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惟願千萬年
佘紅玉跌了茶盞,手上的蔻丹被她生生劃開,她看著趕來的宋年席,一張臉扭曲猙獰,「讓九門提督帶領京城的衛戍部隊,馬上率兵入宮!密意你外公,三日之內趕回京城!持本宮的密旨曉諭群臣!」
「母妃!」宋年席震驚不已。
十惡之罪,一曰謀反,二曰謀逆,三曰謀叛,四曰惡逆,五曰不道,六曰大不敬,七曰不孝,八曰不睦,九曰不義,十曰內亂。
今日一旦做了,那便是十惡不赦的大罪,到時一方難以招架,又該如何收場。
佘紅玉用顫抖的手捧著宋年席的臉,「席兒,你會聽話吧?」
太子眼神顫抖地看著她。
「會……」
谷祥雨引著謝作枝來到了皇帝的病榻前,也不行禮,只是前去研墨,然後將一個蠶絲面料的黑犀牛角軸平鋪開來。
謝作枝性格耿直,見皇帝默不作聲,直接朝著谷祥雨大聲呵斥。
「大膽!」
谷祥雨抬了眼,一身行頭矜貴非凡,一雙眼裡是赤裸裸的挑釁,華麗的面容上,卻是一副小人得勢的嘴臉。
「您請吧。」
皇帝一再默許。
謝作枝悲痛之下,直接朝著皇帝噗通一聲跪了下去,「皇上!」
皇帝嘆了一口氣。
「起草吧。」
谷祥雨這才退了一步,將位置給謝作枝讓了出來。
謝作枝執筆的時候,氣得手都是抖的。
「朕……」皇帝沉默半晌,看了一眼谷祥雨,而這一幕被謝作枝看在了眼裡。
「朕寅紹丕基,踐祚之初,默禱上天……得在位幾十載,自臨御以來,仰荷昊蒼垂佑……」
谷祥雨在一旁聽著。
直到最後皇帝心力不足,陣咳不止,但還是將一份聖旨起草完畢。
謝作枝收了最後一筆,將手放下的力道有些重。
玉璽蓋下,硃砂紅的扎眼。
謝作枝將聖旨收好,然後看向皇帝,料定皇帝是受人脅迫。
「皇上,臣有事要啟奏,不知可否……」
谷祥雨直接朝著謝作枝走了過去,從他的手中拿過聖旨,「皇上身體抱恙,還請謝大人長話短說。」
言罷,谷祥雨拿著聖旨出去了。
一出去,谷祥雨就被攔截了下來。
佘紅玉讓人將谷祥雨層層包圍,直接就朝著他伸出了手,「拿來。」
谷祥雨十分的聽話,將聖旨給了她。
佘紅玉將聖旨赫然打開,卻看到上頭明明白白地寫著,禪位於太子。
佘紅玉覺得實在是不可思議,一時沒能站穩,被她的宮女攙扶了一下。
「皇上身體如何?」
「不好。」谷祥雨實話實說。
佘紅玉攥著聖旨,又問:「另一份呢?」
傳位聖旨,至少是一式兩份,一份要進入宮廷中作密檔,而另一份則是在宣讀之後,由接旨人保管。
谷祥雨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又看向趕來的太子。
殿內突然傳出一聲驚慌的聲音。
「皇上駕崩了——」
一場風雪,驟然而至。
是夜,謝作枝連夜去了蔣府,蔣老爺子披著一身衣裳,親自接待。
蔣懿白知道是宮中又有了什麼動靜,蔣老爺子的老管家攔他都攔不住,直接被他闖了進去。
「宮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尊親王……」
「放肆!」蔣老爺子大聲呵斥。
謝作枝連忙道:「無礙,賢侄在這裡也好。」
蔣懿白接過謝作枝手裡的密旨,只覺得頭皮發麻,「你,你們說……谷祥雨勾結太子,篡改聖旨?」
謝作枝直接看向蔣老爺子,「太子得了皇位,為了安撫朝中眾臣對謀逆之事的猜忌,為了一個仁德之名,也勢必放尊親王出來,明日我等集結大臣,以居喪為由,勢必先將尊親王留在皇城。」
蔣老爺子:「佘紅玉在朝中黨羽眾多,若不能打她個措手不及,一旦等她緩過神來,後果不堪設想!」
蔣懿白腦子都還是懵的。
就在這時,溫繼雨連夜求見。
蔣懿白看著下人將溫繼雨引進來,自己就在一旁看著,插不上半句話。
溫繼雨:「你們是說,谷祥雨他擾亂朝綱,一直以來,勾結太子密謀謀反?」
蔣老爺子坐在那裡,沉吟片刻,「有不軌之心者,又怎會不收買人心,谷祥雨……」
謝作枝向前一步,「可如果不速決,勢必會徒生事端,他一個閹人的死活,跟端正朝綱的大義怎能比得了!」
蔣懿白聽著,直接看向蔣老爺子,又看向他們二人,頭皮發麻,卻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溫繼雨聲音蒼白,低沉,「這件事先不要告知尊親王,明日照著佘紅玉的意思,即刻離京,前往封地。」
「可是一旦離京,可是要卸下政務,移交虎符……」謝作枝聲音急促。
「這是尊親王的意思!」溫繼雨直接打斷他,「等尊親王離了京,再對太子一黨動手,到時大長公主跟靖安王也能趕回來了。」
……
蔣懿白默默地退了出去,低著頭,想自己渾渾噩噩,如今看不清形勢,除了聽話,半點不敢輕舉妄動,手有一些顫抖。
——
谷祥雨將一盞燭台端了過來,看著一式兩份的聖旨,拿了其中的一份兒,放在上頭點著。
牛犀紙,大雍聖旨的御用之物,水火不侵。
但總要做一個樣子。
谷祥雨將燒黑,但尚能看清字跡的聖旨藏好,然後拿了葯出來,全都倒了出來,斟酌了一番,拿了三顆,將剩下的倒了回去。
還剩下七顆。
谷祥雨含著葯,從懷裡摸出半塊兒玉,這是他跟宋止戈第一次雲雨的時候,撞在門上,撞碎的那塊兒。
谷祥雨又突然想到了什麼,站了起來,過去打開了一個抽屜,拿出了一個被蠟封的嚴絲合縫的信封。
太子繼位,做的第一件事,怕就是讓宋止戈受封,即刻前往封地,這樣的話,按照禮法,宋止戈就必須要卸下在朝中的一切政務,移交虎符。
到那時,宋止戈將不足為懼。
比起殺了宋止戈,太子還能落下一個仁德的名聲。
谷祥雨看著手上的信封。
當年跟小殿下籤下這一紙契約上就說好了的,日後他離京受封,就帶上自己,讓自己就此離開這皇城。
可如今……
谷祥雨將泛黃的信封上頭封上的蠟一點一點地刮開,打開之後,將裡頭的一張糙紙拿了出來。
一張糙紙,由於被蜜蠟封著,保存的還算完整,字跡也算不上模糊。
就著蠟燭,一句一句地看了下去。
看到後半段的時候,谷祥雨的手頓住了,許久之後才將手上的糙紙放下,然後用手捂著自己的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仟韆仦哾
一生一德,兩相顧,一世交孚,惟願千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