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大戰之後的末路狂歡,石重貴變成了後期的李存勖
石重貴聽說危機解除,就又從澶州返回汴梁。不過,這次回去,他的心態已經悄然發生了變化。
其實,正如杜重威所言,這次擊敗契丹,實屬僥倖。如果不是白團衛村那場昏天黑地的沙塵暴,石重貴能不能回汴梁,這都是個未知數。
杜重威打起仗來也許沒啥大本事,在戰場上純粹靠高手帶飛,他只負責躺平和躺贏。但在欺壓百姓方面,杜重威卻是能力超群,無師自通。
他仗著自己是皇帝的姑父,貪贓枉法,經常以對抗契丹為名,橫徵暴斂、苛捐雜稅多如牛毛。看到當地達官貴人有奇珍異寶、美女姬妾、寶馬良駒等,他就一定要想辦法弄到手,或者按照「老套路」,先安排個誣告罪名,再把人殺了后,直接順理成章接手其家產。.
對自己人兇殘,對契丹人懦弱,杜重威就是這樣一個典型的「窩裡橫」。每當有契丹軍隊入境,哪怕只是幾十名騎兵小嘍啰經過,杜重威也會第一時間緊閉城門,龜縮在城裡不敢出門,只是觀望。
久而久之,契丹幾乎人人都知道鎮州有個膽小如鼠、視財如命的杜重威。每次南下襲擾,契丹各部都爭著搶著要去鎮州。
甚至,為了挑釁杜重威,契丹只派十幾個騎兵押解著成百上千的漢人百姓,在鎮州城下大搖大擺地往北走。被俘的百姓向城牆上的官兵大聲呼救,而杜重威卻只是伸長了脖子,瞪圓了眼睛,見死不救,屁都不敢放。
契丹人見此,就更加肆無忌憚地殘害鎮州百姓,所過之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許多村落遭無情屠村,導致鎮州地界「千里之間,暴骨如莽,村落殆盡」。
杜重威也不傻,他知道內有百姓仇視,外有契丹虎視眈眈,也榨不出個油星兒來,害怕再經歷一次白團衛村的噩夢,就屢次上表,請求到汴梁朝見。
「組織派你守著鎮州,是對你的信任,鎮州百姓也離不開你,姑父不用大老遠親自赴京彙報工作,有事情飛鴿傳書一封即可。」石重貴不準。
杜重威是一分鐘不敢,也不想在鎮州多待了,他索性不管三七二十一,沒有得到皇帝許可的情況下,直接收拾行李跑回汴梁。
「擅離職守,可是死罪。如今兩國戰事未定,鎮州位於兩國邊境,屬於邊陲重鎮,事關重大,杜重威就這麼回來了?那前線誰管?」朝廷驚駭,大臣紛紛上疏,要求嚴辦杜重威。
桑維翰震驚不已,奏請石重貴:「杜重威平時就仗恃自己是皇親國戚,在鎮州很多做法都有違國法。戰爭爆發時,他又膽小如鼠、畏畏縮縮,如今更是擅離職守,建議皇上立即罷黜他的職務。」
即便只是上疏要求罷免杜重威的職務,石重貴就已經面露不悅,非常不高興。
「如果皇上不忍心罷黜杜重威,那麼就不要讓他再當成德節度使,在汴梁周邊找一個小戰區讓他管管吧,今後也不能對他再委以重任了。」桑維翰只好再做讓步。
「杜重威是朕的親姑父,絕對可靠,他這次來京,只是想見見朕的姑姑而已,老桑你想多了。」不料,石重貴仍是一味袒護。隨後,他又命杜重威擔任天雄節度使。
把鎮州搞得一塌糊塗后,杜重威非但沒有受到處罰,還又搞到了魏博這個軍事重鎮,而且遠離契丹邊境,不用再提心弔膽,可謂是「穩賺不賠」啊!
為了表示對侄子的感謝,杜重威高調進行了一番「神仙操作」,他向石重貴進獻了一支四千人的武裝部隊,配套四千副武器鎧甲,還進獻了十萬斛糧食、二十萬捆草料。其實,這些還不都是石重貴的、朝廷的人馬和糧草,左口袋翻騰到右口袋的「儀式感」而已。只不過,這一來一去的,拉動了GDP,大家面子上好看罷了。
從現代經濟學的角度講,這叫做「口袋經濟學」,不但披上了「經濟學」的外衣,而且披上了「主流經濟學」的外衣,還有嚴密的數學模型論證支撐呢。各級政府為了提高政績、年終總結報告上的GDP增長率和增長量曲線圖好看,而人為增加了一些不必要的「流通」和「交易」環節。
「Lego!隨它去吧。」桑維翰見此,嘆了口氣,覺得十分痛心,便借口腿腳不便,提出辭職。
其實,沒辦法處分杜重威,只是桑維翰辭職的其中一個原因。老桑同志雖然是首輔,卻也有強勁的政治對手。
前文《後晉皇帝迎娶嬌羞嬸娘當皇后》中,我們也提到,石重貴專寵皇后馮氏,並將她的哥哥馮玉「火箭式」提拔進核心權力圈。馮玉進入最高決策層后,又發展了一個下線——宣徽北院使李彥韜。
這個李彥韜原是後梁邢州節度使的僕夫,後來投靠到河東跟隨石敬瑭。石敬瑭南下攻打洛陽時,李彥韜被留在太原,照顧石重貴。一來二去,日久生情,李彥韜就成功「上位」。
別小看奴僕出身的李彥韜,他心眼可是多著呢,不僅善於察言觀色,更會拉幫結派,與同樣得寵的宦官或姬妾互相勾結,結成利益共同體,合起伙來搞事情。
心理學上有種說法,所謂的「缺什麼就嫉妒什麼」,從認知角度講,自己沒文化,具有較低的認知水平,就拚命嫉妒高學歷的文化人。
作為一個「暴發戶」,李彥韜毫不掩飾自己對文官集團的仇恨,時常公開發表言論:「百無一用是書生,有朝一日,我掌權了,就慢慢淘汰這些文官,直至全部被免職。」
是不是很傻很天真?讓人分分鐘可以笑出六塊腹肌來。
沒念過幾天書,經常找「搶手」的馮玉也是這麼想的。同為石重貴的心腹,他和李彥韜可謂是一丘之貉、狼狽為奸,對桑維翰都很憎惡。
兩人多次在石重貴面前說桑維翰的壞話,久而久之,石重貴想免去桑維翰的職位。多虧宰相李崧等人堅決勸阻,這才作罷。
桑維翰聽說這些事後,建議石重貴任命馮玉為樞密副使。不料,馮玉依舊很不爽:「樞密使我還用你推薦?才是個副的?」
945年2月,正值後晉對抗契丹的緊急關頭,石重貴任命馮玉為樞密使,大大分割了桑維翰的權力。
一年半的時間,契丹先後兩次,舉全國之兵南下入侵,這是連李存勖、李嗣源都沒享受過的「高規格待遇」,而且,重點是——都被石重貴御駕親征擊潰。
勝利沖昏了他的頭腦,石重貴自以為「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大任務已經完成,沒有了後顧之憂,耶律德光估計沒個三五年都不敢再來,自己可以放心大膽去享樂了。
於是,他越發地貪戀酒色,徹底開始放飛自我了。各地貢獻的奇珍異寶,全被石重貴收入內宮,以供私人享受。他還下令擴建了許多華美的宮室,大規模充實後宮佳麗,也想整個銷魂「N龍帳」,當然,N大於等於九。
嫌宮殿內飾不夠奢華,石重貴專門建了座織錦樓,命數百名工匠,花了好幾年時間才編織好的地毯鋪滿織錦樓。
他也酷愛戲曲,經常召入優伶,在宮裡不分晝夜吹拉彈唱。而且,對他們出手極為大方,賞賜優伶的財物毫無限度。
種種表現,是不是像極了我們前文《梨園行的祖師爺---李天下》裡面,李存勖後期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