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解索
桑生輕撫著紅翡,默默地呼喚著綠翠。
那邊的綠翠主人,也一樣的焦急無著。
已經登臨大寶的安王,腰間依舊懸著那塊由綠翠鐲幻化而成的玉佩。沒有一日會放鬆。
自幼跟著他的太監阿止,都覺得有些奇怪。他的主子,一向不在這些服飾之上用心,可是這一年,他的主子,太過喜歡這塊玉佩了。他也看不出這塊玉佩,有什麼與眾不同,既不是先帝所賜,亦不是什麼要緊的人物所獻,樣式也不過是最簡單的一塊環佩。材質,也不過最尋常的樣子,說不上通透,卻也算不上混濁。可是,就這樣一塊簡簡單單、尋尋常常的玉佩,不管換了什麼衣裳,這塊環佩,都不曾離了主子的身。篳趣閣
阿止雖然關注到了這些,可是,卻也一直沒有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主子不過是有個喜歡的佩玉,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自己當差時,多經心一些,碰叫人碰壞了那塊玉,也就罷了。
新登基的皇帝,兢兢業業地上朝、批改奏摺。每每到了自己不確定的事情時,便拿下環佩,把玩一番。
有的時候,透過環佩,能看到事情往後的發展和變化,有的時候,卻什麼也看不到。不過,摸一摸觸手生溫的玉,也讓自己的心思能夠平靜許多。
有的時候,他也會刻意的看一看,他所心心念念的素素的情況,雖然,有那麼一段時間,他並不像之前那麼對素素懸心了。可是,幾次在想看其他事時,卻不經意間,看到了一雙女子的手,或是料理飲食,或是寫寫畫畫,他知道,除了素素,那不會是其他人。
很讓人煩惱的是,通過綠翠所看到的景像,都是那個人自己的視角。而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遇到那個女子照鏡子的時候。也就是說,到現在為止,他還不知道轉世后的素素長什麼模樣。
那時候,他為了排遣自己的情思,畫下了許多前世的素素的畫像。他怕旁人發覺,自己喜愛的女子,與靖王在城外的別墅瑤光苑裡安置的那個女人,長著同樣的一張臉。於是,每一次畫完,他便都一把火燒了。
那一日,他在安王府里,正把玩著玉佩,玉佩中,他看到他的素素,身在牢籠之中,他的素素,在昏暗的牢籠里,解著同半的繩索。他的素素,在與看守的嘍啰鬥智斗勇。
正當他替他的素素焦急的時候,宮中傳來了皇帝病危的消息。
這些天來,他的父皇的身子一直不好。他與如今的靖王便輪番在宮中伺候。
這一日,不是他當值,好不容易,他在自己的安王府里休息一日,卻又被傳入宮中。
他知道,這一進宮,再到出來時,各人的身份,便有了不同。
便在他吩咐人備下車馬的時候,他的王妃馮氏,正帶著兒子璉兒過來找他。
「王爺又要進宮去了?」馮氏微笑著問。
他點了點頭,道:「阿止我帶進宮去,這兩天府里有什麼事,都你做主。若有外臣來請安,一個也別見,都讓人打發了。替本王看好了家,有你的好處。」
「那,席先生來時,也不見么?」王妃馮氏大大的眼睛,望著安王。
安王他冷笑一聲:「我不在府里,他來做什麼,他可沒有你想的那麼沒有眼力見兒。」說罷,便拂袖而去。
這一回,父皇的病,幾乎是在數日子了,任憑他前面這不到一年的光景里,費了多少心思,這個時候,他也不能落人口實。
先帝如願以償的歸了天,安王順理成章的成了新帝。
而靖王,還是靖王,只是現在,不能像之前一般在自己的別墅瑤光苑裡與三願相守。
先帝初逝,新帝不能是日夜守靈,他這個為臣弟的,理當以身相代。
從外面看,這一世里繼位的新君,依舊是安王,按理說,地府之中,不會有太多的變化。
為一的變化,便是提早改元。
倘若,有人可以在這個時候,勸諫新帝,到來年正要,不要更改年號,而是延續如今的咸寧十七年,將明年的年號,定為咸寧十八年。
待到那一世的咸寧二時,再改元為惠安元年。
那麼地府之中,所記的人間歲月,便會沒有什麼變化。
那麼,一時便也不會被閻君察覺這兩個流落人間的鬼魂。
可是,此時能在這件事上,有立場,有理由說服他的那個人,還在牢籠之中。
卻說桑生,忙了一天,不過將懸挂小蓮的繩子,解開了一點,便已經累得頭昏腦脹,手上的指甲都開始疼了。
到了晚上,外面的嘍啰,又如耍猴似的給裡面拋了一回饅頭。
待他面拋了所有饅頭,準備離開的時候,只聽身後一聲:「叫你們大寨主來,我有話說。」
回過頭來,只看那十六七歲的姑娘,手裡離著兩個饅頭,站在欄杆後面,正色望著自己。
那嘍啰微微一笑,卻沒有說話,轉過身去,便走了。
桑生在牢里,高聲喊道:「喂,你們聽到是不是?給個回應啊?」
李好古勸道:「蠶兒,別鬧了,他們只管送飯,別的,你說什麼他們也聽不見的。」
桑生白了一眼李好古,又去給小蓮、玉墨喂饅頭。
這一回,她先餵給了小蓮。
小蓮,那是一個多心的,如果她一直先給玉墨,那麼等不到被童悅營救,小蓮就能把自己給氣死過去。所以,做為她這個三人之中,唯一一個還能自由行動的,便只有盡量地給二人做到公平。
給二人餵過了饅頭和水,桑生勉強吃了一口,便又到那邊去解著繩索。跪了一會兒,又蹲了一會兒,到最後實在累得厲害,不得不倒下休息。
實在是太累了,到了第二日天明,桑生猶睡得香甜。有時,也能聽到一樣身後有些不太友好的水聲,她想要起來,卻又沒有足夠的力氣起來。她甚至於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如今的她,身上無一處不疼痛。尤其是她的膝蓋還有十指。
「姐姐,你還好么?」
「桑生,你怎麼樣了?」
「二位姑娘,別鬧,我看探了她的鼻息,她沒事兒。休息一下就好了。」
「李大叔,您真的能看得准么?不會看錯吧。」
桑生依稀聽到李好古還有小蓮、玉墨她們在說什麼。可是,她實在太累了,轉瞬,便又睡下了。
再睜眼時,轆轆飢腸十分地難受。
李好古走到近前,拿著饅頭,獻媚討好。
桑生冷笑一聲:「謝謝,我不喜歡吃饅頭。我不需要。」說著,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是「小瀑布邊」伸手捧了兩捧水喝,便又要替小蓮解著繩索。
一個去牆角方便回來的男子,走到桑生身邊,啐了一口,便又到李好古身邊:「老李,你這丫頭,太不知好歹了。好好的饅頭,你又給她做什麼?」說著話,便要從李好古的手上奪。
李好古笑道:「別,饅頭還是我留著的。她一會就想明白了。」
那男子又啐了一口:「得,是我好心當成驢肝肺。」
桑生對那邊一場鬧劇,並沒有什麼心思去聽。
只從「小瀑布」那裡,捧了幾回水,將繩頭浸濕。
濕潤的繩索,雖然會泡得大一些,可是卻變得軟一些。
繩子頭被打散,再挑起一絲,輕輕地拽動。
說是一絲,卻也如平時打絡子的線繩一邊粗細。
饒是這樣,還是將桑生的手掌割得生疼。
看清了繩結之上,是哪一絲被牽動,桑生不由得一喜,伸手拿指甲將那一絲一點點地抽出。
那一股繩子,就這樣細了一分。
一連抽了十几絲出來。看到一根瑩白透亮的細筋。在這根筋之上的細絲,都已經抽盡了。之下的又都被壓著,桑生一時犯了難。
不拘什麼,有一根小木棍就好啊。
桑生一聲嘆息。
轉頭看到李好古頭上還插著一支黃楊木簪,桑生心裡一喜,道:「把你的簪子,給我用一用。」
「好、好」李好古一副喜出望外的神色,從頭上摘下簪子,交到桑生手裡。
桑生拿著簪子,一點點地去挑動那根筋。又費了許久的力氣,桑生終於將簪子插到那根筋的下面,隨後,拿著簪子兩頭,用力一拽,只聽「啪」的一聲,簪子斷成了兩截。
桑生懊惱地跌坐了下來。
李好古勸道:「蠶兒,別難過,還會有別的法子。」
桑生苦笑一聲,搖搖頭,道:「你別說話了,謝謝。」說罷,便直勾勾地望著那繩結。
過了許久,桑生猛然拿手拍向自己的額頭,笑罵道:「我這可是傻了啊。」
說罷,又走到繩結一邊,將那根筋之上,已經被拽出一半的那十几絲中,挑選出一絲,又像方才一樣拽動,很快,便又找到前面一塊的那一根,輕輕地用指甲將之抽出。
就這樣,一次又一次抽絲剝繭一般的將那繩結拆了一半。剩下的便省事了許多,因為,那繩繩結細了一半,便沒有之前那麼緊湊了。再解起來,便可以說是輕而易舉了。
待晚上送飯的嘍啰到時,小蓮已經被放了下來。雖然,她手臂還被綁縛著,可是,能坐在地上,總比吊起來要舒服許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