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潘子梧計擒張闓 袁本初喜得白鹿

「這是誰出的餿主意？」

潘鳳急忙大喊道。

「袁術見你的時候難道張闓就非得在旁邊不成？而且張闓不過是一個投降的賊人，有人刺殺他，這管袁術什麼事？他吃飽了撐的就為這點小事見你們？」

為了避免自己真的被綁去丟在袁術面前，潘鳳大聲的否決了這個提議。

「這不是你說的可以嘛。」

士仁不敢反駁，但也忍不住小聲嘟囔道。

「士君的這個辦法雖然荒唐，但是詐降之計倒是個好計策。」

莫護跋卻有著不同的看法。

「我們三個人誰都沒見過張闓，只怕在大街上他走在我們面前，我們也不知道該抓誰。也只能用詐降之計騙他出來現身，如此才好動手。」

潘鳳笑道：「此事確實非要著落在袁術身上，但是倒也不用詐降之計。吾等可效仿傅介子、班定遠之計便是。」

說著潘鳳就將自己的計劃告訴兩人。士仁和莫護跋二人聽了，都是拍手叫好。

原來潘鳳的計劃倒也簡單，袁術性格驕縱豪邁，往好了說就是比較單純，往壞了說就是有點缺心眼。而且袁術向有不臣之心，想要代漢自立。

潘鳳這樣既得罪過袁術，又和袁術一向看不起的兄長袁紹親近的人，自然是袁術心中的必欲殺之而後快的死敵。

但若是袁術這樣敵視的人，向他獻上祥瑞，不論是真是假，袁術都會欣喜若狂，並且將潘鳳引為座上賓。

曹操在匡亭大敗袁術，同樣是袁術心裡所厭惡的人。張闓殺掉曹操父親而來投奔，自然也會是袁術的座上賓。這樣，潘鳳遇見張闓的幾率就會大大增加。

到時候士仁和莫護跋便可暴起發難，殺掉張闓。

至於三人到時候怎麼逃走，潘鳳以為，袁術這人好糊弄，到時候準備一套說辭就肯定能讓他放人。

雖然說辭現在還沒準備好，但是此時時日尚多，慢慢想就是了。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潘鳳對士仁也慢慢改觀。以前對於歷史上他敗壞北伐大業，致使關羽功敗垂成，只有切齒痛恨而已。

但是現在，潘鳳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把現在的士仁和那個背叛的士仁聯繫在一起。這個士仁雖然有些魯莽，但辦事奮不顧身，且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建立功業。

因此，潘鳳對於士仁的殺心也慢慢淡了。人的命運並非天定的，而是被自己的經歷見識慢慢塑造成型的。

只要不讓士仁遇到磋磨志氣的事情，他就不會對自己失望，從混吃等死到中飽私囊，再到乾脆擺爛。

同樣的，對於劉備，潘鳳也不打算現在就幫他穩定住徐州，以此為根基逐鹿中原。只有經歷了妻離子散、部眾零落這些苦難的劉備，才能磨礪出那個潘鳳心目中的主公劉備。

而且掌控徐州，擊敗曹操也是根本做不到的事情。就算潘鳳硬手搓加特林出來，再集合全徐州之力供應上彈藥。可是曹操又沒有那麼傻，非得把軍隊排成一片給你槍斃。

先前依賴火器擊敗朱靈，那是因為戰鬥場地被限制了，而且朱靈的士兵不知道怎麼與火器作戰，諸多有利因素的共同作用所致的。

若是因為這個，就在戰場上輕視敵人，以為憑藉著火器就可天下無敵，那才是離滅亡不遠了。

三人在蕭縣上了船，往下游漂去。此時正是隆冬季節，多是西北風。三人所乘的船順風順水，不幾日就到了下邳。

潘鳳此行乃是為了行刺，究竟算是秘密行動，因此並未驚動在下邳的諸人，而是直接轉淮河上船。

路上，士仁忽然問道：「功曹，咱們給袁術準備什麼樣的祥瑞才能讓他滿意？」

潘鳳笑道：「袁術此人短視無謀，只要給他掉書袋，找個祥瑞，他就高興地不得了了，哪裡用得著準備。」

說著一指船外的淮河河面，說道：「就比如說，我們現在捕一尾魚，然後以周武王故事進獻給袁術，你說他滿不滿意？」

士仁跟著笑道：「功曹此計甚妙，若是再比照陳涉事，以帛書致魚腹中，不怕袁術不上鉤。」

三人哈哈大笑，便叫船家去捕魚。

這三人聊得開心，卻不想著隔牆有耳。此時陶謙雖與袁術結盟，但陶謙被曹操攻打的時候，卻是劉備解的圍。..

自此以後，袁術派出許多探子，探聽劉備那邊的軍情。其中一個，就正是這艘船上的船家。

那船家不敢耽擱，馬上把三人所議之事寫成帛書，塞進一個小竹筒里，再以膠泥火漆封口，遞了出去。

這船隻逆水逆風而行，雖比陸上省時省力，卻速度卻不快。而那船家的密信上了岸，就由驛馬一路馬不停蹄送入了壽春。

等到那封密信被送到袁術案頭上的時候，潘鳳、士仁和莫護跋三人還在淮河上的船上釣魚。

「真是欺人太甚！」

袁術看到一半，就狠狠地將這封密信摔在地下，拔出劍來，將几案上的東西一陣亂砍。

「這潘鳳如此辱我，孤誓必殺之！傳張闓來！」

「明公，您忘了，張闓已經奉命去陳國了。」

袁術府中一名年輕校尉上前拱手說道。這少年年不過弱冠，但卻英武非凡。雖只穿著一件素色綢衣，但神氣不減。

「立刻傳張闓回壽春來，孤倒要看看，誰敢在袁術面前殺人。」

說完又對帳下那名年輕校尉說道。

「伯符啊，你也先別走了。那些人雖說是文台的舊部，但究竟還是初次見你，你還是先帶著他們在壽春待些日子，慢慢建立威信才好。依孤看來，就過了年再說。也見一見劉玄德帳下這個一力破千軍的潘鳳。」

「策謹受命。」

那校尉拱手應諾，袁術揮了揮手，讓他退下去了。

看著他的背影，袁術忍不住嘆息道：「唉，使術有子如孫郎，死復何恨！」」

這少年正是孫堅的兒子孫策。昔日孫堅進攻洛陽之時，袁紹想要奪取孫堅的地盤，任命周昕為豫州刺史。但周昕卻被袁術給擊退。

此後袁術與公孫瓚和陶謙結盟，對抗袁紹。袁紹也與曹操、劉表結盟，南北夾擊袁術。袁術派遣孫堅進攻劉表的時候，被劉表手下黃祖所殺。

孫堅原本是袁術的部下，他死後，部曲、家人皆依託袁術。袁術便封孫堅的妻弟吳景為丹陽太守，侄子孫賁為帳下都尉。

直到去年，孫堅的兒子孫策守孝結束，向袁術討要父親的部曲。袁術以丹陽是出精兵的地方為由，讓孫策先去投奔吳景。

孫策在吳景處募得丹陽兵數百，擊敗了涇縣的山賊祖郎，又帶著這些人去歸附袁術。袁術才將孫堅的部曲交給孫策。

雖然後來袁術對孫策屢次失信，使孫策對袁術失望，更是在袁術稱帝后徹底分道揚鑣。但在現在，這些事情都還沒有發生。孫策仍然認為袁術是最有可能幫助自己報殺父之仇的人。

這些天，袁術只有一件大事，就是準備應對潘鳳等人的來訪。袁術是名門子弟，自然不能當面折辱對方，這種行為太過失禮，袁術自己也無法接受。

他就是要營造一種自己明明對對方很熱情，但卻能讓對方感覺到被侮辱的情況。只有這樣，才能報先前虎牢關前，和這次打算愚弄自己的仇。

可是沒想到，袁術一連等了許多天，潘鳳一行人還是在路上磨磨蹭蹭的沒有過來。被袁術特地召來的各縣長、主簿等小官怨聲載道，不知道為了這三人耽誤了多少正事。

袁術究竟是世家子出身，而且是東漢末年的頂級世家，平日哪有人敢得罪他？因此袁術也沒什麼羞辱他人的經驗，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怎麼辦才好。

只好把轄區內幾個小官都召集過來。到時候就讓這些人去接待潘鳳，他們別想看見四百石以上官員的面。

這些日子張闓也被從陳國叫了回來。先前袁術向陳國借糧，被陳國相駱俊拒絕。袁術便派張闓假裝因為私事路過陳國，趁機刺殺駱俊和陳王劉寵。

但是現在為了折辱潘鳳，袁術也只得先把張闓給叫回來。張闓也正好樂得不用去做那亡命營生，便立刻離開駱俊府上，回到壽春。

只是帶信去的人太不會說話了，他上去就跟張闓說：「袁公聽說有人要來壽春殺人，所以派人叫你趕快回壽春，以免見不到那人之面。」

張闓聽了，以為袁術把自己給賣了，差點嚇得再次逃跑。直到使者解釋清楚，張闓才放下了心。也放下了架在使者脖子上的刀。

又過了些日子，時間已近新年。皇帝下詔明年改元興平。這時候壽春終於傳來消息，劉備帳下功曹潘鳳在淮南找到了一隻罕見至極的白鹿，身上還有太極八卦條紋。想要在正旦時獻給袁術。

被袁術強行留在壽春的一幫小官們都大肆慶祝此事，倒不是所有人都喜歡祥瑞，而是他們終於可以辦完這點事回去了。

興平元年正月初一，隨著第一縷陽光從東方照進壽春城門，來自徐州的使者們牽著一隻白鹿進城了。

這隻鹿確實不尋常，雖然長得和一般的鹿沒什麼不一樣，可是渾身毛色都是純白，背上卻有著鮮明的太極八卦圖案。

那圖案白處如雪，黑處略顯棕色。但黑白之際分明，如刀裁一般，簡直不似天然所成之物。

它當然不是天然所成的，這就是為什麼潘鳳一行人從秋天啟程，一直到了轉過年的元旦才能過來的原因。

他們原本說好了想捕魚的，但是這一路上也沒能抓到一條魚。所以只好放棄原有計劃。是潘鳳忽然想到漢武帝白鹿幣之事，才想起來要弄一頭白鹿的。

元朔六年時，漢武帝在上林苑獵得一頭白鹿，頭生獨角，蹄。以為祥瑞，改元元狩，並將白鹿皮方尺，緣以藻繢，為皮幣。

同時，漢武帝規定，這種白鹿皮做的皮幣價值四十萬錢，並且要求王侯宗室在行朝覲之禮時，必須用皮幣來進獻玉璧才行。

當然，那些諸侯王大概是不這麼認為的。不過漢武帝也不是喜歡文過飾非的人，這件事在《史記·平準書》中，就明說發行白鹿幣的原因是「錢益輕薄而物貴，則遠方用幣煩費不省」。

漢武帝大概覺得，朕明明可以直接從你們這些諸侯王手裡搶錢，但還是給了你們一張白鹿皮，你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總之，自此之後，白鹿就被人們視為祥瑞。

天然白化鹿自然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找得到的，但是漢朝人也沒有白化病相關知識啊，他們不會看鞏膜顏色的。

所以潘鳳就買回一頭鹿來，用燃燒硫磺產生的二氧化硫，把鹿的毛給漂白了。而且為了能打動袁術，潘鳳還想起了河圖洛書的典故。

他用鹼水在鹿背上畫上八卦圖案，然後把鹿趕進燒著硫磺的房間里，只把頭露出來。就這麼熏了幾天，終於把這頭鹿給弄成身背祥瑞的白鹿了。

雖然美中不足的是，頭上的毛不能用硫磺熏，只能用雌黃稍微擦一下，雖然顏色不統一，但也算看的過去了。

牽著這樣一頭鹿走在壽春的大街上，是不可能不成為人群中的焦點的。尤其是壽春居民聽說了這是別處使者進獻給袁術的禮物，更是與有榮焉。

「看看，這樣的寶貝，當年武皇帝都沒得到過。結果現在讓袁將軍得到了，將來功業必定更勝冠軍侯。」

「哎呀，也只有汝南袁家，才配得上這樣的瑞獸啊。」

「袁將軍威武！袁將軍威武！」

大街之上頓時都是對於袁術的讚揚之聲。這聲音和消息自然是第一時間就傳回到了袁術的耳朵里。

袁術立刻就不生氣了，本來他入住揚州是靠軍隊強行打進來的，壽春人並不太認可。可是祥瑞一出，立刻萬眾歸心。

「伯符，讓人把廊下刀斧手都撤去吧。」袁術想起人家給自己送這樣的東西，自己還想著算計人家，心裡很不好意思。

「這……明公，若是那三人突然發難，為之奈何？」

「唉，遠人入貢，當以禮相待。怎可以刀兵相加？再說，就算他們突然發難，有伯符在此，孤無憂也。」

「好吧，那殿下的大鼎也要撤嗎？裡面可燒著整鼎的沸油呢。」

「現在撤也來不及了，讓皰人把宰殺好的牛羊扔進去吧。」

孫策無奈領命，命人趕緊收拾。這大殿布置的時候費事，收拾的時候更費事，尤其是那邊還傳來一陣陣炸肉的香味，累的大夥的汗水都從口角流了下來。

好不容易收拾好了，原本殺氣騰騰的大殿，頓時變得喜氣洋洋。就聽得閽人一聲高喊：

「徐州牧陶謙麾下功曹從事潘鳳攜瑞獸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