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送僱主所遇之事，任老爺來訪？

夜色姣好。

皎潔的月色灑在大地上，將山河照耀的格外怡麗。

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響在深夜當中回蕩，夾雜著方言的喊話隨著風飄出很遠很遠的距離。

一行古怪的隊伍跟隨著那身穿道袍的眼鏡道長身後有節奏規律的跳動著，若是仔細看去定能看到這群人身上穿著前朝的衣袍、臉上也有著明顯黃符、胭脂粉塗抹的痕迹，隱約間還能看到身上拼接的痕迹，怎麼看都不像是活人。

隊伍後邊，一個高大英俊的青年面色如常的跟著，似乎看不出來這群人是死人一樣，毫無波瀾的走在後面。

這一行隊伍不是別人，正是林逸和四目道長兩人。

從林鳳嬌那裡走出來以後，一路上碰到不少調查陰官驛站之事的山精鬼怪，但因為沒有證據和的確不像，前行便沒有什麼困難，走了數日朝著第一個僱主家裡前行。

說起來，這趕屍也有禁忌。

趕屍從出發地出發，並不是直接將屍體運到死者家屬的家裡，而是將要到達目的地的兩三天前派人去通知死者家屬，然後讓死者家屬準備好衣衾棺材以及個小葬禮儀式。

等僱主趕到了死者家裡，立刻將壽衣壽帽鞋子等物品給死者穿戴完全，然後給死者進行較為妥善的化妝等程序，確保死者不會嚇到其家屬，全程都由趕屍人來承擔，期間不能夠讓外人插手或是旁觀，也不能夠靠近，哪怕是將屍體扶入棺材也不能夠讓外人窺視。

在這種情況下死者回歸故里是魂魄、怨念情緒波動最為激烈的時候，不能夠讓外人偷窺、生人靠近，否則容易驚動屍體和詐屍的威脅，到時候可就不是幾道黃符制服那麼簡單了。

而這個過程，必須在半夜三更的時候才能夠進行，等到安排妥當以後才能通知死者家屬去認領。

看似趕屍只是將死者遣返回鄉，可靠著雙腳前行長途跋涉夜間趕路不知有多麼辛苦，還要提防死人引來的孤魂野鬼、邪魔外道，到了死者家裡還要做一系列法事，拿的酬勞看似不少可對於這些工作而言還真當不多啊。

若是以前，四目自然會安排熟悉的人提前兩三天派去通知家屬，但這幾年多了個徒弟嘉勇，跑腿等打雜的活計自然也拋給了嘉勇。

今夜嘉勇沒在隊伍里，也是提前獨自一人跑去僱主家裡通知此事項去了。

「夜半時分，我們也將要到死者家中，這僱主怨念波動明顯起伏很大，待會還不知有多少孤魂野鬼會被引來，這些孤魂野鬼會把這些暫存有魂魄的屍體當做陽火不旺的體虛之人來上身，這也就會造成屍變。」

四目道長習慣性的向一旁說道，發現身邊沒有傳來回應時才想起來徒兒嘉勇先去僱主家裡通知事情了，才習慣性的嘆一口氣，回頭看一下沒有掉隊的林逸后才拿出些黃符相繼貼在僱主身上，又拿出特製的盤香點燃放在隨身的爐子里，一邊搖晃鈴鐺念著咒語，以此來祭拜當地鬼神亡魂、告誡不可靠近。

一時間，鈴鐺搖晃的聲音回蕩在深夜裡。

一行屍體有序的跳動跟隨在後邊，古老略帶方言的話語隨風飄蕩，讓這個夜變得愈發詭異起來。

想到趕屍隊伍最後面的林逸，四目道長心中便感到有些尷尬和面紅耳赤。

當初他還以為這個年輕人是碰到鬼遮掩了亂吃萬鬼叢中幻術施展出來的東西，還不時說著要助對方將體內陰氣給逼出來，當初一陣說教著，可誰知道商討談論起來道法時才發現對方身上對於各種道門秘術的造詣無比精通，這如何不讓他感到羞愧呢？

當初他還說教對方不要亂吃東西，還說事後助對方逼出陰氣調理身體，可誰知道對方懂得東西比他還要多，甚至連他都要認真傾聽對方講述，事後一想如何不感到羞愧呢？

想到此間烏龍，四目道長面色噪紅，好在走在前邊無人看到，也算不上特別尷尬。

時間悄然過去。

夜間清脆的鈴鐺聲響倒也沒有引來什麼孤魂野鬼的窺視，偶遇行人卻也會避讓這一支詭異奇怪的隊伍，讓趕屍一事進程格外順利。

等來到第一位僱主家裡，也已經是深更半夜了。

搖晃著鈴鐺吆喝著方言大步走入村子里，遠遠的就能夠看到一個村子村頭槐樹上捆著一條白布，結識憨厚的嘉勇正在樹下望眼欲穿，等看到是師父帶著僱主們來了連忙拍了拍屁股從地上跳起來跑過去迎接。

「師父，你們終於來了啊，僱主家裡已經安排妥當了，就等著您來呢。」

「嗯，知道了，前面帶路吧。」

四目不冷不淡的回應一句，嘉勇也不敢多說什麼，連忙在前邊帶路，走的都是較為偏僻些的小路，這些小路上兩邊的雜草叢、樹木上捆著白布，嘉勇便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從懷裡掏出紙錢灑在天上，一邊念叨著趕屍人方才聽得懂的古老方言，這些都是用來告慰死者亡魂、四方鬼神和當地人有人回歸故里、落葉歸根了。

走了好一段距離，方才來到僱主家中，而僱主家中的人都只能在屋內等候落棺完成。

嘉勇帶著四目道長來到一處準備好的空房子里，裡邊有著各種入儉的工具，才出去帶其他的僱主們到安靜的地方放置。

四目道長不愧是趕屍多年的茅山道士，不但驅鬼驅邪的手段高超，對於趕屍當中的許多注意事項也是爐火純青，嫻熟的幫僱主整理容顏、衣冠，還小小的畫了個狀，讓死者沒有那麼猙獰而嚇壞家屬。

事項處理完畢，也用了一兩個小時，方才通知家屬。

本家家屬們情緒低落、哭哭啼啼的進來觀望死人，棺蓋一揭開，鬚眉畢現，果然是喪家親人，象貌宛如昨日，卻翹翹長眠在棺材里了。

心中情緒驟然爆發，傷心慘目、摧人肺腑，頓有的嚎啕大哭，有的泣不成聲，有的哭天喊地，方才喊著師父入主堂用飯、休息，等到第二天夜裡四目道長方才繼續前行。

隨後護送僱主回家的一路上大抵也是如此。

嘉勇辛苦些肚子一人先跑在前邊去跟僱主家裡人溝通準備入儉事情，然後在僱主家裡等待著師父到來，然後進行一系列交接工作，有時候碰到沒錢的人家或是僱主家屬苦苦哀求做法事的人家，都會留下來簡單做個法事方才離去，路程過的平靜而又普通。

當然，趕屍人多，途中未免也會碰到詐屍或是驚屍的事情。

無非是偶遇到些不怕死的孤魂野鬼或是受了驚嚇的野狗跑過來靠近屍體，或是家屬情不自禁忍不住的靠近僱主，隨後引發了不小的風波。

前者四目道長輕而易舉的將其鎮壓，哪怕途中有位僱主被野狗咬到了驚動了魂魄變得狂躁發毛、屍變反應極為激烈，到最後卻也是被四目道長隨手飛出幾枚銅錢給釘死在原地，隨手一道黃符將其鎮壓。

後者四目道長卻是故作「艱難費力」的制服殭屍，那些僱主家屬不聽嘉勇勸告非要靠近而引發詐屍，死人變活人的場景嚇得雞飛狗跳、鬨堂大亂。

可明明能夠輕易鎮壓詐屍，四目道長卻還是「步履艱難」的一系列準備工作、歷經九死一生方才能夠將詐屍給鎮壓，而僱主家裡卻也是亂作一團、滿地狼藉，那些聽聞詐屍后的僱主會第一個殺至親之人的家屬們一個個嚇得面無血色、根本不敢靠近了。

隨後，四目道長自然也是得到了一番熱情款待，酬勞更是不少。

據嘉勇「偷偷揭露」，林逸「方才知道」原來四目道長這麼做的目的是讓這家人知道些教訓、好多收些辛苦費，但心底卻是不差，不會獅子大開口，也算是警告這家人不可莽忽大意。

途中最讓人意外的一件事便是在護送一位僱主回去的時候，明明一切都準備就緒，也將僱主入儉棺材當中交還於主人家。

可誰知道四目道長還沒走出多遠，僱主就被附近的孤魂野鬼注意到然後上身，突然從棺材里跳出來在房樑上唱著大戲，當夜嚇跑了不少弔喪的人，後來的四目道長回去以後方才知道這僱主生前原來和孤魂野鬼有淵源，因為孤魂野鬼在生前苦苦等待著僱主回來，因故身亡，因為怨氣不甘化作孤魂野鬼。

當發現僱主身死歸來護送的趕屍人離去以後，方才大膽的靠近上身，以此來和生前最惦記的人繼續著最後的溫存，唱著僱主生前最愛聽的大戲。

這家人得知以後，又驚又怒的讓四目道長將其打散魂魄，生怕孤魂野鬼以後還會找上門來，可四目道長表面上說已然將其打散魂魄，暗中卻是超度讓其魂歸陰間，事後還認真的教誨著嘉勇辨別善惡的標準，生怕自己的弟子未來步入歧途。

等將僱主們全部送回家中時，也已經半個月後的事情了。

若是算上啟程，恐怕也有一兩個月之久。

路途遙遠、事項複雜，趕這一行得到的酬勞雖然不少，可過於辛酸苦累，還伴隨著不少風險，這一路上的兇險是常人無法想象的，看似得人尊重、道家風采，可實際上誰知道此間蘊含著多少苦累呢？

這也是四目為何跟林鳳嬌討論時會說什麼時代變了，弟子道行差勁也不會多說什麼的緣故了。

一來他們小門小戶實在是沒有資源來養徒兒把道行堆積上去，二來時代的確是變了，天地變化修行越來越不易了，三來現在大夏皇朝治世有方，各地子民不敢說富裕繁華，卻也是衣食無憂，隨便做點工作賺幾年錢娶個婆娘生子成家也是個幸事，否則做這一行的又沒錢又沒人緣又遭人嫌棄的，總歸不是個好職業。

啟程的時間走的慢些，可回來的路程就快了。

四目道長直接去汽車站買了三張票，中午在當地吃了碗粉，下午又重新回到了任家莊。

這速度之快也不由讓四目道長連連感慨著科技的發達，總會覺得未來什麼趕屍的驅邪的也要慢慢的被代替消失了，感慨的模樣讓嘉勇也不由情緒低落起來，生怕師父一個想不開車上就圓寂了。

重新回到了任家鎮上，故地重返讓嘉勇的情緒也恢復了不少，想著跑去找文材秋生玩，四目道長亦是想要去找林鳳嬌敘敘舊，只不過被林逸給攔住了。

「林道長就在鎮外的亦莊上，我們風塵僕僕而來還未能梳洗一番就過去打攪未免有些不禮貌，更何況我還答應過招待兩位道長，眼下兩位道長都已經將僱主們送回家中，為何急於這時與林道長相見呢？待鎮上小住一夜精神飽滿，再去尋林道長也不遲啊！」

聽聞林逸此言，四目遲疑不已，卻見嘉勇雖然年輕力壯但眼中也布滿了不少血絲，乃是趕屍以來所積累的疲憊。

這一兩個月來經常夜間趕路白天睡覺，黑白顛倒的工作時間不論是誰都會筋疲力盡，哪怕嘉勇跟隨四目學了修行之法，但道行如此淺薄能不留下夜累病根就不錯了，更不要提什麼將疲憊驅除。

想了想，四目道長表面上答應了林逸的好意，可心中卻是想著不讓林逸出這個錢，說什麼事後也要aa。

可接下來林逸的豪橫讓四目道長和嘉勇二人紛紛驚呆了。

這林逸看起來穿衣打扮平平無奇，除了容貌過人氣質不凡以外身上再也沒有什麼像是富人的特徵，卻沒有想到竟然能夠在身上掏出許多金子進行典當換來大量的錢票，然後接下來直接訂了五星級酒店總統套房、吃豪華宴席，買著商場最貴的衣服、買最好的手錶、用著最好的東西，這一套花費下來所需要的錢票比四目道長趕兩年的屍都要多，如何不看呆了兩人？

原本還打算著要aa的四目道長，更是在深夜裡坐在柔軟寬敞、裝飾豪華、能一眼看到落地窗外任家鎮最為繁華的總統套房裡沉默住了。

警戒一番委屈的徒弟以後，他打算要找個時間去把這些東西通通還給這個年輕人。

四目卻不知道這點東西對於林逸而言根本不足掛齒，甚至在都不會在意半眼。

遊玩了兩日，幾人方才重新提著禮物去拜訪郊外亦庄的林鳳嬌，卻沒想剛到亦庄外一輛小轎車也緩緩馳來，原來是任家鎮最有錢的富人之一任老爺派人來找林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