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第13話 天皇詔旨
失而復得,高岳沉浸在歡樂的回憶中。
翠兒在一旁冷眼旁觀,「這個金鈴鐺的花紋精緻,能開合成金珠,很有趣,但無特別之處,也不似貴重之物,想必是高岳兒時的玩物。」
高岳原本冷靜的面上,帶著一絲微笑,翠兒的心,不由自主地覺得:「笑起來會更好看。」
「以他的年紀,忍受這種屈辱,本是不該的」,翠兒望著高岳的臉,看著高岳雪白的臉龐上,隱現著二個赤紅的紅字「真忠」。
然而,仇恨最終遮蓋翠兒的心……
「不可以心軟!」,翠兒暗暗向自己說道。
「宗長大人,此物該如何處理?」,翠兒咬了咬牙,終於向高岳發難。
翠兒手上持著一卷錦帛,雙手端正地奉上。
還未回過神,高岳順手就接過翠兒的錦帛,打開:
「現神止大八洲所知須倭根子天皇詔旨良麻止敕御命乎,親王等、王等、臣等、百官人等、天下公民,眾聞食止宣.食國之法止定賜比行賜閑留因法隨爾,中務卿-諱乎立而,皇太弟止定賜布.故此之狀悟弓,百官人等仕奉止宣.天皇敕命乎,眾聞賜止宣.」
這……
這是……天皇詔旨。
是……是冊立「皇太弟大伴親王」為皇太子的天皇詔旨。
那天的早上,離開官御前,宣讀的天皇詔旨......
為何出現在這裡?
看到高岳驚訝與不安的表情,翠兒說:「宗長大人,這原本放在衣箱內,搬過來那天,被大雨淋濕了,現在晾曬整理,這是天皇詔旨,需要安放在何處呢?」
這是冊立「大伴親王」為「皇太子」的天皇詔旨。
對於高岳——是一旨貶書也!
高岳僵住了,心神恍惚……
心再次被刺,又再滴血……
滴答……
滴答……
血在滴答的……滴答的……
滴落……流淌……直到凝結成繭……
心被撬開……傷口被重新挖開……
在痛……心在痛……傷口在痛……
那天的畫面,在高岳的腦海中再次重現:
蜂擁而至的侍衛……
驚慌失措的僕人……
被強行從寢室帶到院子……
天皇的旨意:「高岳貶去皇太子之位,為無品親王,刺字『真忠』。將高岳押回平安京,有官階的奴僕跟隨回京受審。其他奴僕,全部發配充軍。」
晴天霹靂……
無法聽到宣旨官的話音……
腦子是空白的……
世界是虛無的……
那一刻……
呆在原地,腦子只回蕩著一個聲音:「與我無關……了。」
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為什麼?……
為什麼?……
冊立大伴親王為皇太子……
那我……是……?
空洞……
失去方向……
跌坐在地上……
親王是日本于飛鳥時代起實行律令制,天皇之子及兄弟封「親王」位階(皇女及皇姊妹則封為內親王),給予田地及俸祿,皇孫之第二代至四代(視乎場合)稱為諸王。
平安時代以降有親王宣下的制度,天皇之子要經過親王宣下才會封為親王,某些時期只有天皇嫡子才獲封親王,庶子只能封為王。
另外,一些天皇養子也會被封為親王。
律令制中,親王之品秩由「一品」至「四品」不等,品位因犯罪而被剝奪的親王又稱「無品親王」。
江戶時代以前出家的親王為「入道親王」(にゅうどうしんのう)、出家后才獲親王宣下的皇族稱為「法親王」。
明治時代以降,日本天皇的直系子孫三代以內皇子、皇孫稱「親王」。
無品親王?
無品,無品?
我沒有謀反!
我沒有謀反!我沒有謀反!……
一眾侍衛將他團團圍住,任憑高岳大聲疾呼,也沒有人搭理他。
直至……精疲力盡、聲嘶力竭……
周圍的喧嘩,奴僕們的哭喊聲,侍衛的叫罵聲……
一切,一切,歷歷在目,卻又視而不見……
明明聽到聲音,卻無法辨別,這個世界一瞬間,好像被屏蔽了……
被四名大漢捉住手腳,壓住在地上,針一下一下刺在臉上……
痛?
臉上的痛連接入心……
這種揪心的痛楚,似乎要將心與人分離。
天皇詔旨將「真忠」刺在高岳的臉上。
「將這個名字刺在高岳的臉上。」
讓他時刻記住「真忠」!
這就是謀逆的下場!
「天皇詔旨,我不相信。」
「真的是天皇的詔旨嗎?」
「天皇不會這樣待我……」
「我的親叔叔,他不會這樣待我……」
不會!不會的……
痛在臉上……
痛在心上……
臉上已經沒有痛楚……仟韆仦哾
心的痛楚早已將臉上的疼痛掩蓋。
死心了!
心死了!
侮辱在面上……屈辱在身上……
一切、一切……與我無關了……
推推攘攘間,被推著登上了牛車。
立刻要離開,收拾東西……
將所有的東西封存,帶回京城。
「你們只能攜帶隨身衣物……這是命令。」
「天皇的御令?」
「在這裡我就是御令。」
亂……混亂……
亂成一團……混亂成一團……
「該收拾什麼?」
「別管了,看到的衣物、被褥,以及寢室內的小對象,全部入箱。」
「如意、吉祥,怎麼辦?」
「不知道,統統放上牛車……」
長長的車隊,裝滿了一個一個箱子。
一個小小的身影,穿過了庭院的植物,一個跳躍,從地面躍上了一架牛車,躲入箱子之間。
這個身影很小,很白,毛茸茸的,好像一團白色毛球,是一隻小動物。
它的動作好快,讓人無法看清楚是什麼動物。
這隻小動物,從高岳的府邸中,跳上了押解回京的牛車上。
牛車慢慢的蠕動了,長長的車龍逐漸前行。
坐在牛車上的美少年,一邊臉上是被捏住的紫色手指淤痕,另一邊臉上是嫣紅一片,是血?還是?
此刻的他,毫無表情,神情是——冷漠?冷淡?還是冷靜……?
無法猜測他的心事。
看著庭院遠去,看著一切遠去……
他伸手摸了摸腰間,神情忽然緊張起來,手在衣裳、衣袖、頸上摸索著,找尋著……
在尋找什麼東西?
從他失落的表情中知道,這件物件對他很重要,然而他失去了。
在哪裡?失落在哪裡了?細細回憶……
這個濕冷的清晨,急促的敲門聲,緊急的召集,天皇詔旨的宣讀。
匆忙中,這件物件失落了,失落於枕邊了……
很重要的東西,回去尋找?
不可能……
失去自由的人,沒有行動的權力……
這個清晨,雨是那麼大。
彷彿在哭訴著高岳的不幸。
地下的泥土被雨水衝垮,形成厚厚的泥漿。
牛車的車輪被吸入泥漿中,無法前進。
所有人都被逼下車。
你已經不是皇太子了,下去推車吧……
小小的身軀如何推得動碩大的牛車?
全身都沾染了污泥,傾盆大雨,由頭而下,全身都濕透了。
冰寒的深秋,即使朦朧細雨,也令人寒凍入骨。
沒有雨傘,就這樣被秋雨淋灑著,凍徹心扉。
「就讓他淋著雨上路吧,哈哈哈哈……」
「上路……早日上路……」
「病死了可就一了百了,沒有後顧之憂了。」
沒有生病已經大幸。
沒有死去更是萬幸。
牛車在泥漿中,艱難前行。
跌跌碰碰……推推撞撞……搖搖晃晃……
雨停了,心雨未停……
心中血淚未停……
天皇一旨詔書,血脈親情,一朝斷。
咫尺天涯,從此陌路。
牛車在道上行走,已經不記得是多少天了。
要前往何處?
哪裡才是容身之處?
何處是歸途?
高岳不想回想往事,往事在心中本已成繭。
偏偏翠兒總是要刺激他,將他的心繭割開,將他的心再刺傷。
穿著綠色衣裳的安倍安子,是高岳的主事女官,高岳叫她翠兒。
在翠兒的心中,高岳是她的仇人,是他害死了姐姐。
相處的日子中,高岳淡淡的憂鬱、冷靜、忍耐,無從擊破,令翠兒對他的仇恨更深。
「我一定要讓你哭!將你的心擊破」,翠兒注視著高岳的眼睛,默默地起誓。
心再滴血吧……
「宗長大人,這是天皇的詔旨,應該如何放置?」,翠兒再次提醒。
高岳努力令自己冷靜,然而冷靜變成了悲痛。
努力剋制住自己,仍掩蓋不住心如刀割的感受。
滴血……心在痛……滴血的痛……
高岳用手捂住胸口,努力調整呼吸……冷靜……冷靜……
翠兒的心在冷笑,詢問道:「宗長大人,您沒事吧!」
一手支撐著胸口,擺了擺手,不想翠兒擔心,高岳示意無恙。
窒息的感覺……很難受……心不是痛,而是像被人掏空。
努力深呼吸,調整呼吸……
高岳感到腦子一片空洞。
「第五層」,翠兒的心在默念著,「宗長、更衣、腌肉、破裳、詔旨……已經是第五層了,快了,快要讀到了,快了……」
高岳的憂鬱、冷靜、忍耐,已經令翠兒花費了很多時間。
快點哭吧,崩潰吧,讓我讀到你的心!
讓我逐層將你的心剝開!
讓我看到真相!姐姐自殺的真相。
「翠兒,回房間」,高岳捂著胸口,身體在抖,俊美的臉上,本來已經很蒼白,現在添上了鐵青色。
「宗長大人,天皇的詔旨?」,翠兒仍逼問著。
「按慣例,供存!」,高岳將詔旨交到翠兒手上時,已經幾乎不能站穩。
「哦,是,宗長大人!」,翠兒接過詔旨,扶著高岳離開庭院。
翠兒對高岳做了什麼?
高岳能否再次面對困境走出難關?
翠兒能否查出真子姐姐自殺的真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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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有催眠術。
這個世界有讀心之術嗎?
有!密宗稱之為瑜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