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獨苗
天將將亮，顧磊的腿上打了石膏纏滿繃帶，病床邊的小桌上放了個吃了一半的盒飯，趙美麗坐在一旁，滿目焦急。
照顧這男人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到兒子了，現在的程允飛長得帥，身材好，頭腦還聰明，才上高中就開始學著管理一個公司，她多想挽著他的胳膊，向全世界炫耀這是她親生的寶貝兒子。
可是她這一輩子都沒有這個機會，更不敢這麼做，甚至不能和自己的親兒子相認。
有時候趙美麗甚至希望顧家起一場火，把這該死的顧磊顧淵都燒死，這樣這個秘密就可以被永遠的帶入地獄。
換藥的護士走後，街道辦事處的主任提著一籃水果走了進來。
「美麗啊，老顧怎麼樣了？」
趙美麗還沒來得及開口，病床上的顧磊一看主任來了，立馬開始號啕痛哭：「主任你可來了！你說我怎麼養了那麼個玩意！顧淵他就是頭白眼狼啊！從小到大，吃喝拉撒都是我照顧，是，我們家窮，但是我這個當爹的能給他的都給了！」
說著顧磊竟然真情流露的開始抹眼淚。
「他竟然對我這個馬上年過半百的老人動手，主任這種人渣得讓他去坐牢！必須讓他去坐牢啊！」
趙美麗深知自己老公的德性，在家裡橫的和萬似的，在外面就是個沒脾氣的廢物，正因如此在鄰居眼裡他不是什麼壞人。
被親兒子打斷腿對於這種窮鄉僻壤那簡直是天大的熱鬧，再加上昨天下午急救車來的時候，顧磊邊哀嚎邊大聲咋呼，現在幾乎整個鎮上都知道顧淵把他親老子的腿打斷了。
「你消消氣，消消氣。」
主任從果籃里拿出個蘋果遞給趙美麗。
「美麗快去洗洗，給你家老顧削著吃。」
趙美麗厭惡的看了眼床上的男人，她根本不在乎這人是死是活，很早前就已經對他失望透頂，比起在這裡浪費時間陪著，還不如趕緊去找自己的寶貝兒子來的順暢，但又不好意思駁主任面子，只好極不情願的接過水果向水池走去。
主任坐在趙美麗的凳子上，帶著安撫的笑容。
「老顧，我今天來就是跟你說這件事，最好呢，還是別把家事鬧大，畢竟家醜不可外揚，更何況小顧他不是故意的。」
「平時那孩子什麼品性我們都看在眼裡，你這個當爹的說他小偷小摸我還信點，你要是說他打斷親爹的腿……」
主任面露難色。
「小顧校長給我打電話了，說你們老顧家至今沒出過大學生，現在小顧的成績絕對板上釘釘，將來他考上個好大學，咱們這當父母臉上也有光不是？」
顧磊不敢置信的盯著面帶笑容的街道辦主任。
「我這！我這！我這腿白斷了？！我這罪白受了？！」
主任不是什麼傻人，顧磊這迫不及待想要把親兒子弄進少管所的行為，任誰看都會覺得不可思議，只好耐下心竭力勸解。
「先不說這事到底是不是小顧乾的，你別這委屈的表情，行吧，就像你說的，這腿是他打斷的，甚至還把親爹關進黑屋，那你總得拿出點證據證明吧？不然我們的工作很難辦。」
主任輕輕按按顧磊打著石膏的小腿。
「你看看，這不沒什麼事嗎？家裡事不要鬧大。」
顧磊憤怒的指著腫的趕上腰粗的腿，大聲嚷嚷：「不是你挨打你當然無所謂！你他媽站著說話不腰疼！回去讓你兒子把你腿打斷你試試！狗在馬上走被人撞了還得給人家主人道個歉，陪個不是呢啊！你倒好在這裡嫌我故意把家事鬧大！」
主任腆著臉往後仰著身體，臉上還是被顧磊鏗鏘有力的髒話噴上了口水，掏出兜里的紙巾厭惡的擦了擦臉。
「就這麼給你說吧，你不為了自己考慮，也得為你們老顧家的名聲考慮考慮，小顧這麼優秀的學習成績，別說考大學了，將來成了我們縣的高考狀元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你現在故意找他事，給孩子往監獄里送……你這孫子輩的連政界都不能待。」
臉上的口水怎麼都擦不幹凈，主任打開床頭的水杯，小心翼翼的倒了點清水，繼續揉搓那張老臉。
「再說了，老顧，你現在可就顧淵這麼一個兒子，美麗年紀也不小了，這孩子要是出什麼事，也不可能給你再生第二個，顧淵掛著的姓可是和你一樣的。」
顧磊一怔，顧淵不是他親兒子，他親兒子是那個被老婆換出去，一輩子都不敢相認的周姓公子，老顧家真的只剩顧淵這一根獨苗。
對方眼中的猶豫被主任輕易捉住，於是他趁勝追擊。
「這事……還是算了吧。」
顧磊泄氣般躺回床上，完全沒了之前的囂張氣焰。
主任這下安了心，扔掉手中的紙巾，笑著說道：「俗話說得好，父子沒有隔夜仇，小顧那孩子小毛病可能是不少，但你這個當爹的得好好作表率，都說『子不教，父之過"，這孩子勤工儉學這麼多年，錢都被你這個爹拿去打牌，他可是從來沒有抱怨過一句。」
話音剛落，趙美麗端著蘋果走了進來，主任剛忙站起身笑著讓開座位。
「美麗，難得回來一次，好好照顧老顧，我這後面還有事，先走了。」
「慢走。」
趙美麗點點頭，臉上的表情不冷不熱。
換做以前她非得客客氣氣的把人送走，現在在程家待久了，這縣城裡的地方破官根本入不了眼，恨不得鼻孔朝天，趾高氣昂。
主任走時還故意看了眼這個充滿傲氣的女人，冷哼一聲，當了幾天有錢人家的狗，還真把自己當人了。
趙美麗坐到床邊，還不等把蘋果遞過去，躺著的顧磊突然開口說道：「美麗，你說，咱兒子還有沒有認祖歸宗的那一天？」
「現在只有咱倆知道他是我們的兒子，可是他頭頂上掛著程家的姓氏，將來就算輝煌鵬達也和老顧家沒有半點兒關係吧。」
顧磊這危險的想法讓趙美麗瞬間緊張起來。
「老顧啊，你可不能這麼想啊，現在孩子幹什麼都沒做成，認回來也沒什麼用。」
她把頭湊近病床，故意壓低嗓音。
「等他分到財產，有錢了，咱們再把他認回來，不然程家的金山銀山可都給那個小不點了，咱們忍辱負重這麼多年沒和兒子相認，這委屈不白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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