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痴兒
四周沒有絲毫聲音，整個空間都充斥著極度壓抑，又令人絕望的深灰色，這是韓墨進入祭台空間后的第一感覺。
在灰暗的空間中，一團朦朧的人形光影正散發著絲絲縷縷的靈子光束，眼看著就要在這裡沉寂下去。
韓墨看見那人影立刻沖了過去，並在那人影墜落的過程中一把摟在懷裡。
「茜雫……」韓墨輕聲呼喚。
茜雫此時正緊閉著眼，對於韓墨的呼喚雖然沒有回應，但她散發出來的靈子光束卻是產生了些許波動。
韓墨見狀心中一喜，他連忙釋放出靈壓與這些靈子接觸。
果然，有一股柔和虛弱的神念從這些靈子光束中傳遞出來。
隨著這股神念越發強烈，韓墨的心神也在這一過程中，漸漸的完全沉浸下去。
此時茜雫體內一顆閃耀著光澤的珠子上，在韓墨靈魂完全沉浸時突然崩開一道深邃的裂痕。
裂痕出現時發出清脆的異響，原本雙目緊閉的茜雫在這道裂痕出現時，竟然也發出一聲的輕哼，同時皺起了痛苦的眉頭。
有聲音似乎在爭執，但卻難掩其中的喜悅。
「孩兒他娘，辛苦你了，這一夜可把我急壞了。」
一個操著怪異口音的中年男人說道。
正說著，便一把抱起一個襁褓中的嬰兒。
嬰兒似乎被驚嚇到，口中竟不自覺的發出一連串的「呀呀」聲。
「行了行了，哪有你這麼當爹的，這麼連蹦帶跳的抱著孩子，當心別把孩子嚇著。」
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連忙傳來，阻止了中年男人的舉動。
「嬸娘，聽這孩子的嗓門，這聲音叫得多響亮啊。
等他長大了一定有出息。」
這時一個溫婉虛弱的聲音說道：「快讓我看看，這孩子是男娃還是女娃。」
這時嬰兒被人放下，交到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同時那中年男人叫嚷道：「不愧是我看中的婆娘，第一個娃就給我生了一個帶把兒的，這下隔壁的李貨郎可要氣壞了。
哈哈哈，他那傻婆娘長得漂亮水靈又咋樣，還不是給他一連生了四個女娃，看我晚一會找他喝酒，好好氣氣他……」
日子一天天過去，那嬰兒也成長到了五歲大的孩童。
這天有一個陌生人出現在他眼前的，那是一個鬚髮花白的中年人。
這中年人頭插玉簪，手中擔著一把拂塵，在後背還斜斜背著一把長劍。
只看這人第一眼，那孩童刻就震驚的大叫起來，同時伸出手就要抓向這道士打扮的中年。
隨著嘩啦啦一連串的響聲傳來，孩童頓時感覺身體傳來陣陣劇痛，那是被數條冰冷的鎖鏈禁錮著，流出鮮血的身體。
他發瘋似的呼喊，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隻言片語，就是想要安穩的站立都是異常艱難的事情。
「呀、啊啊啊啊、喔……」
孩童張口嗚咽著，發出極其難聽的聲音。
周圍圍滿了陌生的人，這些人的眼神中充滿的恐懼以及厭惡。
孩童的吼叫還在持續，直到一個溫暖的觸感包圍全身，這時他才安靜下來。
「娃啊，不要怕，仙師是來醫治你的，你要聽話。」
一個滿臉滄桑的婦人一把抱著孩童，滿是病容的臉上儘是淚痕。
「娘……親……」
孩童呼吸一窒，從喉嚨中下意識的發出模糊的聲音。
那道人在一旁見狀微微點頭，「不錯，這孩子的病症貧道都已清楚。」
在一旁的一個略顯老態的大漢立刻問道：「仙師，我這娃到底是啥病，怎麼好好的突然就變成這幅模樣，還能不能變好啊。」
仙師一捻下顎的鬍鬚說道：「本是仙根卻錯生了凡胎，雖有大仙緣卻沒有仙骨福報承受。
這孩子生遭天妒，如今這副模樣看是活不過十歲，就是治好了也會變成一個短命的痴兒。
可如果你們肯讓我帶他回去醫治，幾年後可恢復神智，壽命也能延長不少，到時我可送他回來……
最後道人跟一屋子的人離開了，只有娘親依然抱著孩童。
娘親一遍又一遍的哼著童謠，手掌一遍又一遍的輕撫痴兒的後背，淚水忍不住的流下。
那是來自靈魂中的暖意，就連捆綁在身上的鎖鏈都被這暖意感化，不再是那般刺骨的冰冷……
兩天後，那仙師腳踏一柄長劍在雲海中飛行，他此時正端詳懷抱著一個五歲大的男孩。
「掌教師兄化道前曾窺見天機，說有仙魂降生於黑土鎮，那是解封天符大陸的唯一契機。
只是這仙魂降生下來怎麼會是一個痴兒，這回去之後讓我如何對宗門交代……」
痴兒睜著眼睛，看著雲海下方的山川大地，耳中聽著道人喃喃低語不由得扭頭看來。
道人這時感覺到孩童的舉動也看了過來，「痴兒，睡吧。」
一隻寬大溫暖的手掌輕撫在孩童的眼睛上，黑暗遮蔽了眼前的景象，讓孩童的神智陷入到了迷濛的灰暗之中。
不知過去了多久，隱約間有爭吵聲驚醒了孩童，只是睜開雙眼的他只能看見眼前無盡的虛無。
「只要不傷及仙魂，這痴兒的靈智抹去也就罷了，本宗開派至今已至這大陸頂峰，這點業報還是能夠承受下來的，最後只留下這仙魂不傷其性命足以。」
「不可！王長老不可亂言，掌教之前曾有言過，本宗機緣禍福都要依附於這孩童，如果抹去神智那還與死何異。
更何況要打破當初天符祖師設下的封印，這一切緣法還都得依靠著縷仙魂，我們還是多多斟酌斟酌吧……」另一長老說著看向一旁桌案，在上面放著一個錦盒。
激烈的爭吵聲仍在持續，孩童不知道自己現在置身何處，只知道胡亂揮舞雙手怪叫著，看著眼神中滿是驚恐。
「你們看看他，這痴獃小兒如何能承載本宗氣運。」王長老怒指孩童叫道。
將孩童帶回的那道人見狀嘆息一聲上前一步，掌教師兄精通占星卜卦之法，在他化道前全力推算的結果不會有假。
既然我把他帶了回來，那麼我也會依照掌教師兄留下的法詔，將這痴兒收入我門下進行栽培，作我入室弟子第十一人。
眾人見那道人做出決定便紛紛禁言，原本都以為這道人第十一個入室弟子是以仙魂，能讓宗門大興擺脫宿命。
可到頭來，任誰能想到這仙魂竟然是一個神智不全的痴兒。
隨後那道人把桌案上一個錦盒打開，拿出裡面一顆龍眼大小的乳白色丹藥。
「孩子，吃了吧，吃了之後你便能恢復正常。」
道人笑著對孩童說道，同時把丹藥抵在他的嘴唇上。
一旁有人見狀面露不忍之色，「師尊，我們真的要做到這一步么？
甲子大丹，雖然能讓這痴兒恢復神智，甚至還能增長壽元強化根基，但那可是一歲一甲子啊。
待他八百年後仙魂大成便要抽出魂魄，這手段與魔道飼養人彘何異！」
道人還在喂孩童吃藥，王長老卻是說道：「胡說八道！我們怎麼可能像魔道那幫賊人！
原本我們也不想這麼做，只是你也看到了，如今這痴獃小兒如何能承載本宗氣運，帶領本宗與天道抗衡。
這甲子大丹服下后他便能恢復到五歲孩童神智，今後每隔六十年服用一顆，待八百年後仙魂大成，以他到時將近十八歲左右的神智，也算體驗過一段世間無憂歲月了。
再說那時這痴兒未必不能達到我們的要求，也許也不用行那最後的手段。
到時就算他身死道消，也好過現在這樣渾渾噩噩人獸不如的度過一生區區數載……」
道人手中的丹藥到最後還是被孩童吃進肚子中，雖然過程有些痛苦，但結果往往更引人在意。
孩童的嘴角有少許鮮血流出，那是身體本能的抵抗，到最後緊咬著崩斷的牙齒所流。
丹藥入腹后渾身一陣舒爽，這感覺讓孩童的意識都要沉睡過去。
隱約間道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傳入了靈魂。
「你是一個孤兒，無父無母。
老夫遊歷天下時在黑土鎮將你撿到帶回收養，故此就以黑土為名。
老夫韓嘯，今為你師尊，收你於我座下第十一入室弟子，當賜予你韓姓。
現在為師便為你斬斷塵緣。
賜名韓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