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蜀山傲氣
蜀山傲氣,劍絕江湖。
―――蜀山人
「拓言。」絕塵忽然道。
「弟子在。」許拓言忙應道。
「知道你為什麼姓許么?」絕塵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遲香雪的心猛地緊縮了一下,驚惶的看向絕塵。
「師傅說我的父親姓許。」許拓言恭敬的答道。
「很好。」絕塵點點頭,「那你知不知道你父親叫什麼名字?」
許拓言隱隱猜到絕塵要告訴自己什麼,眼中有幾分期盼,也有幾分默然,更有幾分疑惑。
「師傅不曾說過。」許拓言如實對答道。
「好,那我現在就告訴你!」絕塵像是將要履行一項神聖的使命一樣,心中豪情萬丈,「拓言,你已經長大了,有些事你也應該知道了。至於如何去取捨,都看你自己了。」
「弟子明白。」許拓言依然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臉上不見任何波瀾。
然而此時遲香雪卻異常激動道:「你們不用在那裡研究了,一切皆因我而起,我一人承擔便是。有仇的來報仇,有冤的來報冤,我絕不會還手。」
眾人被他們搞的一頭霧水,一會兒看看絕塵,一會兒又看看遲香雪。
絕塵親切的看著遲香雪,他的目光穿越了時空的層層封鎖,將近乎兩個世紀以來加之在身上的是非榮辱一一剝落,把自己還原成她所熟悉的那個血氣方剛,有情有義的哥哥。
儘管這份溫暖和關懷可能已經太遲,但他也顧不得了,絕塵不想將這份遺憾繼續下去,哪怕是一分一秒。
不知何時,絕塵的眼圈又紅了,只聽他柔聲道:「妹妹啊,哥對不起你。你說的不錯,即使魔門千錯萬錯,你從來都沒做錯過什麼,廣陵他也沒有。如果天下人非要把什麼錯強加給你的話,哥哥我替你承擔!」
遲香雪的心弦被重重的撥動了,全身因為激動而劇烈的顫抖著,淚水漸漸模糊了她的雙眼。她張著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終歸化成一次次哽咽沒能出口。
絕塵抹了一下眼角的淚水,微笑道:「妹妹,當初的諾言已經無法兌現了。你不要怨哥,哥只能為你做這麼多了。」
「哥——!」遲香雪無限依賴的叫著絕塵,早已盈滿的淚水奪眶而出,不可斷絕。所有的恩怨都隨著一聲傾吐而一筆勾銷。
能冒著天下大不韙而承認自己,能為自己拋下他用一生掙來的名譽和地位,她還有什麼可怨,有什麼不滿足呢。
絕塵轉身面向許拓言,用顫抖的手指著遲香雪,幾乎是用吼的聲音道:「那邊那個,那邊那個就是你的娘!你的親娘!」
「什麼!」許拓言如遭電擊的全身一震,愣愣的瞪著兩眼,僵在原地。
絕塵語不驚人死不休,這一會兒就暴出了兩段猛料,大家都在和身邊的人竊竊私語,不時對許拓言,遲香雪指指點點,倒是沒人敢說絕塵什麼。
玉陽子對絕塵的魄力實在是既敬佩又痛恨。這些隱秘的事本應該只有幾人知道的,那麼他手中就握有要挾絕塵的把柄。可現在什麼都讓他挑明了,那麼把柄也就自然不存在了。
薛易在一旁靜靜的注視許拓言,心中滿懷期待。
看著地上失魂落魄的兒子,遲香雪流下了悔恨的淚水,她本不該來這裡。因為她的出現,毀了哥哥的一世英名,也毀了兒子的大好前程。當初也是因為她的拖累,才使得丈夫不幸喪命。也許自己本就是個禍害、是個累贅、是個多餘的人。
絕塵呼喝道:「拓言,天下的同道都在看著你,你說該怎麼辦?」
許拓言倏而回過神,聲音生冷道:「怎麼辦?師傅你想讓我怎麼辦?」
絕塵滿腔的熱情被許拓言一句話噎了回去,不過想想也在情理之中。突然知道如此重大的事,換做是自己,一時間也接受不了。而且馬上還要被人逼著做抉擇,有抵觸情緒在所難免。不過形勢逼人,已經不能再猶豫了。
絕塵只有硬著頭皮道:「不是我要你怎樣,是你自己想怎樣!」
「哦!」許拓言淡淡的應著。
此時,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想知道他接下來要怎麼辦。
「師傅,我能先問您幾個問題么?」許拓言依然不冷不熱道。
「恩,你問吧。」
「我是被拋棄的么?」許拓言似乎在問著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語氣很隨便。但他的眼神卻是小心翼翼的。
「不是。」絕塵肯定的回道。
聽到這個答覆,許拓言明顯鬆了一口氣,偷眼看了看天上的遲香雪,繼續問道:「那我為什麼不是由父母撫養成人的?」
絕塵力求在最短的時間內,用最簡練的話語向許拓言介紹他的父母,「在你出生那天,你的父親被人殺了。你的母親為了你能活命,就將你交給我撫養。」
「哦?」許拓言的眼中已經隱現怒火,耐著性子問了第三個問題,「那她……那我母親為什麼現在才來找我?」
聽見許拓言叫遲香雪母親,絕塵很是鬆了一口氣,回頭看了遲香雪一眼,後向他投來感激的目光。
「可能是因為容貌吧,當年你母親將你託付給我的時候,她為了躲避仇家的追殺,已經自己毀容了。回想起她當時的樣子,還真是嚇了我一跳。不過謝天謝地,她總算恢復了。」絕塵欣慰道。
聽完這些,許拓言已經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正當他要說些什麼的時候,蔣忠鄭卻插言道:「絕塵真人,你說遲前輩曾經毀過容?」
「不錯。」絕塵點點頭。
「聽真人的意思,遲前輩是因為容貌沒有恢復,才沒能早些來找許兄相認咯。」蔣忠鄭進一步問道。
絕塵一愕,不知道蔣忠鄭葫蘆里賣的什麼葯,轉頭看向遲香雪,后肯定的點點頭。他這才道:「不錯,是這樣。」
蔣忠鄭微微一笑,接著道:「我想對於遲前輩來講,普通的毀容也許不用這麼久才能恢復吧。如果需要這麼久的話,一定是個相當浩大的工程。」說到這兒,蔣忠鄭偷偷瞄了遲香雪一眼,現后神色明顯慌亂了一下,知道自己所料不差,繼續道:「我聽師傅說過,二百年前有一位奇人叫許廣陵,為了能讓愛妻能夠青春永駐,紅顏不老,他自創了一個千屍陣,吸陰納陽,妙用無窮。」
蔣忠鄭停了一下,留給眾人消化的時間,然後又道:「說來也巧,我在尋找一名失蹤組員的過程中無意間現,有人在一幢樓里擺下了一個奇異的陣法。起初我並沒太在意,不過前段時間,那幢大樓忽然倒塌了。由於好奇,我特意前去探察了一翻,結果在廢墟之下現了千具之多的白骨,於是我很自然的聯想到的千屍陣。不知道諸位聽了我的話後有何感想?」
「哇,要用一千個活人來煉陣,真是滅絕人性。」
「蔣組長可查到是誰人所謂?這種人一定不能放過他。」
「就是,就是。」
聽了蔣忠鄭的話,眾人紛紛對擺陣人進行了嚴厲的譴責,要求懲辦兇手。
絕塵的臉色凝重起來,默不作聲。
百劫冷眼看向遲香雪,「妖女,這可是你所為?」
「唰!」
霎時,眾人將目光齊聚焦在遲香雪身上,等待她的回應。
遲香雪臉色煞白,兩隻手不安的扭動著衣角。良久,她緩緩抬起頭,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道:「是,是我做的。」
「嘩——」
眾人一陣嘩然,場面立即失控。
玉陽子在一邊自言自語的說著風涼話,「千屍陣,大手筆,有傷天和呀。」
百劫義正嚴詞道:「絕塵師兄,事到如今你還要維護她嗎?」
絕塵神色一暗,彷彿瞬間衰老了幾十歲(可憐,本來就夠老了),一臉苦笑的看著遲香雪,轉而嘆道:「事到如今,我已經不配做蜀山的掌門了。」說到這兒,絕塵的眼神突然一凜,「但我絕塵依然是個男子漢,說出去話怎麼能不算!不管我妹妹她有什麼過失,都由我來替她承擔!」
「哥——」遲香雪惶急道。
「別說了。」絕塵一擺手,「長兄為父,沒教育好你是我的責任,有過錯當然也要由我來承擔。」
「那我呢?」一個聲音突然插了進來,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聲音的主人——許拓言。
「母親是為了我才這樣做的吧?」許拓言一臉輕鬆道,「怎麼說母親也是個婦道人家,而且年紀又大了,經不起折騰。俗話說父債子還,還好,看樣子我父親沒欠下什麼債。那就由我來還我母親的債吧,也算盡點孝道。」
遲香雪滿懷欣慰,眼含淚水道:「哥,言兒,有你們這些話就足夠了。我不能再給你們添麻煩了,我自己做錯的事自己承擔,我先走……」
「母親!」許拓言淡淡的打斷道:「你若是先走一步,我隨後跟去!」
雖然他的語氣平淡,但卻透著不容質疑的堅決。
「好!」絕塵高聲誇獎道:「不枉費我平日里對你的一翻栽培。做出這一切,我已經愧對蜀山的列祖列宗,再不能因你我二人的私情而陷蜀山於不復之境了。所以我現在要以掌門的身份逐你出師門,你可後悔?」
許拓言瀟洒的一笑,鏗鏘有力道:「絕不後悔!」
「恩。」看著許拓言,絕塵不住的點頭,「逐你出師門以後,我也會自廢掌門之位,總不能讓你這孤兒寡母的承受這一切……」
「嘶——」不知道是誰的寶劍在緩緩出鞘,劍身與劍鞘摩擦出尖銳刺耳的聲音,像是在示威一般,清晰的傳遍祭劍台的每個角落,同時也打斷了絕塵的自說自話。
「嗆——」、「嗆-」、「嗆啷啷」……一把劍出鞘的聲音尚未完畢,緊接著數把寶劍奪鞘而出,拔劍之聲不絕於耳。
這時,地面上一個老態龍鐘的道人緩緩走脫人群,仰望著絕塵嘆道:「絕塵啊,我跟你爭了一輩子的掌門,從來都沒服過你,我更不明白師傅為什麼要把掌門之位傳給你。
但我今天終於懂了,也服了!原來在你身上有蜀山人最不屈的傲骨!最剛勇的血性!你不愧是我們蜀山的掌門!」
「絕先師兄……」絕塵的聲音意外中夾帶著欣喜,還有少許哽咽。
絕先擺擺手,繼續道:「咱們蜀山上下一條心,本就一家人,有什麼話不好說呢。拓言挺好個孩子,你憑什麼逐人家出師門?不就是香雪師妹這點兒事嘛,咱們蜀山保她不就得了。咱們蜀山人怕過誰來?!」
「不怕!」蜀山眾人群情激奮道,手中的寶劍不住的顫抖。
看到這一切,其他門派的人心都懸了起來,心說不是這就要開打吧……
絕先環顧左右,得意道:「聽見沒?」接著,他將手中的飛劍高高舉起,面容莊重而虔誠,高聲道:「蜀山傲氣,劍絕江湖!」
「錚——」蜀山眾人紛紛將劍擎空高舉,生若雷動的應和著,「蜀山傲氣,劍絕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