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幾年了,他還是學不會怎麼哄
這聲音,這語氣。
空氣中似浮動著甜絲絲的香氣,一如既往。
薄霽淵下意識地撫上傷痕。
長指骨節分明,這動作被他做起來,又撩又欲,看著她的墨眸里彷彿有鉤子。
「淵哥哥。」姜檸眼眶一紅,攥住他的胳膊,上身微微前傾,「難道你忘了嗎?你還親過我的。」
祁明猛地豎起耳朵,人悄咪咪地往車這邊湊近了些,生怕錯過什麼。
被逼婚,九爺甚至不惜開出x冷淡的證明,老爺子老夫人這才徹底放棄。
什麼什麼?原來九爺也是親過人家姑娘的。
嘖。
祁明當即微妙的眼神投向九爺,被抓了個正著。
嗖。
趕忙扭頭,裝作無事發生。
薄霽淵收回視線,揉了揉眉心,正色看向面前的女孩,「你是誰?」
「淵哥哥,薄爺爺和我外公是戰友,你十三歲那年,曾經去我家住過一年。」
姜檸之前倒是一點都不怕的,但這會兒突然慫了幾分,乖巧地坐直了身體,手放在膝蓋上。
那半年,被薄霽淵支配的恐懼,她時刻不敢忘。
比她大十歲,卻硬要她叫他「淵哥哥」。
更何況,他還打過她的屁股。
「呵。」
薄爺爺?聽到這稱呼,薄霽淵扯了扯唇,再度看向面前的女孩,眼神有幾分玩味。
他爸巴不得早點做爺爺。
這不,正好可以遂了老頭的願么?
劉叔沒想到居然是認識的,偏偏這時候有電話打進來,他低頭看了一眼,眼神愈發迫切,「大小姐,別鬧脾氣了,已經來不及了!」
「不,我不走。淵哥哥,救救我,他是壞人。」
姜檸鼻尖沁出汗珠,眼眶濕漉漉的。
知道他是誰以後,相反不敢像之前那麼放肆了,她大著膽子攥住他的手指。
薄霽淵垂眸。
指尖的觸感軟軟滑滑,觸及她的手心,卻一片冰涼。
記憶中的小娃娃站在櫻花樹下,身後是紛紛揚揚的櫻花花瓣,她穿著牛仔背帶褲,腳踩著鵝黃色小涼鞋,像只小雪團,一顛一顛地朝他跑來,「淵哥哥,抱抱鴨。」
一聲「淵哥哥」,喚醒了記憶。
她說話還和以前一樣,輕聲慢語,和緩動聽。
手機鈴聲一響再響,劉叔也慌了,「你……你們這也不能光天化日明搶啊,我報警的啊。」
薄霽淵一手攬住她的肩膀,高大的身軀將她納入懷中。
目光落了過去,漫不經心時透出沉穩平靜,愈發讓人生畏。
嘴角含笑,帶著幾分桀驁,那是君王的底氣,「祁明,報警。」
「……」
「是!」祁明巴不得救救這可憐的姑娘呢,立馬回應。
勞斯萊斯急馳而去,劉叔臉色發白,手機一直在手裡震動,遲遲不敢接。
——
姜檸反跪在車後座,如玉的手指緊緊扒在車座邊緣,貼著后玻璃看,臉蛋微皺著。
「別怕,我們已經走了。」薄霽淵垂眸看著懷裡的嬌嬌,語氣柔了幾分。
他知道她在後怕。
他手伸過去,女孩顫抖的肩膀,脆弱得像蝴蝶的翅膀,讓他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頓了頓,還是不自然地輕輕拍了拍。
「淵哥哥。」姜檸立時轉臉,埋進他懷裡,雙手牢牢扣住他的腰身。
許是神經終於怔忪下來,也不怕他了,放肆地趴在他的胸膛,軟軟依著他,哭了個昏天暗地,那雙清澈的眸就跟泉眼似的。..
懷裡的人兒,綿軟溫暖,清甜的氣息一個勁地往他鼻子里鑽。
薄霽淵抬手,單手撫順她顫抖的背脊,抬眉朝前望去。
噔——
是隔板升起的聲音。
祁明僵硬地扶著方向盤。
沒點眼力勁,他在如雷貫耳的薄九爺手下活不過三年。
不過,他也是心癢難耐得要命。
九爺是誰啊,有人說他是被摘了七情六慾的天君下凡。
這姑娘趴他懷裡嚶嚶嚶,這畫面太有違和感了吧?
薄霽淵抽了張紙巾,想給她擦擦眼淚,皺緊的眉就沒鬆開過。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龍王女兒轉世,哪這麼能哭。
等他轉頭,就發現她早已攥住他襯衣的領口,無意識地摩擦,成了只小花貓。
男人眉心跳了跳,驀地一伸出手……
姜檸嚇得連忙俯身,身體往後撤,咬著水潤的下唇,警惕地看著他。
那年打得太疼了。
她一直謹記了這麼多年。
薄霽淵視線深沉。
原來她還記得。
他住在她外公家的那一年,被她纏著講了一年睡前故事。
唯一一次跟她發火,打她屁股,那是她上幼兒園第一天,收了一個男生的棒棒糖,那男生說要帶她私奔,她也不懂私奔是什麼意思,回來就嚷嚷著要跟人私奔。
他疼得不行的寶貝,日日捧著,夜夜哄著,結果一根棒棒糖就被收買了,他能不氣?
當下,薄霽淵狀若無事地抽了紙巾,姜檸瞪大眼睛看著他,還想往後縮。
他冷冽的眼神看過來,完全是下意識的,姜檸不敢動了,只是盯著他看,眼睛垂成了無辜的小狗眼。
女孩已經夠可憐,這會兒在角落裡縮成一團,精緻的眉眼更惹人憐。
薄霽淵輕嘆口氣,緩聲道,「只要你乖,我不會打你的。」
長指抬起,擦了擦她臉上的淚水。
動作已經儘可能輕了,她的肌膚還是太過軟嫩,頰邊哭紅了。
姜檸終於放下防備,因著這溫柔的對待,心裡的長堤像是裂開了一道口。
她眼巴巴地看著他,積蓄的情感終於破閘而出,「淵哥哥,我已經沒有家了。」
薄霽淵抿了抿唇,目光無波無瀾,「就為這點小事哭鼻子嗎?」
他以為她說的是沒房子住的事。
姜檸一愣,繼而哭得更大聲了。
薄霽淵:「?」
那一年,她就是這樣,很喜歡哭,是個名副其實的小哭包。
而她一哭,他就亂了,像是原本勝券在握的棋局,因她的哭聲,棋落一地。
姜檸哭得喘不上氣,臉更紅了,像只桃子,她抬眼,男人雙腿交疊,一手扯了扯領口,另一隻手拿著手機,長指如飛,眉宇間帶著一股躁鬱。
鼻子一酸,姜檸卻不敢再哭了。
她不再是小公主了,家破人亡,沒人疼她,「我會好好聽話,不要趕我走,可以嗎?」
猝不及防,肩膀一抽,一個哭嗝兒從櫻唇溢出,她抬起手,緊緊覆住唇,眼眸掠過一絲驚恐。
淵哥哥最怕吵鬧,她生怕會把她扔出去!
現在的她再也沒有退路了……
男人眼神複雜地看著她,在他的盯視下,姜檸心跳加速,生怕自己還有什麼做得不好,手迅速放在膝蓋上,連頭髮絲兒都透著乖巧。
這時,車停了——
祁明拉開車門,男人邁開長腿率先走了出去,一身深色西裝,修長挺拔,彷彿能融於夜色中。
他朝她伸出手,漆黑的瞳眸深不見底,目光緩緩落在她沒有穿鞋的小腳上。
姜檸遲疑著看他,最後還是伸出手去,被他大手緊握,微微一扯。
男人一手放在她柔軟的腰際,一手在膝下,直接將她抱起。
她像只茫然無措的鹿,手下意識地抵著他的胸膛,掌心以下,熱,且堅實。
然,一抬眼……
雨過初晴,漂亮的莊園種滿了白色荼蘼,鋪天蓋地,是不染塵埃的純凈。
這是她最喜歡的花!爸爸媽媽最寵她,也沒種這麼大一片!
荼蘼嬌艷奪目,卻很難養,不知道要花多少心思。
她忘了一切,訝異地看著,唇瓣微綻。
男人清朗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這不是有家了?嗯?」
本來去實驗室有急事,聽到她這話,臨時打道回府,編排簡訊,也是為了安排一切,收拾好她的房間。
十幾年了,他果然還是不擅長哄人。
姜檸獃獃地看著面前的一切,挪不開視線,「淵哥哥,你願意收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