亭子周圍被粉色包圍著，顯得更美了，以前一個人來的時候，都沒有好好看看這些粉色精靈，原來那麼迷人。..

「是啊，你的身上就有一股力量，博覽群書的力量，治癒別人的力量！」他看著我，說出了這句話。

我轉過頭，發現他還在看著我，我突然有點害羞，假裝整理頭髮，說：「沒有啦，高中學習繁忙，有好多想看的書都沒看，博覽群書實在是離我十萬八千里呢！對了，你什麼地方不懂，我給你講。」我趕忙轉移了話題。

他翻開本子，拿出草稿紙，我給他一一講解了那些令人頭疼的數學題，他聽得很認真，筆記也記得很清楚，他真的特別特別努力！

從那天起，我們基本每天都會去那個小亭子複習，我習慣性地會在桌子上趴著眯一會，要不然下午就會沒有精神，但他從來不睡午覺，一直在看書做題，他說不想浪費時間。

怎麼說呢？那段時間我天天都能見到他，我們會一起吃食堂，一起去小亭子複習，我給他講題，他請我吃東西，我們只是一味地背書和刷題，把對方當成朋友，或者說當成互相幫忙的學習夥伴。

不管對方有沒有更深一層的想法，我們都沒有捅破那層紙。

偶爾也會想，就這樣也挺好的吧，能成為他在這個學校的朋友，能有這麼溫柔帥氣、未來可能是大明星的朋友，應該也是一種特殊的緣分吧！我應該珍惜。

四月，檢驗學習成果的二模考試馬上就來了，我們都相信對方能超常發揮，取得好成績。

直到放榜那天，我才發現原來一切並不如想象中那般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