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九)將愛逼瘋
雲霄殿的側殿內,書君和天帝隔桌而坐。
空中麒麟在雲霄殿自首的畫面剛剛放完,天帝一拂袖,收了畫面。
書君咂咂嘴,戲謔地道:「這小麒麟挺能啊!差不多三個月在你面前露一臉!這回,陛下這是打算輕饒了他?」
「把他關到寒穴幾萬年也是無補。」天帝一手轉轉茶杯,繼續道:「上次他殺蟲后,我特意查了他一下,本來,他在藍英河是可以按部就班地修行的,是烈兒把硬拽上天,接著就給他吃靈力丸強行化成人形,他這成人,不過是身體長成了大人模樣,那心智還是他原來的,頂多也就八歲。」天帝托起茶杯飲了口茶。
「是啊,這麼化人少修了幾萬年,懂的事確實少很多。」書君恍然大悟般道:「怪不得和那金朵處得如此硌塄,他八歲懂個鎚子愛情!」
「啊呦!差點忘了。」天帝對空中道:「司夢來見。」
書君忙站起身,幾乎同時,司夢現身在天帝面前。
「拜見陛下。」說著司夢施禮。「書君有禮。」
「司夢仙君,給月老仙君送個夢,我來說。」天帝道。
道玄和月老正在下棋,道玄捏著棋子落了盤,等了一會兒,不見月老落子,抬眼一看,月老坐著睡著了。
沒等道玄叫,月老一撥了腦袋,他自己醒了。然後就著忙地從胸帶里掏出個小盒,小心翼翼地打開,把裡邊一顆大藥丸送到嘴裡,嚼吃了。
道玄大吃一驚地道:「何故吃這保元丹,你的仙體出事了嗎?」
月老撫著喉管咽下藥,答道:「剛才陛下給我傳了道夢令,說我三日後等在道玄宮,有一人會前來求教,恐傷我性命,要我先吃了這保元丹固體保命。」
「啊呦!這麼嚴重,這你等等,我這還一顆。」月老把道玄這顆也給吃了。
也不下棋了,二人趕緊盤膝做好,修鍊,這能多修出來一點是一點啊!
二人在心裡疑問:這人會是誰呢?
「司夢告退。」
司夢走後,天帝一指坐,書君又坐了回來。
天帝道:「婚賜得草率了。」
「唉!他倆也是同意的,陛下不必自責,姑且看看小麒麟接下來怎麼做。」
天帝飲了口茶:「元帥說過,他的課業和火梟黛須比並不落後,八歲即能如此,當是個聰明人。我也是看在他這點留他。」
書君沒說話。
天帝道:「那小子來見我時還以為殺仙必被貶凡呢,呵!我沒戳破,嚇嚇他。」
「嗯!嚇嚇有好處,以後做事他能多想想。」
天帝靜了會兒,又道:「軍營中,真是全軍都抵制他那訓練法嗎?現下情況如何?」
書君掐了下他那不多兩根鬍鬚的下巴:「我不太清楚具體情況,況又不諳軍務,不過老元帥和我提過一句,說軍演結束,要和新帥總結商度訓練法一事,要我也聽聽。」
「好!即使如此,本帝也去聽聽。」
金朵醒了。她「騰」坐起來。可是眼神轉動似乎有了不同以前的節奏。
麒麟此時不在婚房內,他正在後山葬九弱的仙身。
麒麟靜靜地站在九弱的墓前:「九弱,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我一定找到合適的凡身助你重新回來!」
回到婚房,麒麟就見金朵安靜地呆在床上坐著,和九弱死時她在結界里一樣,屈著腿,抱著膝,眼睛直瞪,一動不動。
麒麟把中飯擺在桌上。道:「金朵,吃飯了。」
就見金朵極其迅速地轉身來到桌邊坐好,看著麒麟,無聲地大張開嘴,等著被麒麟喂。
麒麟一滯,就覺得金朵有點不同。
當麒麟拿著匙給金朵喂飯,立刻發現金朵不對,每送來一匙飯或一匙菜,她立刻大張嘴猛地一口將飯或菜包進嘴裡,快速咀嚼然後咽下,然後再大張嘴等著麒麟喂。
有那麼兩匙麒麟送得早了,金朵竟然前一口飯不再繼續嚼,直接吞下趕快來吃下一匙麒麟送來的食物。
最奇怪的是金朵說話了,「再吃一口。」聽第一句時麒麟還高興,「金朵,你說話了!」可很快麒麟就發現,金朵眼睛只盯著送來的一匙一匙食物,而且眼睛大大的,眼睛放出一種詭異的光。並且,這一頓飯,金朵說了不下六七十句「再吃一口!」
「金朵,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其間,麒麟故意把盛著飯的匙往自己這一撤,金朵的嘴追過來,麒麟把匙抬到自己臉前,金朵也抬頭,看著麒麟的臉,竟然愣愣的,隨即,解開滿嘴飯渣的嘴一笑,「新帥。」
說完,一探嘴,搶吃了匙里的飯。
麒麟心裡「轟」地一聲,他看清了,那是之前金朵從沒有過的表情!雖然是笑,那笑笑得不正常,雖然她眼睛帶著光看著他,但他沒進她的神識。「她叫我新帥,她一直都不肯叫新帥的,上次還是長毛巨蟲洞口害怕跪在地上叫的。」麒麟心裡一記刺痛。
麒麟默默地給金朵喂飯。
直到吃乾淨兩碗飯,金朵迅速地起身,坐去床上,又一動不動了。
麒麟送出去吃完的碗回來,就見床上一灘吐出的碎食,每頓如此,可是吃飯時,金朵仍然努力地把兩碗飯和四盤菜吃不下也努力地吃光。
麒麟在心裡道:「不是不多嗎?看到了?不聽九弱的。」
一天,兩天。
麒麟現在也不去軍營了。
他看到金朵不逃跑了,不管白天還是晚上,就安安靜靜地在婚房裡,準確地說是在她的床上,白天坐著,晚上躺下。
金朵說話了,她管他叫「新帥」。
吃飯時會說很多的「最後一口」。
她還會說很多的「我是為你好」。
她靜靜坐著時會說「我不逃了」。
晚上睡著的時候說「放開我」。
晚上睡覺會驚叫「別打我」。
晚上睡覺會嚎叫「別殺我」。
還有無論白天晚上很多很多句「九弱。」
還會偶爾說幾句「我乖,我聽話,我愛你,我不走。」
麒麟的第一反應是「金朵開始裝瘋了?」
可是很快他就否定了,從認識金朵那天起,她就不是會偽裝會耍心眼的人!
麒麟的心猛然間沒了著落。以前他覺得痛苦,覺得寒冷,可是現在,他知道了,還有一種更恐怖更糟糕的感覺,那就是沒有感覺。
以前金朵會和他說話,會怒目而視地鬥嘴,或者金朵不理他,但是他知道,他說的話金朵是聽進心裡的,是明白的。
現在,她似乎有一個自己的世界,她想探出頭來就會來吃飯,她不想探出頭來和她說什麼都沒反應。
叫名字沒反應。
道歉沒反應。
問詢吃什麼沒反應。
說故事沒反應。
講九弱沒反應。
他被她排斥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金朵又在做夢,發著抖喊著:「別打我,床邊……我不逃了……別打我,我乖,我……聽話,別打我……別殺我,九弱!九弱……新帥,我吃最後一口,別打我,別……別……」
麒麟站在床邊,抬手往金朵頭上一指,金朵漸漸安靜下來。
金朵受傷那次,麒麟想拍死自己,可是現在,他站在床邊靜靜地,他連想死的資格都沒有。
麒麟心道:「金朵,我一定會讓你好回來。」
怎麼好回來,麒麟不知道。他查醫書,找到能治情志受損的藥方,葯熬好了,他看著葯碗,定定了三個數,一把把葯碗整個摔出了廚房。
「你看了幾本醫書就是醫生了?這葯你就敢給她吃?她為什麼要喝這苦藥湯,她是怎麼瘋的,你不清楚嗎?」麒麟在心裡怒罵自己。
伙兵站在廚房門邊,一聲不敢吭地看著,看麒麟蹲坐在灶坑前,手遮著雙眼。
現在不光葯仙宮的九個兵知道九弱死了,天界所有神仙,包括最小的仙子都知道了這件事。
分水使,日日行走天界凡界司水,和九弱工作相關打交道的仙君仙子不知有多少。前一天還見的人,次日突然間人就消失了。
水君直言是新帥殺了九弱,不可能錯的。整個天界仙子對麒麟無不心生寒意。
麒麟衝出葯仙宮,他去了軍營。
臨近軍營上空,麒麟一眼看到一根高柱上站著個人。他想起來,那是七部的傍表,上邊正是他罰站的那個兵士。麒麟一拐先落在七部的傍表旁。
此時,沒有參加軍演的七部軍隊正在這演操場上做日常操練。大家不約而同往這兒看。
麒麟對著傍龍道:「傍龍,放他下來。」
貼著柱子的龍軀沒動,龍頭從柱身脫探出來,道:「罰期一月,還。」
麒麟道:「他有傷,待他傷愈再。」
傍龍搖晃了一下頭,「刷」身軀一滑,那兵士被龍息托著落到地上。
兵士落地有些站立不住,麒麟忙道:「來兩個人,扶他去休息。」
說罷,飛身離去,直奔醫署。
「醫官,您可以有什麼穩妥的法子可以醫治精神失常?」
「誰得了此病?」
「我妻金朵。」
醫官大大地一愣。
「您現下可否去看看她?」
「好!」
醫官看到金朵靜靜地坐在床上,嘴裡換著樣地念叨著「再吃一口,再吃一口,我是為你好。再吃一口,再吃一口,我乖我不走。」
醫官在金朵眼前擺擺手,金朵眼毛都不動一下。
「夫人,看這是什麼?」醫官在手變出一隻糖,在金朵面前搖了搖。
「再吃一口,九弱走,再吃一口,我不走。」
醫官看著毫無反應的金朵,轉過來對麒麟道:「恐怕在下無能為力。」
「那葯呢?開點葯。」麒麟急道。
「這個——新帥還是再想想其他解決之法吧,屬下醫術不精,開藥恐再添別亂。」
這天夜裡,麒麟給金朵先施法讓她睡得安穩些,然後自己獨自來到後山的山洞中,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