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9:滾
「我去舞廳工作。」
原本以為顧守城會拒絕,但是他答應了。
這個意料之外的答案,讓一直不敢和他對視的江小草猛地抬眼看向了他,到口勸說的話戛然而止。
四目相對,好似觸電一般她收回視線。
「舞廳營業時間是下午3點到早上8點,今晚你好好休息不用去了,明天你找個時間來熟悉一下工作,每個月原本有七成分紅會到你賬戶。」
「但是我小男盆友對我很好,我便做主從你分紅扣一成給了他,那你只有六成,原老闆有三成,他現在要管理其他城市分舞廳。」
「現在安平市舞廳沒有負責人,是我暫時看著場子,你要是去了,正好彌補這個空缺,大概情況就是這樣。」
「你考慮一下,我先回去了。」
她語速很快,他安靜地聽著沒有出聲。
屋裡很和諧,就好像又回到他們以前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光,輕鬆自在,好似一切沒變,又好似一切都變了。
該說的都說了,她拿起包直接起身走人,只是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又停了下來,猶豫了很久這才開了口。
「顧守城,到時候我會讓律師寫一份離婚協議給你,你簽個字就行,孩子無辜,我也不是那麼不講理的人。」
「房子,我給你們儘快安排下來。」
話音一落,她伸手打開了那道破舊還漏風的木門,總感覺這玩意一腳都能踹破,不知道它存在有何意義。
她踩著高跟鞋,迎著寒風,從一個破小並不溫暖的地方走進黑暗,隨即身影被無邊無際的黑暗包圍。
「說完了?」
聽到高跟鞋的聲音,陸薄言抬眼看了過去。
「嗯。」
江小草點了點頭,臉部線條緊繃。
「我送你回去吧。」
看了一眼她身後,顧守城沒有跟著出來,什麼結果根本無需再問便已經明了,似被她情緒影響了一般,陸薄言語氣也變得淡淡。
「嗯。」
江小草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她怕多說一個字就會哽咽,她不能哭,不能委屈,不能有任何其他的情緒。
「走吧~」
陸薄言伸手挽住她的腰,帶著她離開了這個臭水溝的地方,身影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泥路的盡頭。
「小草!」
顧守城追了出來,可是人不見了,他跌坐在地上不知道怎麼辦,似很痛苦,喉嚨發出嗚嗚的聲音。
「守城,你……」
姚秘書走出來,想要開口說什麼。
「滾!」
回應她的,是一聲怒吼。
江小草沒有回家,她怕看到他的東西會受不了,她還是去了等待舞廳,坐在專屬包廂內看著窗外的貧民區,那裡應該能看到包間坐著的人。
他是不是一直躲在那,看著她呢?
「你沒事吧?」
陸薄言不放心,跟著來了包間。
「沒事,今晚謝謝你,我想一個人靜靜,你請便吧。」
江小草拿起桌上的紅酒給自己倒了一杯,什麼餐桌上的禮儀全部忘了,如牛飲水,根本沒有任何美觀可言。
「有事,給我打電話。」
陸薄言似不耐煩扯了扯領帶,轉身走了。
江小草一個人安靜地躺在沙發上,閉上雙眼全是顧守城的模樣。
骨瘦如柴,身材佝僂,臉色蒼白,雙眼凹陷,黑眼圈很重,嘴唇沒有血色,頭髮凌亂鬍子拉碴,怎麼看都像活不長之人。
他那個時候應該想要奪走她嘴裡的煙,她看見他伸出來的手腕上有傷,密密麻麻,有些結疤有些流血。
他縮回去,顯然怕她看見吧。
他頭髮也白了一大片,只是一年多而已就變成這樣子,到底是什麼樣的葯,能把人折磨成不人不鬼。
想到這裡她心空蕩蕩,好似被挖出來一般。
紅酒一杯接著一杯下肚,甜的發膩,但是依舊填補了那份空虛。
顧守城。
我該怎麼辦?
我到底該怎麼辦?
賺再多錢又怎樣,救不了自己所愛之人都是廢紙而已。
眼淚從眼角無聲滑落,消匿在震耳欲聾的音樂之中。
姚秘書走了,哭著跑出去的。
顧守城在泥地里坐了很久很久,久到身體冷的沒有知覺,他才想起明日還要去舞廳,便掙扎爬了起來。
他只有先休息好,明日才能以好的精神面貌出現在她的面前,至於離婚,聽到這個詞他心臟就一陣抽動呼吸不過來。
腦海里他還清楚地記得,他說過,他這一生只有喪妻沒有離婚,她也說過,這輩子只有守寡沒有離婚。
離婚,真的要離婚嗎?
要是那張紙沒了,那他們就真的沒有任何關係了,他不能拿著結婚證告訴別人,這是她合法的妻子,也不能再光明正大帶她回家。
他跌跌撞撞回了屋,關上了房門。
他拿起桌上她抽了一半的煙,含在嘴裡用打火機點燃。
他不抽煙,只是痛的受不了會抽。
她也不抽煙,她甚至聞不得煙味,但是她現在開始抽煙了,動作熟練顯然不是抽了一次兩次,他止不住地自責。
為啥好不了!
為啥好不了!
為啥好不了!
渾濁的雙眼滿是痛苦,他無數次想要解脫離開這個世界,可是他不能,他要是走了,那她怎麼辦?
他身子開始止不住顫抖,他蹲坐在地將頭埋在膝蓋之間,眼淚嘩啦啦流了下來,喉嚨里發出野獸低吼。
他想讓她忘記他,想讓她接受自己已不在的事實,可是她還是找到了他,還對著他說了離婚二字。
他以為自己可以承受得住,可是他崩潰了。
他腦海里,全部都是她的身影,她抽煙的樣子,她消瘦的臉蛋,她紅色的嘴唇,她那誘人的身子。
就好像緊箍咒,讓他掙脫不了。
小草~
小草~
他意識渙散,他咬破了嘴唇,手中的刀惡狠狠地劃在手腕上,唯有疼痛讓他保持清醒不沉迷於其中。
待第二日陽光照射大地,萬物復甦。
顧守城睜開了疲倦的雙眼,看著傷痕纍纍的手臂,他找來布將其裹上,他今日要去舞廳,不能有任何異樣。
他提來一桶冷水,把自己從頭到腳洗的乾乾淨淨,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颳了鬍子,看著白了大半的頭髮。
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剃了光頭。
可惜不是女人,不可能濃妝艷抹遮蓋沒有血色的臉,但是他還是買了一瓶雪花霜,挖了一坨抹在了臉上。
這麼捯飭一下,看上去有了人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