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無事生非
王語嫣擰開水壺抿了一口泉水,這才漫不經心地循著視線看了過去。
入目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少女,扎著高高的馬尾,皮膚呈小麥色,立體透露著一絲淘氣,看上去一點都不讓人覺得討厭。
只見她手裡端著一個軍綠色的水壺,仰著頭盯著顧文兵的後腦勺,甜甜地喊道:
「文兵哥,來,喝水。」
顧文兵頭都沒回一下,自顧自地鋤著地,從喉嚨里冰冰涼涼地蹦出兩個字:..
「不喝。」
女孩的耳朵像是把這兩個字自動過濾似的,抬腳又換了一個方向,聲音比上一次更甜了:
「天太熱了,文兵哥,喝點水歇一會嘛。」——
王語嫣與他們之間隔得並不遠。
雖然中間還夾著熱火朝天的刨地聲和村民們的交談聲,但他們的說話依然就像在眼前放電影似的,清晰無比地傳入她的耳朵。
過了半響,她緩緩收回目光,側頭對著鄭歡歡慢條斯理地說: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再怎麼說人家顧同志在這千水溝也是數一數二的帥哥,說是頭牌也不為過。」
鄭歡歡聽到這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頭牌?怡紅院那種?那不是花魁嗎?哈哈…」
也不知哪根神經答錯了,王語嫣鬼使神差地說了句:「女的叫花魁,男的叫頭…」
然而,「牌」字還沒出口,就察覺到一道犀利的目光筆直朝著她掃視了過來,準確無誤地落在她身上。
「……」
四目對視。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是定格住了似的。
在這幾乎靜止的畫面中,王語嫣彷彿看到,顧文兵眉心微不可察地跳動了下,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牌」字,
就這麼被她從嗓子眼裡活生生吞了下去,
她臉色倏地一紅,驚慌失措地舉起自己軍綠色的小包包擋在了臉前。
這一舉動落在顧文兵的眼裡,他挑起眉梢,唇邊漾開一絲深深的笑意,視線從她身上移開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
耳邊忽然又傳來鄭歡歡地八卦聲:「咦?語嫣,文兵哥好像要接村花手裡的水耶…」
王語嫣嘴裡應道:「他接就接唄,關我什麼事?」手卻把擋在臉前的包包一點點往下移,直到露出一雙水汪汪的眸子。
顧文兵看似沒有看她,眼神的餘光卻一直落在王語嫣身上,見狀,眼裡的笑意更深了。
側身看向還舉著水壺的小姑娘,只是,眉眼在對上她的視線前就已經冷漠了起來。
伸手將姑娘手裡的水壺輕輕一撇,冷冷地說:「你走吧,以後不要再過來找我了。」
姑娘眼眶一紅,剛剛還以為顧文兵終於肯搭理自己的歡喜,瞬間被這一席話澆熄了。
她咬著嘴唇,跺著腳,大眼睛里水汪汪的,聲音里全是哭腔:「文兵哥,為什麼?!我哪裡不好了?」
李春蘭見村花的哭聲把周圍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趕忙扔下手中的扁擔,拉著村花就往外走,嘴裡勸道。
「小鳳仙,你說你長得這麼漂亮,幹嘛非要弔死在文兵臭小子這棵樹上!」
聽到這話,劉鳳仙哭的更凶了,又跺了跺腳,哭哭啼啼地說:
「李嬸子,我就喜歡文兵哥,我就要追他,一年追不上我就追三年!!!」
漸漸地,哭聲越來越遠,只聽到李春蘭的話支零破碎地隨風飄來:
「…好好好,追三年,追死這個龜兒子……」
天氣很熱。
中午王語嫣和鄭歡歡二人下工下得比較早,十一點就回來了。
等鄭歡歡做好了飯,肖琳琅才按著腰一瘸一拐地垮了進來。
一張俏臉曬得又黑又紅,目光在對上王語嫣那張白到發光的臉時,心裡的嫉妒霎時如雨後春筍般滋長了起來。
「琳琅,吃飯了。」
鄭歡歡沒注意肖琳琅的臉色,歡快地喊了一聲。
肖琳琅拿起葫蘆狀的水瓢從水缸舀了半瓢水,擦了擦臉,嘰嘲道。
「這人和人就是不一樣啊,有些人為了可以偷懶連臉都不要了。」
王語嫣:「……」
皺了皺眉,內心真覺得這人已經無可救藥了,把吃到一半的飯碗往桌上推了推,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你有病吧!有病就去看醫生,別一天到晚像條瘋狗似的到處咬人!」
「王語嫣,你敢罵我!」
肖琳琅氣得肺都要炸了,額上青筋暴跳,臉上的表情精彩極了,一會黑一會紅一會白一會紫,最終化作了熊熊燃燒的憤怒。
她將手裡的臉盆「砰」地往地上一扔,立起眉毛,張牙舞爪地朝王語嫣撲了過來!!——
十二點的時候,顧文兵下了工。
雙手插兜,邁著大長腿慢悠悠地走著,一頭碎發斜斜地散落在額前,眉眼輪廓鋒利漠然,在陽光下染成了淺色。
他的身後跟著三狗子和二柱。
再不遠處,是陳昊、許正好和劉志民。
陳昊目光冷冷地瞥了前面顧文兵的背影幾眼,將那日晚的怨氣發泄在路上的一塊小石子上,一腳將它踢飛了老遠。
上午的某個瞬間不經意地閃過腦海,顧文兵那雙幽黑的眼中霍然泛起一絲笑意,唇角輕揚,腳下情不自禁地往知青院走去。
剛走到院門口,就聽到一陣喧雜的吵鬧聲從裡面傳了出來。
「琳琅,你幹什麼打人啊!大家都是知青,有話好好說。」
「語嫣,你快退遠點,別傷著了!」
「……」
屋裡的動靜讓顧文兵愣了幾秒,回過神來后立馬撇下眾人,疾風似的掠了進去。
陳昊顯然也聽到了,緊跟著沖了進來。
不得不說,肖琳琅的反應很快,餘光瞥見有人進來,頃刻間撲進拉架的鄭歡歡懷裡,擺出一副委屈至極的樣子:
「嗚嗚,王語嫣她欺負我啊,你們可要為我做主啊。」
顧文兵的視線在王語嫣身上打量了一圈,見她沒有受傷,這才鬆了口氣。
眯著眼看向肖琳琅,淡漠冷然的眸子,暗含殺意。
「怎麼?還想倒打一耙?!」
隨著這一聲落下,周圍的氣壓都似乎低了幾度。
三狗子和二柱走到顧文兵身後站定,擼起袖子怒目而視:
「竟然敢欺負王語嫣同志,當我們千水溝沒人是吧。」
「到底誰欺負誰啊?你們不要誣陷好人好不好?」
看到自己中意的姑娘被人指責,陳昊不幹了,騰地衝到肖琳琅身前,手指著顧文兵喝道,
「就算你是支書的兒子,也不能顛倒是非吧!」
嘿!
反了你了!
「陳昊,你指誰呢?!」
三狗子衝過來一把攥住陳昊的手指,往後掰了掰,還沒怎麼用力,陳昊的臉色就變了。
論力氣,他一介公子哥,哪裡是干慣了農活鄉村青年的對手。
沒幾秒的功夫,只聽得陳昊的呻吟聲在屋子裡響起:
「哎吆,疼疼疼,輕…點,兄弟……別使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