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兩個紅眼睛的人
一股暮氣沉沉的死寂感，籠罩在了所有集會人員的上方。紅眼睛的詛咒開啟了。
雖然不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心中關於危險的第六感，急促的刺激著他。
習慣性的，顧愷從兜里摸出一個乾癟的煙盒，好些日子沒有抽過了，喉嚨忽然有些發癢。
咔噠！
跳躍燃燒的火焰以及升騰的煙霧，將心中隱隱的不安驅散了少許。
趙無眠目光冰冷，無視掉了鎮民們投來的不善目光，手中黑色長刀在夕陽下映射的寒芒，似無意，也似警告。
對峙了許久，鎮民里為首的白髮老人嘆了口氣，邀請顧愷三人一同參加集會之後的篝火晚會。
「怕嗎？」顧愷看著人群中影影綽綽的凶光，對旁邊兩人問道。
「還要過去？」謝圖南有些不太願意。
「我帶頭，你們跟著。」說著，趙無眠提起黑刀，率先迎向潮水一般的人群。
太陽幾乎整個都埋進了黑暗裡，幾點星光點綴著夜色。
謝圖南望著趙無眠洒脫的背影，一咬牙，跟了上去。
一百米的距離，很短。
迎著兩千人目光的一百米，漫長。
「不是告訴你們不要參加集會嗎！」鍾健皺著眉頭，額頭青筋直蹦，聲線都因為憤怒有些沙啞。
「抱歉。」
顧愷心裡確實有幾分歉意，畢竟吃過人家做的飯，也確實被告誡多次不要參加集會。
但現實就是如此，當兩者的需求成為對立面時，就不得不引發矛盾的碰撞。
「算了小鍾，該來的攔不住...」白髮老人的聲音滄桑低沉，每說幾個字就要咳嗽一聲，身子顫顫巍巍的看起來有些虛弱。
「讓幾位朋友落座，一塊留在這裡吃飯吧，別失了桃源鎮的待客禮數。」
「是，鎮長。」鍾健嘆了口氣，氣呼呼的甩了下袖子，朝人群中吆喝起來。
兩千人收起目光，忙活起來。
隨著眾人的散開，巨大的暗紅色六芒星團出現在眾人眼前，周圍擺了一些紅色的蠟燭。圖案的中間，兩隻黑色的山羊橫屍於木台之上，鮮血淋漓，在地上漸漸漫開，化成了切西婭的蛇形模樣。
鎮民們熱火朝天的忙活起來，很快幾十口兩米長的大鍋被架了起來。
鮮肉、蔬菜，紛紛被投進鍋里，在鍾健和另外一名中年人的操持下，一盤盤美食散發著勾人饞蟲的香氣出爐。
然而顧愷幾人面對著誘人的香味，卻絲毫提不起食慾。
剛才的詭異吟唱和現在鎮民的熱火朝天，形成了截然相反的對比。
「小夥子，能喝酒嗎？」白髮老頭走到三人跟前，笑容和睦的看著顧愷和謝圖南，「一起喝點？」
顧愷尷尬的指了指謝圖南：「我不會喝酒，你問問他。」
謝圖南立刻擺手推脫：「呃，我也喝不了。」
老人抬頭看了兩人一眼，面色有幾分不悅，抬起褶皺的手「虎娃，把兩位小哥帶到你們那桌。」
兩人頓時面色一紅，沒想到在這與現實隔絕的任務世界里，這不就是傳說中的「不能喝，上小孩那桌。」
「我來。」趙無眠抱著黑刀，淡淡的開口。
「你來什麼？」顧愷一怔，「喝酒？和這幫大漢？」
「是。」趙無眠依舊是一副很平靜的樣子。
老頭眼睛上的皺紋頓時笑的如同緊湊的菊花，一邊給趙無眠找位置，一邊不忘揶揄顧愷和謝圖南兩句。
「你們怎麼坐在這？」燒完菜的鐘健拿胳膊蹭了蹭額頭的汗，喘著粗氣說道。
「哥哥喝不了酒，白爺爺讓他們坐我們小孩這桌。」虎娃奶聲奶氣的開口。
「是這樣啊。」鍾健起身給一桌人挨個倒上了茶，夾著菜的筷子停在嘴邊，遲遲沒有送入口中。
顧愷夾著蔥爆肉的手也驟然停在了空中，鍾健見狀擠出一絲笑容，把菜放進了嘴裡：「沒毒，吃吧。」
「是我們造成了什麼不好的事嗎？」顧愷出聲詢問，見著鍾健魂不守舍的模樣，生出一絲愧疚感。
「唉...」鍾健長長嘆了口氣，「剛才...剛才王彬這老小子，居然破天荒的主動幫我做飯，還為以前的事跟我道歉。」
顧愷頓時悟了，原來不是因為自己惹出了麻煩，而是這對多年的冤家，有了和解的跡象：「這不是挺好的嗎，都是一個鎮的同鄉，以後說不定還有機會一起切磋廚藝。」
「哎，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王彬跟我爭了七八年的桃源鎮大廚名號，還沒坐熱乎，就落得這個下場。」
顧愷心中疑惑，轉過頭去，看了一眼背對著他們在鄰桌喝的不亦樂乎的王彬，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但奇怪的是，與王彬同桌的幾個人，眼中都透露出一副憐憫的神情。
「到底怎麼了？」顧愷皺著眉頭，疑惑發問。
「神像開口，意味著詛咒重新啟動，被提及的人，都將在觸犯規則后死去。」鍾健心不在焉的扒拉著眼前的菜，語氣有些沉重。
「所以剛才吟唱是...」顧愷瞳孔一陣緊縮，紅眼睛三個字被他及時的吞了下去。
鎮上規則不允許提及眼睛顏色，差一點他就要脫口而出。
「是的，王彬就是被提及的人。」鍾健依舊耷拉著腦袋：「如果你們這些外鄉人不來參加集會，詛咒就不會開啟，如果你們不來參加集會，王彬就不會...」
顧愷再次轉過頭，一股涼氣從他脊背掠過，滿身酒氣的王彬就站在他的身後，睜著那雙紅通通的眼睛，盯著埋頭的鐘健。
王彬的眼中，同樣閃過一絲哀傷。
剛才他們在幾千人中看到的兩雙紅眼，正是王彬和鍾健。
「小...小鍾，來...陪我喝點！！」估計是酒勁上頭，王彬說話已經有些含糊不清。
「我...」鍾健剛要拒絕，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咬咬牙去鄰桌端起酒盅，倒上滿滿的一杯，「王哥，之前的事我的問題也有很多，這杯酒就當我向你賠罪了。」
說罷，鍾健閉眼一口悶了兩寸高的酒盅，看他剛才拿起的酒罈，應該是度數並不高的女兒紅。
可即便是這一點點酒，剛入喉，鍾健的外露的脖子胸口、臉頰全部紅的發燙，胳膊上清楚的看到密密麻麻的皰疹。
王彬也大為觸動，一言不發端起酒罈，豪邁的灌進嘴裡，酒水順著臉頰脖子，淌了一地。
「彬哥啊~」鍾健撲倒在王彬的懷裡，像是囈語。
「哎，早知道...我就不跟你爭這什麼狗屁的名號了，你還這麼年輕...」王彬怔怔的望著懷中瘦弱的鐘健，眼睛紅的發亮。
望著這一幕冤家終於和解的局面，顧愷心裡也是頗有感觸，但周圍人的目光讓他有些不舒服。
如果非要表達出來，就像是...看著死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