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心彷彿被暖流包裹,上面所有的傷痕都得到了治癒
身後突然一陣冷氣襲來,帶著些許的血腥氣和金屬的氣息,肩膀靠下的手臂突然感到一陣涼意,冷的皮膚上冒出雞皮疙瘩。我一個猛回頭,當然什麼都沒看見,可身上的汗毛已經根根立起。
我又想起堂弟跟我說的話,他說我身後跟著一團青色的影子,初聽時是嚇得不輕,但畢竟對我沒什麼影響,所以漸漸也就不當回事了。此刻我卻感覺到,身後的存在感特彆強烈,真的有東西在我身後!
我猛地站起身拉開門出去,樓下客廳里,夏涼正在和一個中年婦女說話,大概是面試的保姆。我沒有下去,靠在樓梯欄杆上定了定心神。
樓下的夏涼和婦人說了會兒話,最後站了起來,中年婦女也跟著站起,夏涼把她送到門口,關上門回來時他抬頭看了看,笑著說:「你怎麼出來了?」
說著他過來走上樓梯,「你站在這裡幹什麼……你怎麼了,臉這麼白?」
看來我確實被嚇到了,本來還想跟他說沒什麼呢。
「面試的怎麼樣啊?」我扯了句別的。
「哦,我覺得還可以,我媽要是同意的話就決定雇了,」夏涼說,「她不想要太漂亮的,不放心,但我又不知道怎麼界定別人漂不漂亮。」
他走上樓來,到我的側面扶住我肩膀,「你怎麼了,不舒服?」
我突然一愣,回頭看了看他。夏涼應該感覺到了我的僵硬,因為他把我往懷裡攬了攬,剛經歷過抱著我睡了一夜的他,不能接受我有點排斥和他親近。
「剛邵許打來電話,說古董行可以開門了,所以我想早點回去。」我找了句話說。
夏涼點了點頭,「那我給我媽打個電話,讓她早點回來,要是決定了就雇那個人,我今晚就跟你一起走。」
「你不用著急的,」我說,「我自己走也沒事兒。」
夏涼捏了下我的肩膀,「你這樣我不放心。」
我愣了愣,低下頭說:「嗯,我就是寫不齣劇本有點焦慮而已。」
夏涼讓我回去休息一會兒,不用著急,中午他帶我出去吃飯,順便放鬆心情。他陪著我回到房間,看著我躺下才出去,說是找父親說些話。我感到有些內疚,夏涼好容易回來一次,都沒待多久就要跟我走。我拿出手機發微信給阿熏,告訴她我要先回去,她那邊什麼時候走自己決定吧。
頭挨著枕頭還沒睡穩,就聽到手機又震動起來,我以為是阿熏打來的,拿出手機看看,顯示是家裡的號碼,頓時胃裡一陣攪動,隱隱作痛,每次我特別緊張抗拒時就會這樣。
我接起,是母親打開的,一接通她就開始一通說,讓我趕快回來,因為弟弟馬上要舉行婚禮了,但是這次親戚們都說,一個姐姐都不回來不大好,至少要有一個兄弟姐妹在場,所以需要我回去填補一下這個角色。
我的頭頓時隱隱作痛,我很奇怪我的父母,他們好像這輩子都沒上過正經的班,對所有工作上的要求都看得很輕,對所有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隨便的一句話看得很重。跟他們講排班問題領導問題,他們都覺得是借口,就應該不惜一切迎合那種毫無出處毫無邏輯的規則。
當然,主要是我也不想回去。
本來就沒多少寫劇本的時間了,這一來一迴路上都要兩天,交稿肯定會來不及。可我爸媽不在乎我的事業會不會搞砸,呃……事實上,他們到現在可能都說不清我和我姐是做什麼的。很多人說老一輩人接受能力差是不對的,對於直播和新的短視頻平台,乃至新的廣場舞這些,他們學習能力都不錯的,只是不願意分出精力去了解有些事情罷了。
我和我姐之所以是家中的異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們過度重視工作和社會關係,我們都是還沒畢業就投入社會的人,而我們的父母是一輩子都綁在家庭里的人,幾乎沒怎麼踏入過社會,他們希望弟弟也如此,大學一畢業先成家,一輩子處在大家和小家中,被各種家庭關係綁的死死的,還要離社會遠遠的。如同我的父親,即使一輩子沒有干成什麼事,始終在社會邊緣,但是靠著家庭的捆綁和坑親戚什麼的,也過的不錯啊。
電話里自然又是一番極限拉扯,最後無非就是我媽又罵我自私自利,不為家庭著想,心裡沒有父母。冷嘲熱諷地說你以為你是誰,地球離了你就不轉了,參加弟弟婚禮都抽不出時間。父親在一旁和稀泥,然後接過電話讓我體諒我媽,趕緊回來,不然他們在親戚面前多沒面子。
我忍無可忍,大聲說:「我們一家在親戚面前還有什麼面子,你當初借錢不還的時候親戚沒有不用白眼看我們的,連我們小孩子都要看人臉色,現在跟我這兒講什麼面子!我不重視家庭,難道婚禮是他們出錢嗎?你們分得清親疏遠近嗎?姐姐為了這個家付出了多少,別人一句不吉利,她就連回家也不能,你們對得起她嗎?」
還有很多難聽的話我實在說不出口。奶奶去世的時候,那些親戚鄰居不都是在靈棚前徹夜打麻將說笑?在我看來很多長輩才分不清親疏遠近,為了不相干的人的幾句話,拚命去為難自己的血親兒女,然而真正病重的時候,這些不相干的人會照顧你嗎,會為你出醫藥費?他們會為你的死而傷心嗎?最後把真正的血親逼得越來越遠,難道後半輩子指望那些嚼舌根的人嗎?
我以前在村子里見過太多這樣涼薄的關係,那個在你活著的時候天天對著你家人說三道四的人,在你死了之後,他可能第一個搬著板凳去你靈棚前打麻將。在你的棺槨前把麻將弄得嘩嘩響,讓你知道,自己活著的時候有多愚蠢。將你的葬禮和你的人生一起,變成一場鬧劇,躺在棺材里的你,儼然一個穿紅裹綠的丑角。
父親一時不知說什麼好,母親在一旁嘮叨:「又是她姐,她眼裡只有她姐,是她姐生了她才對,不是我……」
我閉了閉眼,把電話掛斷了。以防再打過來,直接關了機。用被子蒙住頭,低低哭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隱隱約約的,我感覺有人擠進了被子里,從身後抱住了我。我知道是夏涼,因為在走廊上他就是這樣抱我的,這一次我沒有一點抗拒,反而感到很溫暖,很踏實。我向後靠了靠,嗚嗚地哭了起來。他抱我更緊了,耳邊的呼吸聲有些加重,似乎正在努力用擁抱傳達著愛意。
我感覺到了那種深沉的愛,心彷彿被暖流包裹,上面所有的傷痕都得到了治癒,我的抽噎慢慢止住,靠在他懷裡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