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散家財糜竺興義兵 苦尋覓潘鳳重聚首

「子仲……這……」

聽到大漢首富願意散盡家財而助軍，劉備不由得喜出望外。正好比一個人在沙漠中迷路了三天三夜，糧食和水都用完了以後，見到了城市。

「主公，什麼都不必說了。糜竺跟在主公身邊，早就認定能夠平定天下者，非主公莫屬。錢財乃身外之物，與大漢再次開啟太平盛世相比，什麼都不是。」

二人執手相看，俱無語凝噎。

得了糜竺的承諾，劉備便在東海縣駐軍。當然這也不是駐著就不動了，若是被呂布派兵圍住，那可就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因此劉備軍的駐地每過幾天就得變一下。

這一日，劉備剛紮下大營，正準備埋鍋造飯時，忽有斥候來報，西面發現一支三四千人的騎兵過來。其甲兵俱佳，似是呂布帳下的陷陣營。

關羽在一旁皺眉道：「陷陣營不過八百多人，呂布就得徐州，怎可能就有三四千副精鎧？難不成是曹操的虎豹騎？」

劉備便問道：「可看見軍中旗號了么？」

那斥候低頭，輕聲道：「他們的斥候十分警醒，我們還是借著地利熟悉才大概看見了。不然都難以發現這夥人。」

張飛忽然想到了什麼，正要開口說話，但他自從丟了徐州以後，自覺責任重大，酒也不喝了，話也說的少了很多。

劉備見張飛有話說卻又不敢說，不由得有些不高興，說道：「翼德，有什麼話就說出來。莫要做小兒女狀。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若是丟了一城一地就要沉淪沮喪，那這天下也就沒人去當將軍了。」

張飛聞言，這才說道：「大哥，二哥，你們還記得去年子梧夜襲曹純之事嗎？」

此語一出，劉備、關羽二人立時明白張飛的意思。想想潘鳳的戰報，他的確善於運用大量斥候遮罩大軍的行動，讓敵人不知道他的動向。

「依我看啊，只怕是子梧得了消息，從江夏那邊過來尋我們了。」

「唉，可是小沛早被劉琮所拒，守得跟個鐵桶一般。我們派出多少使者，都不得入江夏，子梧怎麼得到我們的消息的？」劉備仔細想想，不由得搖頭嘆息道。

說起來丟地盤，其實潘鳳更在張飛之前。而潘鳳甚至沒有回來報告過，之前劉備自然信任潘鳳。但是流落海西以後，劉備心裡卻有了別的想法，潘鳳莫不是後路被斷，失陷在了江夏？

幾人正說話間，卻見外面又有一個斥候進來，他雖然鼻青臉腫的，但面上卻滿是喜色，上前說道：「報——主公，潘鳳將軍率神機營過來支援了！」

眾人聞言，都是大喜。尤其是沮授，和劉備只會擔心潘鳳因為後路被斷打不過黃祖不同，沮授深知潘鳳的能耐。就算後路被斷，也能入住江夏。怕只怕他入主江夏以後，轉投劉表或袁術。

過不多時，劉備營中都聽得馬蹄聲隆隆而過，如同雷霆。雖然這些士兵已經得到訊息，這些是自己人，但是他們究竟是敗軍之餘，聽見馬蹄聲就害怕。

「主公，主公！末將來遲，末將來遲啊！」

潘鳳騎著一匹青驄馬，一邊哭著一邊馳入營前，一把甩開馬韁，就跑了進來。他現在騎的這匹馬是從北地販馬的客商那裡買來的，雖然價格不菲，但江夏有礦，自己能鑄錢，也負擔得起。

之所以不騎袁紹送給他的那匹汗血寶馬，那是因為小沛的養馬場也一起搬到了江夏，那匹馬得做種馬，沒空出來。

小沛養馬場的第一批幼馬此時已經開始受訓，等到明年的時候就可以發給軍中了。到時候昔年冠軍侯霍去病麾下那支天馬軍團又可以重現世間了。..

眼見得劉備消瘦許多，諸多故人一個比一個狼狽，就連鍋里的糊糊也稀了不少，潘鳳的眼淚水不由得下來了。

幾人敘過別情，潘鳳看了看四周，問道：「怎地不見糜子仲？」

劉備言道：「吾等窮困潦倒至此，子仲願歸家散盡家財，以為軍資，再募義軍。」

潘鳳一拍大腿，說道：「哎呀，此時誤矣。」見眾人都露出疑惑之色，潘鳳繼續說道：「吾在江夏，經營得彼處甚可安身，今番只帶神機營精銳前來，正是為了迎主公與諸位回江夏。子仲家中奴僕便逾萬人，這許多人路上扎眼，如何得從呂布袁術眼皮子底下離開？」

劉備搖了搖頭道：「諸將家小都在下邳，安可棄之？」

潘鳳這時候想起了劉備說的「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名句了。只不過這句話自己說可以，別人說可不行。

更不用說劉備唯一的兒子也在城中，雖然潘鳳知道這小傢伙後來死了，但是現在他可是整個劉備集團唯一的繼承人，不能說扔就扔。

歷史上真正繼承劉備的劉禪要到建安十二年才能出生，那時候劉備都到了荊州了，總不能跟劉備說，你十二年以後還有一個兒子，這個就別要了吧？

見潘鳳不言語了，劉備也溫言道：「我們有子梧手中的這一路精兵在，奪回下邳就有把握的多。呂布昔日在兗州被曹操逐出來，今日也要被我們給逐出來！」

潘鳳見劉備已經這麼說了，便也不再言語。但心裡卻想，昔日兗州，呂布是因為缺糧所以敗給曹操，可是現在徐州的府庫當中卻有的是糧食，呂布大可以此招兵買馬。

有著潘鳳的神機營在，劉備便敢進逼海西縣，海西縣長看見下面黑壓壓的一群人，早就偷偷跑了，縣丞縣尉也是前後腳的就跑了。只留下縣中三老，開門迎劉備進城不提。

此時劉備屬下軍兵不多，潘鳳自然不敢再繼續統帶神機營了，便將神機營的兵符交給了劉備。神機營也是常備軍，營中軍士也都是按照基層軍官來培養的。到時候糜竺募得兵來，將神機營打散安排進去，劉備才能迅速掌控那一萬多人。

「主公，末將有感於之前與虎豹騎一戰，在神機營中增設一營重甲步兵。他們所穿的鎧甲都是江夏的大冶鐵廠精鍊而成，強弓硬弩也不得傷，而他們的斬馬刀，就算是再遇到了虎豹騎，一刀下去，也是人馬俱碎。」

「末將為了便於機動，給這些重甲步兵也都配了馬。不過都是些駑馬，平時騎乘還行，卻是上不得戰場，他們也沒練過馬上作戰的本事。此次本來只是為了迎接主公，那虎蹲炮車也都留在了江夏。」

劉備接過兵符，說道：「那兩千重甲步兵，都要散入糜子仲募來的義兵當中。而神機營的騎兵，還是子梧你來統帶才是。」說完又把兵符塞回到了潘鳳手中。

潘鳳知道，這是劉備信任的表現。劉備現在什麼都沒有，能給予屬下的，也只有信任了。

幾人便在海西縣中駐紮，過不幾日，便見糜竺的弟弟糜芳，率領著一萬多人來此。這些人武器都配上了，甲胄雖然不齊，各種品質各種制式的都有，但好歹一人能混上一身。

潘鳳見這些人的武器都是舊式的，想必是糜家早早就準備下了的，帶入營中后，軍中的規令也都熟習。

想想老糜家沒事幹準備了一萬多士兵，居然都沒人發現，潘鳳就覺得這朝廷是遲早要完。當年周亞夫在家裡藏套鎧甲做陪葬之用，就被獄吏彈劾的憂憤絕食自盡。現在糜竺家裡面藏了一萬多鎧甲，跟沒事人一樣。

兵馬整備數日之後，糜竺也回來了，還帶上了老糜家的那十幾口人。劉備正要出征，糜竺出來諫曰：「主公，某以為此時並非與呂布開戰的最好時機。」

原本糜竺在劉備集團中的地位雖然重要，但也不在核心，跟潘鳳、沮授這些從青州開始跟隨的比都差著，更不用說關羽、張飛、簡雍這種從幽州開始就跟著的了。

但是現在，人家糜竺成了天使投資人，在劉備集團中的地位在眾人之上。他說話，大家都得聽著。

卻聽糜竺說道：「此時主公與諸將家眷都在下邳城中。若是驟然開戰，只怕呂布心生不良。以吾之見，不如暫且向呂布遣使求和，將徐州讓給他，先賺得呂布釋放諸家眷，然後再與朝廷合兵一處，共討呂布才是。」

「朝廷遠在洛陽，我們如何與其聯合？」

潘鳳不由得問道。按照他的記憶，劉協是建安元年秋天才被董承與曹操合謀劫持到許縣的。眼下還在夏天，朝廷應當還在洛陽才是。

「子梧原來不知，朝廷前些日子已經遷到了許縣，陛下拜曹操為司空、錄尚書事，領司隸校尉。」糜竺認為潘鳳是身在江夏，消息閉塞。但潘鳳卻知道，這是歷史又一次的發生了變動。

「想必曹操還給主公、呂布和袁術都封了官職吧？」潘鳳想起來那位有鬼謀之稱的郭嘉，不由得問道。

「那是自然，曹操此時不比以往，若是豫州再有異動，那可是天下震驚的大事。」想不到居然是沮授忽視了此事，該說術業有專攻嗎，沮授擅長戰略謀划，於奇謀秘計上並不擅長。

「此驅虎吞狼之計也。曹操的目的就是讓我們三家打起來，他才能穩如泰山。曹操迎立朝廷，袁紹卻想廢帝立劉虞。今番曹操迎駕，與袁紹已經翻臉，若不能讓徐揚三家自相殘殺，則曹操必然危殆。故而其將呂布想要的官職封給主公，讓呂布來進攻主公。」

眾人一聽潘鳳的分析，這才恍然大悟，恨道：「可惜中賊子奸計矣。」又問道：「既如此，如今為之奈何？」

潘鳳想了想，與沮授、糜竺對視了一眼，說道：「事已至此，也只有子仲的法子最好了。先求和與呂布，再結盟於曹操，然後再圖南下吧。」

糜竺去往下邳，雖然是深入虎狼之穴，但糜竺卻不擔心，他知道呂布的性格，這人抹不開面子，但是又怪不要臉的。

自己只要輕輕提幾句劉備收留之恩，再罵罵袁術，那呂布肯定是有求必應。別說要劉備自己的老婆了，就算是要呂布的老婆，也……應該還是不行的。

下邳城中的守軍還是以丹陽兵為主，陳宮以為，劉備之所以沒有佔穩徐州，就是沒有取得丹陽兵的支持。所以讓呂布把曹豹的女兒納了，好拉近雙方的關係。

陳宮出的主意呂布一般都不會反對，只會事後後悔。但給他送女人的建議，呂布卻欣然接納，而且也沒有要後悔的跡象。

丹陽兵認得糜竺，知道他是徐州大戶，以為來投誠，便放他進來。糜竺打聽得陳宮不在州府，便急急去見呂布。

呂布此人為人輕信，又喜歡反悔。連部將高順也說他：「凡破家亡國，非無忠臣明智者也，但患不見用耳。將軍舉動，不肯詳思，輒喜言誤，誤不可數也。」呂布說我錯了這句話都成了口頭禪了。

此時呂布就是真的錯了，這位飛將軍現在正帶著自己一家老小，在翻自家廁所的牆頭。

在趁劉備大軍在外襲取了下邳之後，呂布與部下是夜夜擺宴。而且為了安定屬下的心思，呂布特意把劉備送給他的高仿版艮岳給封存了，自己就住在下邳州府之中。

他還在陳宮的建議下讓劉備和屬下的家眷都住在裡面，派兵把守。畢竟劉備在徐州頗得人心，而且名聲素佳，呂布也不願擔這個惡名。

可誰知道正是這個決定，救了他的性命。今日喝完酒以後，呂布醉醺醺的回到房中。正在夜半時分，呂布忽然聽見外面有兵革之聲，還有人大聲呼喝指揮。

這是發生兵變了！

幸好這州府甚是堅固，外面的叛軍一時間攻不進來。呂布也不知道造反的是誰，但呂布在這種突發事件的處理上一向是很精明的。他也不需要知道造反的是誰，他只要知道誰沒造反就行了。

只要呂布趁夜色跑到仍然忠於他的軍營里，整頓兵馬，明早再來，叛軍必不攻自破。

故而呂布帶著自己的妻子魏氏，披頭散髮，連衣服也來不及穿，直接從廁所的翻牆走出去了。

而仍然忠於呂布的部隊，呂布心裡也有數，那自然是高順無疑。高順此人沉默寡言，滴酒不沾，又不好財賄。雖然與呂布性子不和，但呂布卻相信他的忠誠。

平時呂布自然不會重用高順，甚至高順一手組建的七百陷陣營，平時都是由魏續統帥的，只有需要打仗的時候，才會臨時劃歸給高順。但就是這樣，高順也依舊堅持忠誠。

高順治軍甚嚴，呂布帶著妻子才走到營門前三十步外，耳中便忽聽得破空之聲傳來，抬頭一看，一支羽箭正朝自己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