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嫉妒
劉昶帶著滿朝文武以遷都之名跑了以後,白榮帶著大軍接管了金京城,他沒有住進金京皇城,而是在皇城外找了個空宅子暫住,帶著葉白陸悅庭兄妹還有張平都住在了那裡。
如今金京城是百廢待興,陸悅嵐每天忙到半夜,睜開眼又繼續前一天沒忙完的事,一天到晚幾乎都在書房裡查看下面交上來的各地戶籍資料和田地房屋等等的登記信息。
大量的人口遷移,帶走了金京城大部分的物資,也留下了大量空置的房屋和土地,而金京下屬範圍又大,這一部分的工作量巨大,陸悅嵐只能將資料梳理好以後再一個村子一個村子地去處理。
「阿嵐?」這一日,陸悅嵐正看資料看得有些眼花,她停下來揉了揉眼睛,就聽到陸悅庭在門口叫她。
「哥?你怎麼有空過來?快進來!」這些日子陸悅庭他們也沒閑著,不用輪值的士兵都去了各個村鎮統計人口土地或者幫著房屋破損的人家修繕翻新,陸悅庭他們作為領帥自然也要親力親為。
此時陸悅庭剛剛把他負責的那片區域處理好,回來聽人說陸悅嵐已經在賬房內快一整天不吃不喝了,頓時眉頭就擰了起來,立即就找來了。
「你不要命了,一整天不吃不喝,鐵打的?」陸悅庭皺著眉頭訓她。
陸悅嵐看看天色才發覺已經天將黑了,嘆氣道:「時間過得太快了,我都沒看多少。」
陸悅庭揉揉她的頭髮,說道:「去收拾一下,我帶你去吃飯,今天不要再看了,明天讓葉白過來幫著你一道處理,他那份活我替他幹了。」
陸悅嵐聽了這話笑得眉眼彎彎,道:「謝謝哥哥,哥最疼我了。」
陸悅庭被她這麼一撒嬌,訓斥的話再也說不出口了,他只好無奈地苦笑了笑,領著她往廚房走。
時值深秋,金京的秋天比嶺南要涼很多,但是比起掖城就好多了,掖城這個時候應該已經開始大雪封山了。
庭院中種了梧桐和楓樹,葉片在秋風的吹拂下有紅有黃,很是好看。
「哥,我們從掖城出來多久了?」陸悅嵐有些感慨地問。
「兩年了,當初因為阿容……我們來的金京,眨眼就過了兩年了。」陸悅庭略想了想,道。
「那個時候,我們從掖城來金京的路上經過的城鎮村莊都了無生趣,百姓們看起來都生無可戀,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那樣的神態了。」陸悅嵐神色有些黯然,撫了撫胸口,道。
陸悅庭沒再接話,只是抬頭看了看被風吹的嘩嘩作響的樹葉,淡淡地笑了笑。
陸悅庭在廚房弄了兩盤小菜一碗米飯遞給陸悅嵐,她接過就大口吃起來,除了早上吃了點麵食,她今天是粒米未進,之前在忙著不覺得餓,現在飯菜擺在她面前,她覺得她連碗都能嚼碎了吃掉。
陸悅庭看著她吃了小半碗飯,起身去灶台上端了一碗湯遞給她,道:「看你下回還能忘記吃飯不了。」陸悅嵐端起湯喝了兩口,口齒有些不清地道:「我又不是故意的!」陸悅庭聽了笑著搖頭,欲言又止了好一陣,才道:「你說,我去將喬姑娘接過來如何?」
陸悅嵐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問:「什麼喬姑娘?」問出口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喬霖霖。她緩緩擱下筷子,狐疑地看著她哥問道:「你和喬姑娘……」
陸悅庭臉色微紅,點點頭,道:「你不是一直問我要嫂子,我覺得我挺想照顧她一輩子的。」
陸悅嵐沉默了片刻,道:「可是你們之間,有個阿容……」
陸悅庭也沉默了,良久他才嘆口氣,道:「不管如何,盡人事聽天命,我這輩子,就認定她了。」
陸悅嵐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碗里的飯菜也沒有了吸引力了,陸悅庭就拍拍她的頭,笑她:「苦著臉做什麼?我總能抱得美人歸,你不要一副我就要孤獨終老的哭喪臉好吧?來來來,笑一個!」說著話葉白和白榮打鬧著進來了,聽見陸悅庭的話白榮沒心沒肺地問道:「笑什麼笑什麼?有什麼好事,說給我們聽聽,讓我們也高興一番?」
葉白則是注意到了陸悅嵐複雜的臉色,看著她沒有開口。
陸悅庭被白榮一鬧騰趕緊扯開了話題,問道:「你們負責的村鎮都安排好了嗎?」
「那肯定的啊,也不看看誰出馬。不過你們怎麼會這個點在廚房吃飯?晚飯還沒開始吧?」白榮一點都不謙虛地誇了自己一把,然後問道。
「我回到家就有下人來報告說這丫頭一天都在賬房,連午飯都沒出來吃,我怕她餓出問題,趕緊帶她來吃飯了。」陸悅庭沒好氣地白了陸悅嵐一眼。
「你這樣可不行啊阿嵐,活要慢慢干,飯要按時吃……」白榮一聽這話就轉向陸悅嵐,眼看就要開始長篇大論,陸悅嵐趕緊舉起雙手求饒道:「好了好了我知道錯了,我哥已經訓過我一回了,我好不容易吃飽了,三公子你能別訓我嗎?我怕我積食了!」
一番話說得又快又急,說完就趕緊跑了,硬生生把白榮的長篇大論噎在了嗓子眼裡,白榮話說了一半張著嘴瞪著眼,好懸沒給她噎個跟頭,然後眼睜睜看著她跑走,半也沒再說出一個字來。
陸悅庭和葉白都在一旁捂嘴偷笑,白榮瞪了他倆一人一眼,沒好氣道:「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不許笑!」
葉白努力憋住了笑,道:「不笑就不笑!不是說餓了嗎?趕緊的弄些吃食吧!」說著喚來了做飯的下人,讓他做了幾個菜對付著吃了頓飯才各自散去。
第二日葉白果真沒再下村鎮去,而是找到陸悅嵐幫著她一道處理那些傳回來的資料,有他幫著處理,進度快了許多,二人分別已久,如今有這親密相處的機會,互相之間的陌生感一下子就少了許多。
晚間白榮回來的時候正碰上他們二人有說有笑地從賬房走向飯廳,白榮站在院子里,那二人一時沒看見他,兩人都面帶笑意地在交談著,讓人感覺他們之間的空氣都是甜的。白榮站在了原處看著他們,看著陸悅嵐一縷髮絲被風吹到臉上,然後葉白自然而然的伸手替她拂到腦後,他忽然從心裡泛起了又酸又苦的滋味。
飯廳里飯菜已經擺好,陸悅嵐見其他人還沒過來,便坐到一旁等著大家一起吃飯,葉白在她旁邊坐下,正與她說著什麼,就見她嗔了他一眼,然後又露了笑臉,看起來嬌美又甜蜜。
白榮只覺得心口被堵住了,原本飢腸轆轆的肚子被一種名為嫉妒的情緒填得滿滿的,滿得要溢出來,滿得他想吐——
「少宗主,你怎麼站在這兒不進去?」陸悅庭疑惑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把他從酸苦的妒海中喚醒。
「啊,哦,我這就進去了。」白榮有些不自然地說。
陸悅庭注意到他不自然的語氣,站在他身邊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就看到葉白和陸悅嵐在廳里說著什麼。
「有什麼不對嗎?」陸悅庭有些疑惑地問。
「他們二人,何時關係這般要好了?」白榮盡量讓自己語氣正常。
陸悅庭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我們出征前他們二人就互許了終身了。」
白榮如遭雷擊,卻還要強自鎮定,沒事人一般走向飯廳,口中還叫道:「餓死我了,能開飯了嗎?」
陸悅嵐聞言站了起來,看見白榮和陸悅庭一前一後進了飯廳,笑道:「張平還沒回來,等他回來了就可以開飯了。」話剛說完,張平也大步流星走了進來,陸悅嵐趕緊招呼他們都坐下吃飯。
飯後白榮有些失魂落魄的回了他房間,陸悅嵐和張平奇怪地看著他頭也不回地走了,葉白眸色晦暗,陸悅庭看著葉白神色莫名。
「你也看出來了?」待張平和陸悅嵐也離開之後,葉白沉聲開口。
陸悅庭有些無語,道:「略感覺到一些不對勁。」
「出征的時候應該讓阿嵐跟著我們一路的。」葉白語氣仍舊沉沉。
「阿嵐心善天真,他有心早晚會惦記上的。」陸悅庭長長嘆口氣,說。」
葉白沒再開口,陸悅庭好一會兒之後問道:「如今怎麼辦?我們跟他挑明了他能想通嗎?」
葉白沉默良久,才道:「希望他能明白朋友妻不可欺這個道理。」
「你不如早些與阿嵐將親事辦了?他總不至於荒唐到對兄弟媳婦有非分之想。」陸悅庭覺得這是個好辦法,陸悅嵐歲數不小了,正常人家的姑娘在她這個歲數早已為人妻為人母,她之前說要等自己成親後妻子能當住家才肯嫁人,如今他們征戰四方,家早已分崩離析,也許讓她早日成親才是最好的決定。
「我們原本說好了,待天下大定,不再四處饑民的時候我們再成親,如今距離這個目標還差得遠。」葉白搖搖頭,道。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呀。」陸悅庭無奈道。
「我義父他們已經在路上,弟妹也跟著過來了,他總不至於當著弟妹的面出幺蛾子。後面的工作,盡量將他與阿嵐分開吧。」葉白無奈地道。
「倘若他就是荒唐至此呢?」陸悅庭殘忍地潑他的冷水。「宗主也不會在意自己多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兒媳婦吧?」他這話將葉白心存最後的僥倖心態也崩了。
葉白半沒說話,心裡卻是決定等白麒麟到了金京便去向他說明並請他賜婚。
葉白沒等到白麒麟到來,閩州那邊便傳來急報,有扶桑軍隊對閩州水師發起了進攻。幾人商量一番,便決定由葉白和白榮前往閩州指揮坐鎮,張平駐守金京,陸悅庭前往江州水師坐鎮,陸悅嵐獨自留在金京安排善後工作並等待白麒麟與羅紅央的到來。
本以為扶桑只是小規模的進攻,等白榮和葉白到了閩州才知道,他們幾乎是傾巢而出了。他二人來不及多想便趕緊召集了所有將領商議作戰對策,據與扶桑人交過手的副將說,扶桑此番進攻極為瘋狂,竟是帶著不死不休的勁頭來的。
白榮唾了一口罵道:「彈丸之地,能有多少兵力,給老子全力抵抗反擊,想欺負老子,他也配!」
遙遠的北境,大雪已經在地面積了一尺有餘的厚度,天地間一片素白,滴水成冰。陸悅容坐在火炕上剔著指甲,漫不經心地問:「事可都辦妥了?」火炕前跪著名勁裝黑衣人,那人點點頭道:「娘娘放心,總要叫他們三方打得你死我活才是。」陸悅容點點頭,揮揮手,那人便退下了。
劉昶裹在棉被裡,沒好氣道:「他們在我們的地盤打得你死我活的,我們倒好,在這個鬼地方凍得瑟瑟發抖。」
「陛下難道沒聽過蚌相爭,漁翁得利?中州和嶺南,哪一個是咱們打得過的?既然打不過,不如將水攪渾了,將那東海中的扶桑國也拉下水,讓他們互相殘殺,我們在北境休養生息幾年,待他們打得差不多了,我們就能回去收復失地了。」陸悅容胸有成竹地嬌聲道。
劉昶的腦子讓他吃喝玩樂他很是精通,但是讓他思考這種深奧的問題他就打結了,他想了半天也想不通,他們為什麼不能待在那燈紅酒綠的金京城看別人打架,而要躲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呢?
陸悅容翻了個白眼,直罵自己浪費口水,居然指望這麼個草包理解兵家計策。
扶桑的水師比起葉白練出來的更為經驗老道,雙方作戰起來尤為激烈,誰也沒討著好去,葉白和白榮站在指揮船的甲板上,看著對方不要命般地往自己這邊戰船上沖,二人都有些心驚。
「這樣下去不行,他們不要命,我這辛苦練出來的水師可寶貝得很,不能陪他們這麼玩!」葉白皺著眉頭道。
「他們鐵了心要從閩州撕個口子出來,好方便他們以後進出,這可怎麼辦?」白榮也看穿了扶桑人的意圖,道。
「你有什麼辦法嗎?」葉白看向白榮,問道。
「讓他們送一批能在水上爆炸的炸藥來!」白榮下了半天決心,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