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邏輯不通
那條黑色圍裙是外婆給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
外婆去世以後,母親就把它放在了衣櫃的最下層,特別寶貝,根本捨不得拿來穿。
愣什麼呢?再不吃飯我收拾桌子了。
媽媽穿著那條條紋著粉色forever-love的黑色圍裙,一手端著她和爸爸的碗,一手舉著筷子作勢要打人沖著顧愷說道。
「快來吃飯,別惹你媽生氣。」
爸爸笑呵呵的起身打了個圓場,招呼著兒子坐過來。
顧愷強擠出一絲笑意,說道「馬上就來」,隨即眼睛迅速觀察著客廳內東西的擺設,大腦飛速的計算著逃跑路線。
一個個計劃線路如同設計師筆下的圖紙般,出現在他眼前。
一隻細長的手突然揪住了顧愷的耳朵,他能清楚的感知到上面老繭的紋路。
「磨磨蹭蹭的,我看你是想氣死你媽」
媽媽提溜著顧愷,拽到了椅子上。
「計劃擱淺!」
顧愷心裡也清楚,自己現在被控制的死死的就算他們真有問題,自己也幾乎沒有了逃跑的可能。還不如該吃吃該喝喝,死也做個飽死鬼。
再說了,華夏建國以後,早就不允許成精了!
肯定是有什麼特殊原因,比如說今天是外婆的忌日?
顧愷默默給自己打著氣。
「媽,你今天怎麼穿這條圍裙啊,我記得你平時都放在衣櫃最底下,當個寶貝藏著」
「你見過這條圍裙?這是你外婆給我郵過來的,昨天晚上才到。」
媽媽狐疑的打量著顧愷,不知道這從小調皮搗蛋的兒子心裡打的什麼鬼主意。
「外婆不是已經…」
「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早點吃完,,早點上學去。」
媽媽不想聽顧愷說話,掰了塊饅頭塞到他嘴裡,然後吃起飯來。
顧愷張著嘴想說話,又憋了回去,只在心裡念叨著:「我大學畢業三年了」
看過很多犯罪電影的他很清楚,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行,沒必要說出來。
爸爸吃飯很快,吃完了把自己的碗筷乖乖端到廚房,坐在沙發上看起了早間新聞。
媽媽就忙多了,一邊坐等顧愷吃完好收拾碗筷,一會訓上兒子兩句好吃懶做,一會對著沙發上的人罵上兩句上樑不正下樑歪。
時間來到7點,爸爸媽媽眼看著接送車快到了,換好鞋子,叮囑了顧愷一會把自己碗刷了,拎著包紛紛去上班了。
這他媽怎麼回事?
外婆都去世快十年了,怎麼還可能寄快遞過來,陰間快遞嗎?
爸媽不是退休了嗎?怎麼還要上班。
二人走後,顧愷先是緩了口氣,緊接著面色瞬間沉了下來,心裡泛起嘀咕。
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著在後腦勺,閉眼沉思。
日記。
一個念頭,出現在了顧愷的腦海里。
想到的瞬間,顧愷瘋了一般直接一把扯開椅子,跑到卧室的電腦桌前,顫抖著拉開了抽屜。
貼著某非主流先驅照片的綠色筆記本,出現在顧愷眼前。
泛黃褶皺的紙張,和扉頁上的「青春不留白」,彰顯著年代感。
緊張的「刷刷」翻頁聲中,顧愷翻到了最後日記本的最後。
「我沒有爸爸媽媽了。」
「2012年10月12日。」
顧愷怔怔的望著充滿著無數個淚印痕迹的日記,兩行清淚無聲的淌了下來。
屋子裡靜的可怕,只能聽到「滴答」的淚珠掉落在紙張上的聲音,與不知多少日夜的水印交疊在一起。
半晌,顧愷伸出左手的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淚。
他想起來父親躺在病床上,臨死前對他說的話。
那個從來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男人,看著一臉失魂落魄的兒子,好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強擠一絲悲傷的笑容:
「小愷,我對不起你媽媽和你「
「以後就要靠你自己了。」
「為什麼!媽媽說了多少次了,不要當刑警不要當刑警,不要去惹那些毒販,為什麼你不聽,為什麼不聽!為什麼!」
少年閉著雙眼,眼淚止不住的淌著,攥緊拳頭,咬牙切齒質問著。
「我…我…我…我」
床上躺著的男人張了幾次口,都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怎麼不找你的借口了,怎麼不說最後一次了,你說啊!」
少年睜開雙眼,盯著床上的男人,不帶感情的說道。
「顧為民,我恨你!」
少年重重的吐出六個字,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病房。
…
天空萬里無雲,幾隻麻雀盤旋在上空,時而俯衝,時而嘰嘰喳喳的落在電線上。
一名少年舉著一捧白色香石竹,靜默的站在一座墓碑前。
旁邊散落著一張黑白報紙:「泉城日報,10月12日,東山泉城禁毒支隊隊長顧為民在專案偵辦期間遭遇毒販報復入室持槍射擊,身中六槍,重傷昏迷入院。妻子馮美麗頭部中槍,年僅39歲。」
半晌。
顧愷回過神來,擦了擦臉上的眼淚,走下樓去。
他已經明白,自己現在完全處於一場幻象之中,當務之急,就是從跳樓的人身上,去挖掘出整個事件的真相。
想到這裡,顧愷立刻跑到了窗邊向下望。
巡邏的警車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樣,做賊一般嗚嗚的著駛來,屍體墜落區域的行人如夢初醒般大叫著四散離開,一位司機因為扭頭看戲不小心追了尾,清潔工人這才意識到掏出了手機撥打120,周邊較遠區域的群眾指指點點,然後從兜里掏出手機拍照吃瓜。
一切都很合理。
但,一切都有太重的刻意。
楚門的世界?
一個念頭出現在顧愷的腦海里,但眼力過人的他可以明顯看到跳樓的人,是真的死了。
半個腦瓜都被砸扁了,這要是演員,那也太敬業了。
如果不是「楚門的世界」,那現在這個世界,是真的變了。
「如果有一天,你會來看一看我嗎...」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接通電話,總經理秘書張揚的聲音傳來。
顧總,您什麼時候到公司,王總在公司等著您一塊過方案呢?
「我今天有點特別重要的事,你讓王總就按我昨天的意思來定就行。」
顧愷隨便回了一句,急匆匆出了門。
天空湛藍烏雲,乾淨的馬路上,幾輛洒水車緩緩行駛著,要驅散這個夏日的炎熱,看上去一切如常。
走過剛剛屍體墜樓的地方,圍觀的群眾已經四散離去,屍體已經被清理的乾乾淨淨,追尾的現場也不見了蹤影。
顧愷狐疑的轉著觀察現場,但即便以他現在的眼力,仍然看不出一絲案發現場的痕迹。
想著想著,他突然踉蹌了一下,好像被什麼東西絆到了,險些跌倒在地上。
拍了拍褲腿,手上多了種粘稠感,還透著股血腥味。
他又伸手摸了摸剛才絆到的位置,一股熟悉的人體皮膚觸感瞬間讓他反應了過來。
一切都還存在,只是被幻象掩蓋掉了!
揣著心事的顧愷在開始觀察起周圍來,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那個十八樓的女人。
女人似乎察覺到了顧愷的目光,鬼鬼祟祟的往周遭察看了一番,沒發現什麼異常,就急匆匆的進了單元樓。
這個女人身上應該能找到突破口,混沌了一上午的顧愷終於恢復一線清明,跟著女人的方向走了過去。
大爺,剛才那個粉頭髮的女人,您認識嗎?
顧愷向前快走兩步,對著一個地中海老頭客氣的詢問道。
老頭穿著坐在矮矮的竹凳上,拿著一把專註男性健康的塑料廣告扇子悠哉的扇著,上身穿著條白色跨欄背心,有點舊但洗的很乾凈,能看出是個講究人。
老頭沒說話,顧愷猜想估計老頭不知道自己跟他對話,走過去輕輕拍了拍老頭肩膀。
「大爺,剛才那個粉頭髮的女人你認不認識?」
啥?
小區亭子里納涼的大爺似乎有點耳背。
我說,剛才走過去那個穿黑絲的粉頭髮女人叫什麼名字。
顧愷湊到大爺耳邊,提高了音量。
你說啥?
大爺也跟著提高了音量,聲音明顯有些不忿。
顧愷一聽這語氣,掏出一包剛開封的紅利群就遞了過去。
哦,你說那個粉頭髮的,住十八樓。
大爺瞟了一眼遞煙的人,沒接。
見狀,顧愷又從兜里拿出一包沒開封的軟中華塞到了大爺手裡。
大爺本來沒啥表情的臉突然就笑了,笑的滿臉的褶子好像都綻開成了朵花似的「哎呀小夥子,你太客氣了,大爺不是那種人」
「你剛說那女孩,叫劉麗,住1802,東北人,在小區門口正骨推拿店做按摩的,父母都得病死了,挺不容易的。」
顧愷點了點頭,對這女孩家的情況沒有糾結,問出了下一個關心的問題。
那今天跳樓的人呢,您知道怎麼回事嗎?
你看柯南還是福爾摩斯?
大爺詫異的看著面前這個陽光帥氣、精神飽滿的年輕人,不像是天天看動漫看小說走火入魔的人啊。
「就這一上午,有仨神經病跑我這問跳樓的事,你是第四個」大爺手裡扇子一翻,眉毛一挑,伸手指比劃道。
「最有意思的是,我一問,這仨人都說是看小說的,還都是看什麼柯南、福爾摩斯。」
「你要找跳樓的,上別地還好說,就自從我當年來到這住以後」老王說著又伸出四根手指,三年了,快死的有生氣兒了,腎虛的變鋼槍,結婚的離婚了,沒離婚的帶綠帽了,這麼好的地方哪能有人捨得跳樓吶,對了,知道這座原本普通的樓為什麼能成寶地嗎?」
不用聽老頭講,顧愷就知道他要說啥,於是打斷道。
「那您認識那三個人嗎?」
「隔壁別墅區的,我幫你打聽打聽?」
老王看了眼手裡的中華煙,熱心腸的問道,一副只要顧愷需要立馬就上的架勢。
不用不用,我就隨便問兩句。
顧愷眼睛眯了起來,站了起身,沖大爺擺了擺手:「那我就提前謝謝大爺了,回頭再給您捎上兩箱茅台,今天問的事呢,希望您給我保密。」
「小事情小事情,小年輕搞浪漫嘛我懂。」
大爺爽快的應下了。
說罷,顧愷不帶回頭的朝著劉麗的單元樓走過去,他有預感,這個女人,絕對知道些什麼。
「叮鈴」
顧愷按響1802的門鈴。
誰啊,一道清冷的女人聲音傳來,然後是拖鞋踢踏地面的腳步聲。
送外賣的,顧愷舉著從樓下大廳順走的外賣示意。
門開了。
一個高挑化著淡妝的美女,探出頭來,打量了顧愷一眼,接過外賣。
顧愷趁機往屋裡望去,開放式的廚房乾乾淨淨,一應的廚具擺放整齊,看上去沒什麼問題。
這不是我的外賣啊,你送錯了吧?
劉麗將剛才的外賣還了回來,不滿道。
不好意思哈,是1902的,沒看清,對不住了啊美女。
顧愷佯裝尷尬的接過外賣,誠懇道。
劉麗沒說話,擺了擺手,帶上了門。
出單元樓前,顧愷把外賣放了回去,往袋子里塞了一百塊錢。
接下來就是蹲點了。
顧愷奔著老王納涼地方的亭子走了過去,開始守株待兔。
「咔嚓」
火光映照著老王陰沉的臉,也點燃了顧愷剛從老王手裡拿出的一支中華煙。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顧愷不停的看著手錶,大約待到下午六點,他揉了揉坐的生疼的屁股,才看到了目標。
今天的劉麗,帶了個黑色假髮,一副無邊框眼鏡,下身黑色漁網絲襪,踩著跟鞋,妥妥的御姐范,走到路邊,攔了輛計程車。
顧愷連忙招呼的士停下,跟上了劉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