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0章 死的透透的
鋒利的薄刃泛著冷光。
夏白安手臂上汩汩滲出的鮮血,卻熾烈的要點燃唐松的心臟。
他顫顫巍巍的接過薄刃,耳邊依稀還能聽到峭壁上的幾聲咒罵和細小動靜,可瞳仁里倒映出的羽箭,卻又顯得那般虛無縹緲。
為什麼會受傷的人是她?
剛才峭壁上輕輕拽他,又迅速放開,是不是因為中箭?
他猶豫著遲遲不敢下手。
夏白安的指腹則捂住傷口旁,疼的眼前陣陣泛黑,冬日刺骨的寒意容易麻痹人的思緒,更容易讓她就此倒地不起,可唐松還在磨蹭。
她有點想罵人。
「受傷的是我,疼的是我,有什麼不敢下手!捏緊你手裡的刀,攥緊羽箭的另一邊,深呼吸,將其砍斷掉,明白嗎?」
她嘗試著以帶實習臨床醫生的模樣,反手握住唐松的手腕,慢慢的引導他斬斷羽箭。
唐松吞咽口水:「我砍不斷的,我做不到……我,你知道我什麼都做不好,就這樣跑……」
「斬斷它。」
夏白安仍堅定的捏緊他的手腕,目光灼灼的將他拉回到眼前的事實。
四目相對。
唐松感覺自己才是煎熬的那個,他一直生長在貧民窟里,想要得到一把這樣鋒利的刀都是妄想,他只敢做偷雞摸狗的事情,並以此為生。
他從未有過一日想過,會見到這麼多血,甚至還要自己動刀將其斬斷。
他怎麼可能做得到……
正如夏白安所說,他一事無成。
如果砍歪了,如果沒有一下就將其斬斷,這根羽箭是不是會翻攪她的皮肉……
無數的問題糅雜在腦海里,他卻只問出一句:「你就不怕我直接殺了你嗎!你為什麼要信任我!」
夏白安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住心底浮動的思緒。
如果不是羽箭過長,若是不斬斷,逃跑途中的擺動幾乎就能讓她這條手臂報廢,她不會急著斬斷。
若不是她想要留下自己的手臂,更想兩邊固定著將羽箭斬斷,她不會拜託唐松。
「我不是相信你,是我必須讓你幫我這麼做,如果我的手臂遭受了什麼不可挽回的後果,我再也不能做大夫、做手術!唐松,我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你泄憤。」
她用尚且完好的那隻手揪起唐松的衣領,「斬斷它。」
女人又一次發號施令。
而唐松則緊盯著她那雙滿是憤怒的眼睛,終於一咬牙,將她抵在樹榦處,兩人分別捏住羽箭的兩側,他高高揚起薄刃。
「咔——」
沒有斬斷。
歪斜的羽箭疼的夏白安額頭冒汗,瀕死似的仰起脖子。
峭壁上的人影也即將落下。
「再來一次。」夏白安咬牙,團起帕子塞進自己的嘴裡,邊用另一隻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罐子,小小的蟲子振翅而飛,去往峭壁旁。
唐松咬牙,狠狠補了一刀,羽箭才被徹底斬斷。
疼死了!
原來古代中箭是這麼疼的事情嗎!
夏白安疼的意識都要消散,但只是幾個呼吸間,她就扶著樹榦起身,拉著唐松繼續逃竄往山林里。
唐松只能緊緊拉住夏白安的手,也不知道跑了多遠,夏白安突然帶著他朝著山上而去,鑽進一個峭壁的夾縫裡,以枯葉做遮掩,隱匿身形。
兩個人都氣喘吁吁。
唐松幾乎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胃裡翻攪著想要乾嘔,他只死死捂住嘴,邊看向身邊的夏白安:「我,我們現在該……」
「休息一下,我在路上弄了點毒粉和黏液,若是我足夠幸運,那些人多多少少沾了點。鐵柱也應該整備好隊伍,只要維持住陣型,讓五月馬夫們守著孩子,剩下的十幾個人應該過來找我們了。」
夏白安邊說,邊悄悄從空間里取出止血藥膏和紗布,然後撕開手臂上的布料,露出猙獰的傷口和半截羽箭。
她倒抽了一口涼氣,憤憤踹了一下腳邊的枯葉,疼的眼淚外涌:「竟然還用了毒,真的是想我死的透透的!」
羽箭周圍的部分明顯已經有潰爛的痕迹。
唐松被她嚇了一跳,剛想幫她抹去眼淚,夏白安卻自己狠狠往袖子上擦乾淨,邊橫了他一眼:「怕的話就轉過臉,小心血崩你一臉。」
「血會崩出來嗎,有什麼我能……」
「你想幫忙?」
夏白安滿頭大汗將帕子重新塞進自己的嘴裡,然後微微仰起臉,整個人都貼在石面上,對唐松做了一個拔箭的手勢。
唐松張嘴,正欲說話。
夏白安就一記冷眼掃過去。
唐松悻悻閉上嘴,深吸了一口氣,還是捏住那半截羽箭,正要動手的時候,他聽見不遠處傳來了人聲:「她們兩個跑到哪裡去了?」
「那位小姐不是說,這人不會武功,也沒什麼本事么……那一路上來碰到的東西都帶毒!」
「這差事兒難辦的很,再找不到就走。」
「吃力不討好,再找一輪!」
幾個人的聲音很快就四散而去。
唐松顫顫巍巍的不敢動手,夏白安輕輕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示意他現在就動手。
「如果被發現……」
「動手。」
夏白安含糊不清的開口,眼底滿是威脅。
她還想要這條手臂,等不到這些人徹底離開了。
唐松不再猶豫,狠狠拔出羽箭,果不其然被崩了半臉的血,他呆愣在原地時,夏白安疼的渾身綳直,等慢慢平復過後,她自顧自的捏了一把醫刀,將傷口表面潰爛的部分都給挖掉。
這其中,她都死死咬牙,不發出任何多餘的聲音。
唐松看得頭皮發麻,卻不敢挪開目光。
夏白安,很有可能就是為了救他才受傷的……剛才在馬車邊,也是她先撲倒了自己。
一直等到夏白安處理完傷口,病懨懨的靠在夾縫裡時,唐松只是將自己的外衣脫下,搭在她的身上。
夏白安緊了緊溫暖的衣服,聲音嘶啞:「謝謝。」
正當她想著要不要安慰一下看見血腥場景的弟弟時。
唐松靠了上來,有些僵硬的把她攏到自己的身邊,肩頭靠在一起。
唐松的兩隻手都覆在她受傷的手臂上,慢慢向下,握住她的手腕,輕輕摩挲生熱。
夏白安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慢慢側過頭,搭在他的肩頭處。
「我睡一會兒。」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