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你怎麼了,無涯
原本從明皇子是不同意的,雖說巽震兩國如今站在統一戰線,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倒戈相向,到時候乾樂的安全可得不到保障。
但也不能壓制乾樂太過,傳言是不可盡信,而不是完全不信,空穴來風,怎麼可能呢?
所以在乾樂磨了從明皇子一段時間后,他爽快的同意了這件事。
還告訴乾樂,他已經請從喑太子以震國皇室的名義修書,聲稱皇子妃思念胞姐,欲往巽國探望。
幾日後,從明皇子收到了巽國皇室的修書,表示歡迎從明皇子妃來巽國,同時希望從明皇子也一道前往。
從明皇子在與從喑太子、震帝商議過後,決定答應巽國皇室的邀請。
五月底,從明皇子夫婦乘船向西邊的巽國出發。
*
艮北的梅雨季又到了,今年姬塵來的不免有些晚了,並不是在梅雨季開始來的,而是過了半才到的艮北。
距離去年見姜醒,已經有一年多了。
而在這一年裡,姬塵想要打探出來的關於姜醒那段未知沒有一點消息,這難免讓姬塵的心情不大好。
這麼多年,還沒有什麼事情可以瞞得住他的,只是這件事情,花了這麼長的時間,竟然只是查到了點蛛絲馬跡而已。
當車軲轆轉動著進入艮北軍營的時候,聽著車身外士兵偶有的交談聲,姬塵腦中忽的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辦法,只是頗有些陰損,一旦被姜醒知道的話,這十年的盟友也許就要拆散了。
算了,這麼長的時間都等了,怎麼剩下的幾年卻是等不得了呢?
姬塵如是寬慰自己。
但一進入營中的主帳,姬塵幾乎就要剋制不住的去對姜醒曾掩蓋起來的秘密做什麼,他覺得裡面一定藏了什麼東西的,而且一定與四月十六這個日子有關。
不串聯起過去的事情,就想不起來的。
姬塵有過冒犯姜醒隱私的行為,他想起那是姜醒第一次用那樣恨不得他立刻死在她面前的眼神看他,就好像……姬塵真的做了什麼苦大仇深,令姜醒沒有辦法原諒的事情。
可,他不過是發現了書柜上的一本看上去有些年頭手札而已,手札與周邊的書籍有些格格不入,從紙質到書頁顏色,再到裝訂手法,一點相似都不曾有。
那麼,這本手札一定藏了什麼不能為外人道的事情。
不過,再想起這本手札的事情,姬塵驟然覺得那本手札的裝訂手法好像在哪裡見過,只是不記得了,在哪裡?到底是在哪裡見過這樣的裝訂手法,該死!
簾帳外的馬蹄聲響起,姬塵當即就有了新的打算。
他推動輪椅,緩緩到姜醒素日處理軍務的案桌對面,研墨、執筆、書寫,不消片刻,短短几行字就成型了。
姜醒進來時,他剛好將手裡的紙摺疊成了小捲兒。
「麻煩未眠替我傳出去好嗎?給秋深堂主。」姬塵言笑晏晏,眉目溫和,彷彿他們根本沒有因為去年的事情而產生矛盾。
姜醒穿著披風,帶著兜帽,姬塵看不真切姜醒的容色。
「好。」姜醒接過姬塵手上的小捲兒,從書柜上拿出一個空置的竹筒子,將其放進去,再喚來詩心命她把消息傳給身在兌都的秋深堂主。
這一會兒時候,姬塵都保持靜默沒有出聲,等到詩心退了出去,他才問:「我記得你之前傳消息的任務都是交由另一個親衛的,怎麼現在換了一個?」
「詩月外派了,短期內回不來。」姜醒從書櫃底下的柜子里取出藏了大半年的那套茶具和沒剩多少的苦清茶葉。
她平素不會飲茶,只有姬塵在的時候才會算是陪同姬塵一道飲幾杯,所以茶具和茶葉一貫都是放置在柜子里的。
姬塵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見姜醒要親自動手泡茶,姬塵也不去搶,他想著自己可是因為她的事情煩悶了好一段時間,總不能讓自己白白耗了這段時候,誠然那是他自己願意耗損的時間,而姜醒也並不知情。
沒一會兒,茶香裊裊升起,鑽入了姬塵的鼻翼。
他喟嘆一聲:「未眠的手藝還是這樣好,真香。」
姜醒伸手給姬塵倒了茶,說:「茶葉要用完了。」
「我知道,所以我帶來了新摘的。」姬塵啜飲一口后,放下杯子,從袖袋裡取出一袋子明顯泛著新茶清香的茶葉。
姜醒只是隨意瞥了一眼,就冷笑道:「還真是新摘的,沒炒沒曬,還用一個袋子裝著,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給你做茶的作坊嗎?」
聞言,姬塵一手握拳,乾咳了一聲掩飾自己:「這不是來的匆忙嘛,先前忘了吩咐了,所以就……只有新摘的茶葉,嗯,勞煩未眠了。」
「你怕是知道了我營中有會炒茶的師傅,特地想試試人家的手藝吧,」姜醒毫不留情,一語戳破姬塵帶著新摘茶葉來的真正目的,「不過可惜,那位師傅在伙頭營忙著,並沒有多餘的空閑給你炒茶。」
話落,姬塵容色一淡,說:「那這樣的話,只能這段時間請未眠為我煮茶了。不過還是要在空閑時候勞煩那位師傅的。」
「你倒是想得挺美。」姜醒言語莫測的說著。
而對面的姬塵卻在抬頭的瞬間看見了姜醒垂落的一縷髮絲,他的神情立刻就變了,一手聚了內力趁其不備打落了姜醒頭上的兜帽。
兜帽落下,露出了姜醒完整的容顏和秀髮。
不經他人應允擅自揭下他人的偽裝其實是一個冒犯的行為,可方才姬塵心頭的驚異幾乎是讓他立刻就動了手。
事後,他眼裡的愕然甚至完全撕碎了他偽裝出來的溫和知禮的面具,連手中的杯子都被他失手打翻在地。
「你,未眠……你的頭髮,怎麼會,變成這樣?」姬塵難得會斟酌著措辭說話。
原因無他,確實是眼前的一幕讓他震驚的難以言喻。
姜醒的長發短了,是稍稍過肩的長度,而且黑白分明,從頭頂新長出來的那一半是太過吸睛的烏黑濃郁,而另外的半截青絲則是純白如雪。
「頭髮,頭髮?」姜醒竟然從姬塵的語氣里聽出了驚惶。
她看見姬塵下意識的想要站起來,他嘗試站起來伸手去夠她不長的秀髮,這是十年來,她第一次看見姬塵這樣不顧一切的驚慌。
案桌成了他借力的工具,姬塵的臉染上了顏色,那是身上用力憋出來的艷紅。
他用手肘奮力抵在案桌上,一點一點挪動,雙腿顫巍巍的站立著,明顯可以看出來支撐不了多久。
於是姬塵的手肘帶動上半身挪得更快了,慌亂之下甚至打翻了茶具,滾燙的茶水濺落在了他單薄的夏衣和青筋暴起的手背上,那片肌膚立刻翻紅,還腫起了水泡。
但姬塵什麼都顧不得,他眼裡的驚愕和不敢置信不是作假,反而就是太過真切,才引得姜醒的眼瞳里甚至都倒映出了他濃烈的情緒。
姜醒見此,眉間蹙起,她索性解了披風搭在身後的椅背上,自己身體前傾靠近了姬塵。
不長的秀髮同時也跟著垂落在姜醒的臉側,襯的她的神情詭秘莫測。
姬塵橫亘在案桌上的小臂已經到了中間位置,他大喘著氣,一手更加用力的抵著案桌,另一手緩緩抬起,似乎是想是觸摸姜醒那一頭雙色的秀髮。
此時,兩人之間的距離極短,甚至可以聽見對方的呼吸聲,和感受到對方的鼻息噴到自己的臉上,氣氛曖昧又詭譎。
姬塵那隻渴望要觸碰姜醒秀髮的手像是被扼住了咽喉,形似枯爪,青筋凸起,最終在即將要觸到的那一刻,他脫了力道。
先是前傾撞到了姜醒的肩側,在還沒來得及感受姜醒的體溫,就因為雙腿的無力向後跌去。
要不怎麼說屋漏偏逢連夜雨呢。
姬塵腳下打滑,竟是直接滑開了輪椅,跌坐在了硬質木板上。
主帳是搭在木板之上的。
他好似感覺不到痛一樣,也不掙扎著要起來,從姜醒的角度看過去,他是放空了雙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怎麼了,無涯?」姜醒語帶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