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接下來的ri子，不管我有沒有時間和小林見面，我每天都會給她打電話，和她聊幾句，斗幾句嘴。這樣不僅可以增加她的安全感，也可以讓我在繁忙的工作中獲得幾分鐘的放鬆。一個星期下來，這個電話，已經成為我的工作中的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如果某次電話沒有打通，我心裡會很不舒服。當然，這樣的情況出現幾分鐘之後，她都會打回給我。漸漸地我發現她已經悄悄地成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我們之間的情感粘xing在逐漸提高。

我在某天下班后，主動邀請小區吃飯，還特意讓她叫上小林。在餐桌上，先是由我故意惹小區不高興，然後小林出來「批評」我，替小區「出氣」。最後她們倆聯合起來收拾我，要求我請她們倆去滑雪，全劇才算收場。在小區高高興興地回去以後，小林則以一串甜蜜的吻作為我促成她們倆和好的獎勵……

在我因為工作和小林累並快樂著的時候，張助理成為了我身邊最愁眉苦臉的人。他們組提交的以建築垃圾為轉換源的方案，雖多次修改，卻屢屢被以1號專家為首的專家組否決。而我也絞盡腦汁幫他們出主意、想辦法，儘可能地在大會小會上給噴氣燃料組說好話，希望專家組能儘快通過他們的方案，讓他們進入試驗階段。但是，一貫嚴謹的1號專家，立場沒有絲毫鬆動的跡象。很簡單，就是因為他們組的方案對於空軍來說意味著高成本和高風險，雖然，對於民航來說，他們的方案已經是相當不錯的選擇。

這天上午，張助理又來了。他坐在我的對面，一言不發地看著我。因為他知道，他要說什麼我都知道，甚至連我怎麼回答，他也知道。我看著他焦慮的面龐，很是同情。我也當過助理，我知道，自己帶領一幫兄弟辛辛苦苦研究的成果，遲遲不能被上級接受和認可，對於一名助理來說，是最痛苦的事情。

「這樣吧，我幫你最後一次！成不成我可不知道！你也別問我怎麼幫你，你安排一個試驗員，什麼都別干，整天就在1號專家辦公室門口守著，什麼時候他來了，你告訴我一聲就行！我去找他說！你回去按我說的辦吧！」沉默良久，我打出了我最後的底牌。張助理就說了聲「好」就走了。

1號專家的行蹤，是我們全所的迷。除了李所長，別人想要知道此時他在所里的具體位置，幾乎是不可能的。他原本有三個辦公室，一個是和李所長在同一層樓的行政辦公區，但他很少去。他經常使用的，是另外兩個，分別在工程部和武器部。如果說能源部現在是全所最忙碌的部門，那麼武器部就是全所最為機密的部門。武器部位於科研區的最底部，足足佔據了三層樓。1號專家不僅在那裡有1間辦公室，還擁有最底層整層樓的試驗室，他的試驗室，是全所安保措施最為嚴密的地方——24小時有多名安保人員值守，除了1號專家以外，目前只有李所長進去過。「十分之一」工程指揮部成立以後，李所長為了方便1號專家開會和工作，特意在我們能源部給他安排了第四間辦公室。我讓張助理派人蹲守的，就是這一間。

下午臨近下班的時候，機會來了。蹲守的試驗員跑來告訴我，1號專家剛進辦公室。我放下手中的活兒，立刻前往。

在門口，我稍停片刻，深呼吸，鄭重而謙恭地敲了幾下門，在得到許可后，我走進了1號專家的辦公室。

「是后奇呀，進來吧！」他和平時一樣的表情嚴肅，他示意我坐在他辦公桌的對面。我看到他正在看的文件，正是昨天被他否決的張助理提交的方案。

「你找我有事？」他問我。

「1號專家，我……是專門為噴氣燃料組的能量轉換源的問題，……來和您彙報的！」這是我第一次和1號專家單獨面對面，我有點緊張。

「正好，我正在看他們昨天的方案，剛剛有了新的想法，正想跟趙部長商量，你來了，那我就先徵求你的意見！」

「您說！」

「現在其他三個組的進展很快，看起來如果順利的話，『十分之一』工程，可以提前實現。但是，現在噴氣燃料組的進度太慢，嚴重影響了整體進度！我通過最近幾次評審會觀察，覺得這個張助理能力有限，我想讓你直接把噴氣燃料組的工作管起來，儘快把可行的方案拿出來，你看怎麼樣呀？」聽了他的話，我覺得頭都大了。首先，要真是這樣安排，張助理幾乎就無地自容了，非得離開燃油中心不可；其次，即便我接管了噴氣燃料組的工作，面對目前的情況，我也無計可施的——其實目前張助理他們提交的方案，都是我們一起商量的，能想到、能找到的可用轉換源我們都試過了。

「怎麼？有困難？」1號專家看出了我的心思。

「您說的這個辦法，我覺得可能效果不會太好。」我也沒隱瞞自己的想法。他聽了，不做聲，看起來有點不滿。我就索xing說出我的全部想法：「現在噴氣燃料組問題的癥結在於，空軍需要的航煤對轉換源的要求實在是太高，能夠滿足要求的轉換源要麼體量不夠，要麼利用困難！實際上張助理現在提出的方案，已經包含了我的個人意見，這是我們倆共同選擇的方案。雖然不能解決空軍的問題，但是民航用應該是……」

「那空軍怎麼辦？」他打斷了我的話，而且，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的意見是，請專家組批准張助理的方案，但限定方案實施的範圍為民航系統。空軍的問題，依然由我們所解決，但是不能由燃油中心解決，我建議由基礎部的交通組來解決。」我已近把我的最後一張底牌亮出來了。

「你的意思是說，直接對空軍的飛機進行改裝？」他終於肯看著我說話了。我點點頭。

「你這個想法很大膽！可你憑什麼確定你的想法能夠實現呢？」

「憑我在交通組當過助理。我在的時候，交通組就已經完成了空軍主力機型改用通用能量作為動力的試驗工作，試驗效果非常理想。經過計算，航速可以達到或超過戰鬥機設計要求，航程普遍可以增加五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現在，我已經離開那裡好幾個月了，估計上述數據會更好看的！另外，空軍的飛機都是部隊的寶貝疙瘩，原本保密工作就搞得很好，所以，我想，只要進行秘密改裝，確保不泄密應該不是問題。」至此，我所有的想法都說出來了。

1號專家聽完了，還是沒有做聲，他盯著我看了足足有半分鐘，忽然說：「我覺得你這個方案行不通，你覺得呢？」

「我……對這個方案很有信心！」在我不知道他的用意的時候，我只能實話實說。

沒想到，他露出了微笑：「你不愧是李教授的學生！」我覺得，他這應該算是肯定的態度。

「對了，中秋節的時候，我給李教授打過電話，他讓我代他問候您！」我想起了老師的囑託。

「他還在教書啊！」1號專家的態度明顯比我剛進來時和藹了許多。

「是，還在帶研究生！他說有機會想跟您見個面！」

「是啊，我們算起來有二十多年沒見過面了！他是我最要好的同學！你有機會告訴他，就說我請他到咱們所里來工作，讓他考慮考慮！」

「好，我一定轉告！」聽到李教授有可能來所里，我很高興。

「至於你的這個想法呢，其實我早就想到過，寶劍如果不出鞘，就永遠都不知道它到底有多鋒利！但是，上層決策者的思路，有時不是咱們這些搞科研的人能夠理解的，他們考慮的事情比較多！所以，既然你有這個想法，這樣，你去告訴張助理，讓他把昨天的方案按照只民用的思路再修改一次，明天上午的會上繼續提交。但是你不要告訴他你在我這裡說的這些，這些話，明天等他提交完，你在會上向大家說。明天李所長也會參會，希望你能像上一次一樣說服他！」他說的說服，應該是指我上次關於由部隊全程掌控「十分之一」工程生產流程的建議。

「好，我會按照您說的做的！」我起身告辭。

1號專家讓我很意外地站起身來，送我到門口，還說：「對了，你還不知道我的真名吧，我叫金子林，以後你私下裡叫我金教授就行了，要不然我都快忘了我的名字了！」……

從1號專家辦公室回來，我告訴張助理說這事兒有轉機，讓他把建築垃圾那個方案再修改一下，不用再考慮軍用的問題了。回到辦公室，我把桌子上一堆文件處理完，看看時間，還不算太晚，就給小林打了個電話，想和她一起吃個飯，她說她還在試驗室，還要忙一會兒……

人體健康組已經非常安靜了。隔著試驗室的玻璃，我看到只有小林一個人在試驗台旁忙碌著。看著她的背影，讓我想起了她沒ri沒夜地研製換能皮膚清潔器時的情景。

「親愛的，你不會又準備在這裡干一晚上吧！」我推門進去，故意提高了嗓門和她打招呼。

她回頭看看我，笑了笑說：「我昨天晚上沒回去，今天不想再繼續了，你稍等我幾分鐘，我這組試驗馬上就做完了！」

「你說說你，現在好賴也算是助理了，咋還像原來當試驗員的時候一樣。像你這樣，試驗員下班回家，助理在試驗室里加班的，估計全所也就是這裡能看到！」想想燃油中心還有一幫兄弟在加班，而我卻在外面會女朋友，相比之下，我這個助理幸福多了。

「唉，沒辦法，我就是這個受累的命！自己的項目，交給別人不放心，還得自己干，覺得穩妥一些。再說了，人家下了班要麼回家陪老公，要麼和男朋友出去玩。可我呢，男朋友太忙，沒時間陪我，我回去也是一個人，還不如在試驗室里干點活兒，時間還過得快些！」說完，她笑著回頭瞧了我一眼。

「照你這麼說，你加班做試驗是我造成的嘍？」

「反正跟你有很大關係！」她一邊說著，一邊麻利地開始收拾試驗用具，看來她的試驗做完了。

「今天怎麼這麼乖！是不是想我了？」她收拾完了，跑到我身邊拉著我的手開始撒嬌。

「你昨天晚上真的沒回去睡？」這時，我才看到她一臉的疲憊。

「你心疼了？」

「嗯，有點兒！」

「那我原來天天為你加班的時候你怎麼不心疼我呀？連理都不理我！」她又開始跟我算過去的帳。

「我……這不是已經……知錯就改了嗎！現在我是悔不當初呀，還準備將功補過呢！」

「你準備怎麼補呀？」

「一會兒陪你吃飯，陪你說話，陪你玩，簡稱『三陪』！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

「你又這麼玩命，這是做什麼項目？」

「你忘了，就是你幫我想出來的那個關於減肥的項目！」

「你真的做這個項目了？」

「已經報上去一周了！我是項目負責人，小區是試驗員。」

「那試驗員怎麼不陪你這個負責人一起加班呀？」

「嗨，指望不上她！主要還得靠我自己！」她很無奈地說。

「別說我沒提醒你呀，這回可不能再在自己身上做實驗了！」我忽然想起來上次的事，擔心她急了又拿自己開刀。

「你放心吧，這回就算我真在自己身上做實驗，也用不著你寫檢查了！」

「不許這麼說！你必須確保這個項目成了之後，你身體上的每一寸皮膚都是原裝的！聽見沒有！」我學著她的口氣命令她。

她聽了，湊到我耳邊，壓低聲音說：「要不這樣吧，一會兒我去你那兒，你先仔細檢查一下，也好讓你放心！」

我沒想到她會這樣說。我撫摸著她已經羞紅的臉，想了想說：「你放心吧，等你這個項目搞成了，我會好好檢查的！」

「真的！你到時候可不許耍賴！你要是敢耍賴，我就……」

「把我裝進瓶子里！對吧！」不等她說完，我就替她說了。

「你知道就好！」說著她很享受地靠在我懷裡。

「這是什麼？」我忽然間發現我的黑sè上衣上沾著許多淺sè的細毛。我從燃油中心出來的時候衣服明明很整潔的呀！

她看了一下，笑了：「不好意思，這事兒賴我！」她轉身從試驗台上拿來吸塵器，在我的衣服上吸了幾遍。

「好了，這回乾淨了！」她說著把吸塵器放回去，脫下身上的試驗服說：「這兩天為了做試驗，老得跟隔壁籠子里的豬寶寶打交道，不小心讓它蹭了我一身毛！」

「我懂了，它蹭了你一身毛，你又蹭了我一身毛！它是你的豬寶寶，這就等於說，你也是我的豬寶寶，對吧！」我逗她。

她聽了，假裝很生氣的樣子，把試驗服放進儲物櫃，又拿出外套穿上，轉過身來，撅著嘴說：「我不是你的豬寶寶，我是你的小尾巴！」

我正為剛才取得的小勝利竊喜，就隨口說了一句「豬寶寶也有小尾巴！」

她聽了，立刻滿臉壞笑：「你上當了！」

等我明白過味兒來，她已經笑著跑出了試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