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你是小長根?
趙士誠匆匆趕到城門口,襄州城門分三道,每一道城門都是銅牆鐵壁,可也經不住鮮卑汗王的大軍沒日沒夜的這麼砸。
只聽偌大扇的外城城門上傳來沉重而強勢的撞擊聲:——轟——轟——轟——
宋都尉正領著他的士兵們在外城門處奮力的抵禦著敵軍,無不是忙得焦頭爛額,一身臟臭。
見到趙士誠趕來,宋都尉連忙上前,黑漆漆的臉上似下了很大的決心,「趙大人,這麼下去,咱們頂不住多久了。我看不如到了夜裡,讓我帶兵一隊殺出城外去,先毀了他們的前鋒營!」
趙士誠也贊同在夜晚發動奇襲,可現在不能,他身軀一晃,髮絲輕搖,「小宋啊,你若是沒了,還有誰能來帶兵守城啊?」
宋都尉一聽這話,頓時氣就泄了下來,壓抑不住的怒火直往外沖,站在城門口上大聲痛惡的怒罵。
「若非太守前日夜裡拖兒帶女的要走,那家當是拉了一車又一車,這襄州城內的軍官們又豈會一個帶兵逃跑!留下的軍心又豈會不散?這個狗太守,竟然是如此的膽小鼠輩,平日人模人樣,拿腔作調的,一聽鮮卑二十五萬大軍,便嚇得只顧攜帶家眷倉惶逃……,跑!」
趙士誠連忙捂住宋都尉的嘴,「少說幾句吧,軍心已是不多。你啊你。」
宋都尉只能再一次壓抑自己,嗨地一聲。
「去河灘上多多搬運些石頭來,箭矢射完了拿石頭砸,城門一定得防住,不論你想什麼辦法,多防一日是一日,得讓那些百姓有時間撤離——我去一趟太守府。」
「趙大人,您去太守府做甚?」宋都尉忙把人拉住問道。
「我去檔庫內找找,前太守是否留下一些有用之物。」趙士誠火急火燎地上馬走了,「記住——務必要守住城門!」
趙士誠來到太守府,府內徒留一片倉惶亂象,他直奔檔庫而來,如今無人看守,他砸開了鎖,進來一看,塵灰一地。
「大人,這裡頭瞧著幾年沒人來打理了。都還是以前沈將軍在時的樣子。」
趙士誠懶得浪費時間去生氣,他在裡頭翻來倒去的找著,「快些,幫忙一起找。」
「大人,您要找甚?」
趙士誠直起身,撩開面上髮絲,「找,找沈將軍留下的一卷襄州城冊。本官記得沈將軍親手畫過這樣一卷城冊,裡頭詳細記載了他在襄州城的所作所為,說不準就能夠幫到咱們,哪怕多守住一日!」
隨身的人面面相覷,只好一起進來翻找。
「大人,找到了!可是這個?」將裡頭翻了個天翻地覆,數個時辰之後手下揚聲喚道。
趙士誠正感沮喪,立馬上前奪過來,拿在手裡展開,他一目十行,將整個卷冊翻了一遍,猛的合上。
「是它,是它,正是沈將軍畫的襄州城冊!原來沈家軍在襄州城設有幾處藏火點……」趙士誠喜極而泣,「沈將軍真是為了大周邊防勞心勞苦呀。」
「這卷冊方才在哪裡找到?」
「大人,藏在了牛皮子的箭筒里。」
「怪不得。」趙士誠嘆息。這本是極為機密的東西,他原本沒抱有多少希望,大概沈將軍臨死前也擔心襄州未來,才將這卷冊藏在了檔庫內而未銷毀。
「大人,這東西能幫到咱們打退敵兵?」
趙士誠輕聲嗤笑,「打退敵軍?天方夜譚。但有了它,我們便能多守住襄州半月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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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虎父子的隊伍一刻不敢耽誤,這一路上都是小心又謹慎,好在大軍壓境的消息還未傳得太開,各城都還是正常的進出。
他們順利的採購到了這一趟所需的物資,算算走了有三日,連日不敢停歇,又匆匆的往回趕。
見到路上四處都是流民,大家才真正看到如今大周的模樣。
沈芳朝注視著路旁一支逃荒的隊伍,當中過半的人看著已十分羸弱。
「三哥,這些人真可憐。」沈江流每每看到這種情景都會心情低落,他年幼亦遭受過這種事情,在死人堆里找吃食,讓沈冬青夫婦帶回家。
沈芳朝低頭看看他,摸摸他的頭,「小六心裡難過了?」
他想了一想,對喬家父子喚道:「停車,我們能否分一些食物給他們?」
「三公子,咱們管不了這些人。他們活不過幾日都得餓死在路上,根本走不出去。」喬泰坐在馬車上,拍著褲腿說道。
喬虎駕著馬車,「三公子,我兒子這番話沒說錯,這一路上的難民如此之多,咱們管不了。即使分給他們一些吃的,也只是讓他們多苟延殘喘兩日。」
沈芳朝沉吟一刻,「走吧。」
他們沒有說錯,要拯救這些人,絕不是靠施捨的這一粥半米。
「小六,喬老爺沒有說錯,我們正在做的事情,才能真正幫助到這些人。」
沈江流好似聽懂了,但仍然避免不了難過,他點點頭,「三哥,我明白了。」
喬虎對著隊伍吆喝,「這一帶難民頗多,大傢伙兒打起精神來,萬一碰上賊匪之流,人少了還好,咱們打也打得過,人多了可就麻煩了。」
沈思月派了幾個狼奔小隊的人來護送隊伍,喬虎手底下亦有一些打手,加在一起數十個人,閑雜人才不敢來靠近。
眼瞅著傍晚將至,還得趕一夜的路才能趕回黑水城。
然而越是怕什麼,就越是來什麼,行到一處紅石山谷的時候,剛剛入夜,突然間從各個山坡後頭衝出來一大夥面帶黑巾的人,將車隊團團包圍住。
喬虎暗道不好,已經從坐底下拔出了他的刀,大家也都紛紛拿出了傢伙什。
「哪兒來的蟊賊,官家的車隊也敢來造次?」喬虎放開聲勢喝地一聲。
「官家?」賊匪的頭頭停了一下。
「唬誰呢?大家一起上!」賊匪們一涌而上。
沈芳朝舉著火把,從馬車上站起來,對著圍過來的『賊匪』一晃,面上帶著淡淡的冷峻,「這是黑水城鎮邊軍的車隊,押送的乃是軍備的物資,不管你們是從哪兒來的寇賊,敢來劫掠鎮邊軍的物資,後果你們可想過?」
「官家?……慢著!」
就在兩邊正要上手的時候,這伙『賊匪』的頭頭突然間打了一個手勢,大家各自舉著刀兵,緊繃著弓弦,千鈞一髮之際所有人的動作戛然而止。
「老大?咋了?」
他們的老大走到跟前,隔著一段距離,將站在馬車上的沈芳朝打量來打量去。
沈江流一蹦跳下馬車,一手叉腰,一手掄起一根長棍,「小賊們,誰敢傷我三哥!!」
賊匪們看了看他,哄堂大笑,「這怎麼還有個小毛頭?」
沈江流嘴角一撇,手裡長棍呼呼一掃,揚起幾塊石子打了過去,正中那嘲笑他的賊匪門面,哎喲一聲,鼻血直流。
賊匪們臉色一僵,頓時就忍不住這口氣了,又要準備動手,哪知道他們的頭頭突然扔下刀兵,衝上去對著沈芳朝倒頭便拜。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固。
「恩人!恩人!!」m.
賊匪們懵了懵,「老大他怎麼了?」
懵的不止是賊匪,還有喬家父子以及整個車隊的人,包括了沈芳朝。
「恩人不記得我了?」那頭頭抬頭看著沈芳朝,滿臉都是激動不已。
沈芳朝借著火光辨別了一番,凝神想了一刻,「你是當年萬年縣的小長根?」
「是我!」那頭頭從地上起來,激動不已,「恩人竟還記得我!」
沈芳朝:「……」
「你如何……」他看著小長根,若非自己記憶力好,如何也無法將眼前的賊匪頭頭,跟那個膽小怯弱的村民小子聯繫在一起。
「當年,恩人讓我去四十里地外,燕子山北,找一群草寇。恩人還給了我一塊帕子,讓我去找他們的頭領,加入他們。還叮囑我務必不能出山。」
小長根將當年事情複述了一遍后,他撓了撓頭,「後來我找到了燕子山北,他們的確收下了我……再後來,我稀里糊塗的,就當上了他們的頭頭……只是我在山裡呆了幾年,也未有一個叫做王瞾的人來找我,我便明白了,那是公子騙我,讓我不要出山。」
沈芳朝自然是記得,「這麼些年,難為你也還認得出我。」
「恩人相貌非凡,長……」小長根頓了一下,「我如今不叫小長根,我叫王瞾!」
王瞾笑著說道:「恩人相貌非凡,王瞾怎會記不得?即便恩人那會還小,這會長成個少年,王瞾也認得出恩人模樣!」
「三哥,他在說什麼?這個人好奇怪哦?」沈江流撓撓頭。
沈芳朝從馬車上下來,示意喬虎他們收起傢伙什。
他看著眼前的王瞾,「你為何出現在黑馬道?」
王瞾看著恩人近在眼前,仍然激動不已,「不瞞恩人,京州我們是待不下去了,那裡如今已經……」
王瞾嘆了一口氣,「我想著恩人被流放來了黑馬道,後來託人打聽出恩人的身份,我便帶著燕子山北的同伴,一路來到黑馬道,想要找到恩人!」
沈芳朝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
自己當年也只是順手之舉,讓他去找草寇還能留一命,沒想到這個小長根居然做成了草寇的老大。
「長……王瞾,你……」
「恩人在上,受王瞾一拜!」王瞾說著又拜了下去。
「你先起身吧。」沈芳朝問,「這一路你們如何來的黑馬道,可是……」
沒等他把話說完,王瞾急忙解釋,「恩人千萬莫誤會,燕子山北的草寇本就是一群良民,自打我當了他們的頭,我們從不欺壓窮苦百姓。這一路也絕沒有傷害無辜。至於今晚,原本是我聽到一夥賊匪要從這兒經過,他們劫掠了不少的東西,我們打算包圍他們,沒成想弄錯了對象……」
原來是這樣。
沈芳朝聽完思索一瞬,「你們的消息可靠?」
王瞾愣了下,「十分可靠。」
「我們藏起來,等他們經過,將他們拿下。」
兩邊的人都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