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清廉如水
你瘋了吧?
這個時候說這個?
所有人都目光詭異的看著楊所修。
朱由檢面無表情的盯著楊所修問道:「愛卿,你說什麼?」
楊所修再一次向前走了一步,沉著臉說道:「臣,彈劾魏忠賢。」
這麼剛?
朱由檢沒想到。
下面的大臣也沒想到,很多人露出了後悔的神色。
黃立極看著楊所修,目光有些陰沉。
朱由檢沉著臉說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臣知道。」楊所修跪在地上,大聲說道:「正是因為臣知道,才要彈劾魏忠賢!」
「好,」朱由檢冷冷的說道:「說來聽聽。「
誰都能聽出陛下話語中的冰冷,顯然,陛下這是怒了。
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冷氣,下意識轉頭去看楊所修。
楊所修毫無畏懼,大聲說道:「魏忠賢本市井無賴,中年凈身,夤入內地,初猶謬為小忠、小信以幸恩,繼乃敢為大奸、大惡以亂政。擅竊國柄,奸盜內帑,誣陷忠良,草菅多命,狠如狼虎!」
「陛下,魏忠賢賢惡貫滿盈,中外切齒!陛下明察啊!」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朱由檢憤怒道:「你說這些話,你有證據嗎?魏忠賢忠心耿耿,已經在皇兄的靈前自盡了!」
「來人,把他轟出去!」
朱由檢,憤怒地一甩袖子走了。
等到新皇離開,眾人一愣,隨後目光有些幽深了起來。再看向楊所修的時候,甚至有人露出了羨慕的神情。
「楊大人,好手段!」來宗道走到楊所修的面前,面無表情的拱了拱手。
所有人都聽出了這話里的火藥味。
來宗道,禮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這一次關於先帝的廟號和謚號就是出自他的手,也可以說是內閣幾個人商量的結果。
這裡面顯然沒有楊所修。
這個時候,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了眾人面前,輕聲說道:「楊大人,還請離開吧。」說著,還真的做出了轟的手勢。
看到這個人走出來,所有人都是一愣。
李永貞。
司禮監秉筆太監,魏忠賢的心腹。
這是怎麼回事?陛下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思?
「我這就走。」楊所修瞪了一眼李永貞,一甩袖子大步向外走了出去,同時義正言辭道:「魏忠賢禍國害民,乃大明罪人!」
「今時今日,自當撥亂反正,君子都應登高一呼!不如此,枉為讀書人,枉讀聖賢書!」
雖然他很快就消失了,聲音卻還遠遠的傳了過來。
朝堂上的所有人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來宗道來到黃立極的面前,壓低了聲音問道:「怎麼辦?」
黃立極在心裡大罵:
楊所修,庶子!壞我大事!
「找可靠的人上疏,」黃立極聲音低沉的說道:「讓他們寫得狠一點!「
「明白,」來宗道點了點頭說道:「我回去就讓他們辦。」
宮殿外,欄杆處。
朱由檢伸手輕輕地拍了拍欄杆,輕聲問道:「朕這個時候是不是應該吟誦點什麼?」
「隨陛下的心情。」王承恩在旁邊道。
朱由檢看了一眼王承恩,搖了搖頭說道:「怎麼進了宮之後變得尖滑了不少?是不是跟那個楊所修學的?你看他還在喊,嗓門真大。」
王承恩在旁邊站著不說話。
朱由檢也沒去看他。
等到李永貞走近,朱由檢緩緩問王承恩:「那些跟魏公公交好的太監,還有奉聖夫人身邊的宮女,怎麼處置?」
李永貞在不遠處聽到這話,心神一下子就提了起來。
「不如放出宮去?」王承恩低著頭。
朱由檢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又轉身問李永貞道:「你覺得呢?」
「陛下,不如送去為先帝守靈。」李永貞試探道:「這些人肯定不能留在皇宮裡了,誰知道他們都有什麼樣亂七八糟的心思?不殺他們,已經算陛下仁慈了。」
「有道理。」朱由檢點了點頭說道:「朕聽說他們跟魏忠賢的時候得了不少賞賜,臨走的時候讓他們都帶上。都是忠心耿耿之輩,不能剋扣了他們的財產。」
「奴婢去辦。」李永貞連忙點頭。
「東廠的人先交給你,」朱由檢想了想說道:「這些事也交給你辦。對了,魏公公的家產也清點一下,回頭好交給他的家人。」
「朕聽說魏公公為官清廉,想必家產也不多。回頭清查過後報上來,如果不夠的話,朕再賞賜一些。都是忠心耿耿的臣子,不能寒了人心。」
「奴婢明白,」李永貞連忙跪在地上道:「奴婢回去就查清楚,一定把東廠和魏公公的賬目查清楚,該是魏公公的一分都不會少。」
李永貞在東廠這兩個字上說得重了些。
朱由檢點了點頭,緩緩的說道:「你是魏忠賢的心腹,這件事交給你,朕也放心。好好乾,別讓朕失望。」
李永貞跪在地上大聲說道:「陛下放心,奴婢願為陛下上刀山,下火海!」
「這些話就不用說了,」朱由檢擺了擺手說道:「朕喜歡看人做,不喜歡聽人說。做完了再來吧。」
「是,陛下。」李永貞連忙答應。
「走吧。」說完,朱由檢邁步就離開了。
轉過牆角后,朱由檢說道:「派人盯著他。」
「是,陛下。」王承恩恭敬的應道。
朱由檢很快就來到了坤寧宮,這是宮裡最早收拾出來的宮殿。
走進坤寧宮,朱由檢的神態似乎都放鬆了不少。
這個時候,還沒有被冊封為皇后的周王妃迎了上來,有些擔心的伸手扶住了朱由檢,柔聲道:「陛下還是要注意身體,不要太過於勞累。」
朱由檢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原本還想著趁這個機會休息兩天,誰想到剛到朝堂上,這事就來了。這幫人還真的是迫不及待!
魏忠賢死後,朝堂上暗流洶湧,一場大戲並沒有隨著魏忠賢的死而落幕,反而才剛要緩緩拉開大幕。
在這樣的大幕之下,自己能做的是什麼?
能做的事很多,最要緊的就是要想辦法搞一支自己的力量。
自己原本不過就是一個藩王,有什麼人是真正為自己賣命的?
東林黨?
聽他們的,早晚死得透透的。
魏忠賢的閹黨跟東林黨也沒什麼區別,一丘之貉。
自己的皇帝路漫漫而長遠啊!
走到屋子裡,躺在卧榻上,朱由檢自然而然地枕著周王妃的大腿,緩緩閉上了眼睛。
周王妃輕輕地用手按著朱由檢的頭道:「陛下,事情千頭萬緒,你也不要想太多,有些事還要慢慢的來。陛下做不來的事,可以交給下面的人去做。「
聞言,朱由檢輕輕地睜開了眼睛,想了想,轉頭對王承恩說道:「馬上派人去天津找徐光啟,把他帶到朕的面前來。」
王承恩恭恭敬敬的說道:「是,陛下,奴婢馬上讓人去辦。」
自己能放心用、有才華的人也就這一個了。
人在天津,距離自己最近,能最快速度過來。
朱翊鈞又補充道:「如果他不來,你就告訴他,朝堂上魏忠賢剛死,朝局混亂,有奸臣要害朕,讓他來救駕。」
「對了,順便把這個消息發給孫承宗、袁可立,讓他們都來。」
王承恩的臉色很古怪,有些遲疑的看向了周王妃,似乎在問要不要這麼干。
「你不用看王妃,大明後宮不許干政。」朱由檢的聲音再一次傳了過來,「怎麼,朕說的話沒有用嗎?」
「奴婢這就去。」王承恩答應了一聲,轉身就跑了。
等到他離開之後,周王妃好氣又好笑地輕輕錘了下朱由檢的胸口,「陛下想要嚇唬他,何必拿臣妾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