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卷

「就這麼一棵樹，快把你弄得神魂顛倒了！」我說著，指指旁邊的一塊大石頭，我們倆一起坐下。從這個角度向古格遺址望去，整座古堡看起來更加高大雄偉，能夠看到更多的洞穴，讓我覺得眼前這座千年古建築的歷史感更加厚重。我拿起相機，對著古堡拍了幾張。

「讓我神魂顛倒、晚上睡不好、白天放不下的不是這棵樹，是一個人！」她說著，使勁瞅著我。我不敢和她對視。

見我不吭聲，她開始給我講故事：「傳說，曾經有一位古格國王娶了王妃之後，整天沉迷酒sè，對王妃很冷淡。這位王妃就差人從老家印度帶來了樹苗，種在這裡，從此以後，古格國王就對王妃恩愛有加。所以，這棵古樹，很有名的，是姻緣樹，有許多痴情男女不遠萬里，來到古格，就為了放一把連心鎖，希望他們的感情能像這棵樹的年齡一樣長久。我誠心誠意拜拜它，希望它能帶給我好運。」她沉默了十幾秒鐘，看看我，接著說：「當然，最重要的是，它還親眼見證了古格王朝的由盛轉衰，從繁華到冷清，如果能讓它開口說話，它一定會告訴你好多好多關於古格的故事！」

「它就是說話了也沒用！我聽不懂藏語！」我想起『阿佳』的事，就接著說：「你昨天又騙我了，我剛才問導遊了，『阿佳』不是你說的那個意思！」

她聽了，臉一紅：「導遊是怎麼說的？」

「反正不是你說的那個意思！」我朝她笑笑。

「我的心思你懂的，我那是善意的謊言，不算是騙你，即便我會騙你，但絕不會傷害你的，不像你，就知道傷我的心！」說著，她又白了我一眼。聽著她的聲音，看著古樹，我默默問自己，現在的她對我來說，到底算是什麼？從我們一起過生ri那天起，我們之間就已經不是普通朋友那麼簡單了。既然我已經對小卿徹底死心了，為什麼我還要硬撐著逃避她呢？既然她已經取代了原來小卿在我心裡的位置，為什麼我還沒有勇氣告訴她呢？既然已經拒絕了，為什麼還要和她像以前一樣耍貧嘴開玩笑，為什麼還要一次次在她面前自討沒趣呢？我開始想不明白自己了……

「你想什麼呢？是不是不舒服？」她見我愣神了，問我。

「嗯，……沒事兒！就是……有點累！」我在撒謊。

「走這麼幾步就累了，你還不如我一個女的呢？要不一會兒我背你回去？」說著，她笑了。

「頂上你去過沒有？」我指著對面的古格遺址問她。

「上去過兩次！」她回答。

「那你看到你的前世今生了？」這個事兒，我一直很好奇。

「嗯！」

「真的？」估計她又忽悠我。

「真的。」

「那你的前世是什麼？」

「我的前世……是……你的前世的情人！」她說的很認真。

「那你今生不就應該是我的女兒了嗎？」因為我想起了那句話：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

「不對！我的今生會是你女兒的媽媽！這輩子我運氣好，我轉正了！」她紅著臉笑起來。

「我說林處長、林助理、林醫生、小林同志，這可不好笑！」我裝著很嚴肅的樣子。

「這幾個稱呼我都不喜歡，要不，你還是叫我小儀吧！顯得親切點！也挺好聽的，是吧！」她開始壞笑。

她舊話重提，我一時又沒有別的話好答覆，只好就還是按上次的話回答她：「什麼？你讓我叫你小尾巴？」

我以為她會和上次一樣假裝生氣，沒想到，她很平靜地、很認真地說：「我想當一輩子你的小尾巴，你要不要？」看著她渴望的眼神，我愕然。我忽然間明白了為什麼她一定要帶我來看古樹，為什麼不讓那幾個戰士跟著——這次和上一次一樣，她進行了周密的計劃。我該怎麼辦？再傷害她一次嗎？想想她對我的好，我真的不忍心！轉念一想：既然在我心裡，小卿已經死了，小林又是絕對不摻水的好姑娘，她又對我這麼好，那麼上一次我拒絕她，對我來說，就已經是個錯誤，那這一次，就應該是上天給我改正的機會了，我不能再錯過了！想到這裡，我的心情一下子反倒平靜了許多。

「你……這長得這麼長，給我當小尾巴不合適！」我用手比劃著說。

「那就當……大尾巴！你以後就是我的大尾巴郎君！」小林看起來好像很輕鬆，可是我從她的大眼睛里看出她內心的忐忑不安。

「你這算什麼？我不是已經和你說清楚了嗎？」我還在裝著像上次一樣的態度。

「過生ri那天，向你表白的，是追求你的第二個女孩！你以前說過，你很討厭數字『2』，所以你拒絕了！而今天的我，是追求你的第三個女孩！我已經不再是『2』了！你……能接受我了嗎？」說著，她的忽然抓住我的右手，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很渴望也很害怕。她的手很涼，但是帶給我的卻是很溫暖很溫柔的感覺。那一刻，其實，我的心已經被她的執著和熱情徹底征服了……

「你這麼說的話，看來，我以後就不能再拿你當朋友了！」我假裝很認真地說。

她聽了，開始流眼淚了，手也鬆開了，扭過頭去不再看我，抽泣著說：「我原以為……只要我很認真地喜歡你、對你好，就一定會打動你，沒想到……只是……打動了我自己！」

「又哭啦，來，讓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傷心了？」我笑著拉住她的手。沒想到，她反而哭得更厲害了，也不肯讓我看她的臉。

「我的話，你還沒聽懂就開始哭，就這點智商，你還想給我當小尾巴？」她聽了，轉過臉來，眼睛睜得大大的，彷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已經滿臉淚水了。看慣了她哭鼻子的我，這一刻，忽然心裡很不是滋味，我想起了李所長說的那個詞——「憐香惜玉」，我想，也許我眼前這個淚流滿面的她，就是我今生應該憐惜的那個人！我希望，這是她的眼裡最後一次有淚光。

「我以後不能再拿你當朋友了，是因為我現在還沒有女朋友，就算我吃點虧，我以後就拿你當我女朋友了，你願意嗎？」我笑嘻嘻地看著她說。

她眼睛一亮，嘴角動了動，想要笑但她忍住了：「你……你……臉皮可真厚！我一個聰明絕頂的大美女給你當女朋友你還覺得吃虧呀！你以為你是誰呀！」

「我臉皮是厚，但我還能長出鬍子，你連鬍子都長不出來，可見你臉皮比我厚多了！」她聽了，實在是忍不住了，「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她站起身來，揮起拳頭就在我身上一頓亂打……我邊招架，邊喊：「那邊還有好幾雙眼睛盯著你的，你注意點影響！」這句話挺管用，她立刻就停手了，朝那幾個戰士的方向望去。那幾個戰士還真是盡職盡責，幾個人坐在那裡聊天，時不時地朝我們這邊看看，不過，距離有點遠，我估計他們看不清我們在幹什麼。

她又坐下來，臉上還掛著淚珠。我拿出紙巾幫她擦，她很受用地等我給她擦乾淨。然後，把頭靠在我肩頭，使勁攥著我的手，問我：「你……剛才說的話，不是騙我的吧？」

「我沒騙你，我是覺得你比我臉皮厚！」我裝傻。

「我不是說這句！」她說著又打了我一下。

「那是哪句？」

「前邊那句!」

「前邊哪句？」我還在逗她。

「就你求我當你女朋友那句！」嘿嘿，這麼一會兒功夫，成了我求她了。

「那句呀，不好意思，那句確實是我騙你的！」她聽了，坐直了身子，瞪著大眼睛看著我，臉上有一種被欺騙的表情。

「不過，我準備至少騙你一輩子！」我補充道。

「你……討厭！」小林這才明白我是在逗她。她依偎在我懷裡，說：「那好吧，看在你剛才苦苦求我的份上，我就勉強答應當你女朋友！但是，你不許欺負我！更不許騙我！」

我拉著她的手，對她說：「行！不過，我可有言在先，你現在只能算是我的見習女朋友，見習期三個月！」

「你什麼意思呀！」她又不幹了。

「這樣對你我都好，咱們倆做朋友時，雖然常常有點小摩擦，但應該還算是快樂。如果兩個人在一起了，反而都不快樂了，那我們還是早點做回一般朋友比較好，你說對吧！」我是認真的，她應該能看出來。

「那好吧，我聽你的。我相信我們在一起會很幸福的，別說是三個月，就是三十年、三百年，我們之間都不會出問題的！」她很自信。

「三百年？估計那時你要是還活著，也成了白骨jing了吧！」我笑著說。

「你才是白骨jing呢!」她說著，恨恨地在我胳膊上掐了一把……

中午，我們在團部吃完飯，胡副團長說還要帶我們去看幾處很不錯的土林，小林問他：「準備都帶我們去哪兒呀？」

「先去札達溝里看看那裡的土林，然後再帶你們去北邊大坂上的觀景台看看，估計時間就差不多了！」胡副團長說。

「那好，你們稍等我一下，我回房間拿點東西，馬上就來！」

幾分鐘后，小林背著那個大背包來了，我很納悶，就是出去看風景，她怎麼把全部裝備都拿上了？她走到車前，對胡副團長說：「胡副團長，今天是我們在札達的最後一天了，以後沒準就再也來不了了，所以我今天想多拍點照片，我帶的攝影器材有點多，可車上沒那麼大地方，相機這東西又怕磕碰，要不，你坐別的車吧，我好把這個大包放在你的座位上，你看行嗎？」

「沒問題，反正其他的車上都有位子！我去前面那個車好了！」胡副團很爽快地答應了。

我幫小林把大背包從她肩上卸下來，才發現大背包雖然看起來鼓鼓的，可是並不重。我剛要把背包放到副駕駛的位子上，已經坐在司機後面座位上的小林喊了聲：「等等！先給我，我要拿相機出來！」

我把包遞給她，她很小心地打開包，故意不讓司機看到包里的情況。我卻能看得清清楚楚，包里其實只有一大一小兩個相機包，剩下的東西竟然是我們房間里床上的毛毯！她搞什麼？剛要問她，見她正瞪著我，我明白了，她是讓我別亂說。她把兩個相機包拿出來，把包交給我，還故意大聲說：「小心點兒！一定要放好，一會兒車搖晃的時候，可別把裡面的鏡頭給我碰壞了！」我答應一聲，接過包，很認真地放在副駕駛的位子上並固定好。心裡想：還沒聽說過毛毯裝包里會被碰壞呢的!

車隊出發了。「這款相機已經絕版很久了，一會兒下車時候你幫我背著，小心點兒！」小林指著大一點的相機包對我說。我說好。

「絕版很久了」是劉主任給我做保密培訓時的告訴我的「黑話」之一，意思是非常重要非常機密的設備。看來，這包里的東西不一般。

這時，小林旁若無人地靠在我的肩上，我趕緊捅了她一下，她這才明白過味兒來，又坐直了身子，朝我笑笑，悄悄地拉住我的手。我用手指在她手心上劃了一個問號，她明白了我的意思。她打開小的相機包，把相機拿出來，對著窗外摁了幾下快門，然後，她低下頭，用手指觸摸著相機顯示屏……

「看看，我拍的怎麼樣！」她把相機舉到我眼前，只見顯示屏上顯示著兩行文字：我要執行秘密任務，幫我，那個包你不要離身。

「好，非常好！」說著，我點點頭。原來她的任務還沒有完。

車已經駛入那個叫札達溝的地方。兩邊的土林越來越高大，越來越壯觀。特別是柱狀土林越來越多，頂部都是尖尖的，我怎麼看怎麼覺得像是等待發shè的導彈，彈頭垂直地指向天空，有時候整座山看起來就像是許多巨型導彈無序地堆放在哪裡。

這時，小林打開了那個大一點的相機包，裡面有兩台設備，一台看起來和普通的微型照相機沒什麼區別，她把這台相機和一個三腳架遞給我，說：「這裡的風景太美了，你幫我拍攝下來，回去我放給他們看！記住，一定要把每個土林的全景都拍下來，一直拍，一點都別落下！」

「好的！」我領會了她的意思。

包里的另一台設備，看起來和我的便攜信息中心很像，外殼上有一個標籤，應該是臨時貼上去的，上面寫著「zsx－0814」。她拿起這台設備，為了不讓司機看到，她把設備放到司機座椅後面的置物架上。她打開設備的開關，從界面看，這是和便攜信息中心沒有一點關係的設備，應該是和昨天我們在直升機上用的地表掃描設備差不多。

「開始吧！盡量用取景器！」我按照小林說的，通過取景器調整了一下相機，然後按下了錄製按鍵，相機開始自動錄製車窗外的風景。

車子又行駛了幾分鐘的時候，小林的那台設備顯示屏上突然出現了一條條紅sè的粗線條，和昨天在直升機上一樣，設備自己對那些紅sè線條進行檢測並記錄，隨著車子的前行，屏幕上的紅sè線條越來越多……

我通過那台微型相機的取景器里望向車窗外，一堆堆導彈一樣的土林穩穩地站在路邊，沒覺得有什麼不一樣，那些紅sè線條到底代表著什麼呢？我下意識地把相機的顯示屏翻轉過來，顯示屏里的景象讓我大吃一驚！顯示屏里呈現出的竟然是路邊土林的透視圖像，一座座土林已經像被是拍了x光片一樣，更讓我驚訝不已的是，從圖像上看，路邊許多跟導彈外形很相似的土林里，真的包裹著一顆或是幾顆像是導彈一樣的東西！這東西彈頭部分是尖尖的，在圖像上呈深綠sè，中部彈體部分主要呈現的是鮮紅的顏sè，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看來，小林那台設備上出現的紅sè線條，應該就是彈體發出的顏sè……我正看得入神，聽到小林咳嗽了一聲，見她正看著我，左手食指不停的左右晃動，我明白了，她是讓我把顯示屏翻轉回去，我只好照做……

車子又向前行駛了幾公里的樣子，小林那台設備上的顯示屏上又恢復了平靜。她就把設備關了，對我說：「行了，就拍這麼多吧，一會兒該沒電了！」我知道她的工作完成了。於是，我也把相機和三腳架收起來交給她，她把這兩台設備小心翼翼地裝回包里，這時我才注意到，這個外表看起來很普通的相機包是需要輸入密碼才能打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