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奪位始末

原來一切的轉折發生在重陽節那天。

重陽節節這天民間有各種慶祝活動，宮中也同樣有宮宴。

永寧帝雖然歿了，但一歲多的小皇帝還在，這樣的節日按照道理但凡是數得上數的宗室和一些朝中重臣的家眷都是要參加的。

皇室的家宴一般比較程序化，大家無非吃吃東西欣賞一下歌舞，整個宮宴索然無趣，大家一般就是小範圍的聊聊天說說話，閑話家常就等放學回家。

可是這次的家宴和平時很不同，先是宴席還不到一刻鐘小皇帝便狂哭不止，周太后抱了一會沒哄好，便順勢讓他回了寢宮。

其次，消失已久的武玄灃這次高調的來參加宮宴，在席間和左右宗室相談甚歡，聲音頗大，頗有喧賓奪主之勢。

那輕鬆自如的坐姿，那高高在上的從容，再對比剛才嚎啕大哭的小皇帝，這高下一眼便能看出來。

大家心裡都清楚，這次的宮宴分明就是一場鴻門宴！只求今晚他們安然無恙的離宮不要出差錯。

「老八，你是不是快三十了？哎，這年紀怎麼還不著急？之前忙著打仗沒時間找女人，現在天下歸一，四海承平，你也不用打仗了，趕緊把王妃人選定下來吧。」

本來大家都在小範圍的閑聊中打發時間，偏有那不長眼的開始大聲喧嘩，原來是坐在下首喝的中山王。

此時的中山王臉色通紅，醉眼惺忪，一看就是喝多了酒。此時正歪在椅子上挺著個肚子朝武玄灃說話。

這中山王是崇德帝的一個庶弟，因為沒什麼才能，自小便不得看重，因此倒是平安的活下來了。

他本人就是個閑散王爺，別的本領沒有，倒是很能生兒子，家裡女人也多，現在四十多歲，已經有嫡子四個，庶子一堆了。

這也成了他最引以為傲的一點，但凡有人和他聊天，便一定要往自己孩子多上引，好時刻彰顯自己強大的生育能力。

「哎，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老大都開始相看人家了，老十都進學堂念書了。這男人啊，還是要多子多孫啊。」仗著自己輩分高，喝了不少酒的中山王自以為善意的勸道。

宗室其他人沒有這麼缺心眼的，從入座參加宴會開始便提著一顆心。說話的時候也只談風月，不談其他，誰知道這中山王如此大膽，竟往武玄灃的私事上聊。

武玄灃聽了也不惱，玩轉著手裡的酒杯，微微一笑。

「王叔說的有理，正好今天大家都在，灃也想向陛下請旨賜婚呢。」

說著武玄灃從座位上退出來，雙手抱拳一揖到底，向上首的周太后求道：

「太後娘娘，微臣今天有一請求，還望娘娘應允。」

周太后一直防備著武玄灃，哪怕把小皇帝送走，神精也絲毫不敢鬆懈。

本打算看著時間差不多就結束宮宴，誰知道中山王一個話題，竟然讓武玄灃站起來說話了。

周氏雖然貴為太后，畢竟是一個女人，側頭看了看自家父兄所在的位置，開口道；

「平王有何請求，但說無妨。」

「娘娘，正如六皇叔所言，灃今年二十有六，理當早早成婚，奈何這些年南征北戰，私事便一直沒顧上。趁著今天大家都在，微臣特向娘娘請旨，望娘娘賜婚於我！」

「先帝駕鶴，臣本不該如何急切，可灃還是希望先拿到賜婚，灃心裡才安。」

天，老鐵樹開花了，他們大周的戰神竟然要請旨賜婚！

八王爺回來這大半年可不老實啊，不是聯繫朝臣就是去雙河訓練黑旗軍，戰事已經結束，軍權還遲遲不上交。私底下的小動作誰看出來，這是要搞事情？

永寧帝新崩，周太后以及她背後的承恩侯不願節外生枝，只能對此隱忍，雙方都知道對方所思所想，正處於一個微妙的平衡重，就差撕破臉面，為何這次突然提出要請旨成婚？

就連上首的周太后都驚訝了，這麼多年了，老八的妃位一直空置，是哪家的姑娘有此福氣？

「哦？平王看中了哪家姑娘？說來聽聽，如無問題，哀家自會為你拿主意賜婚。」

「微臣上次中毒，本以為命不久矣，幸好福安姑姑家的表妹妙手施救，灃才得以保全性命。灃感念恩情，願以妃位迎娶，還望太後娘娘成全。」

嚯~~他們聽到了什麼？英雄救美的真人版？只是性別調換了？

福安長公主家的那個姑娘？這命也太好了吧？

救了一回人，就一躍而上要嫁給這大周威名赫赫的戰神，容貌還那麼美麗，風度又如此迷人。

在場的好多未婚的姑娘聽了，無不心痛的無法呼吸。

周太后反應了好一會才想起來福安長公主家妹妹是哪位，本來高高提起來的心，又輕輕的落了下來。

哼，還以為老八選來選去會選哪個呢，竟選了一個不知道哪冒出來的野丫頭！

也好，算他識相，知道避嫌，知道不能娶朝中重臣家的女兒。

一個沒權沒勢的落魄公主家的女兒，還值當老八特意請旨？

周太后想明白后，撇了眼輔國公所在的位置，看到他爹微微的點了點頭，便微笑的對武玄灃答應道：

「八弟征戰這幾年勞苦功高，王妃之位一直空懸，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意中人，哀家又怎能拂了你的意，你也是該成親了！哀家明個兒就下旨賜婚，你也好早些時候抱得美人歸！」

周太后自覺自己說的態度親和又有水平，既順了武玄灃的意暗暗的拉攏了他，又在眾臣僚宗室面前彰顯了自己的風度。

然而武玄灃聽了這句話也並不滿意，仍舊抱拳未起。「灃謝太後娘娘成全。然而灃是個急性子，實在不願再等，還望太後娘娘現在就下旨！灃明天就去欽天監算日子。」

周太后本以為自己答應就算了，沒想到武玄灃竟然現在就要旨意，愣了愣。

老八葫蘆里賣了什麼葯？這麼多年都沒女人，怎麼非要現在就下旨？連一晚都等不了？

正要開口拒絕，武玄灃的話又響了起來：

「太後娘娘，灃知道這樣著急有點強人所難，然而正如六叔所言，他在灃這個年紀，老大都能議親了。灃得遇真愛，真的一天也不願枯等，只希望今晚就拿到賜婚的聖旨。」

嗬~在座的都倒吸一口氣，八王爺竟如此孟浪，連真愛這樣的話都敢在大庭廣眾下說出來，真是年輕啊。

福安長公主家的閨女也太有福氣了，得戰神如此示愛。

周太后狠狠皺了皺眉，覺得自己剛才是不是太好性了，才讓武玄灃如此蹬鼻子上臉。

剛要張口拒絕，卻看到下首的輔國公再次對她點頭，周太后心下十分不悅，內心權衡利弊，卻也只能再次提起笑臉：

「沒想到老八竟然如此深情，這姑娘當真福氣不淺。事關老八幸福，哀家又怎能阻撓。哀家這便著人去擬懿旨……」

「太後娘娘，灃要聖旨！」

「你……」

周太后銀牙暗咬，恨不得當場發作了武玄灃。

然而武玄灃弓著身子一直未起，態度十分堅決。

周太后內心掙扎，面色陰沉，然而看了看下面的宗室和大臣的臉，最終還是選擇妥協。新帝剛剛登基，地位不穩，這個時候還不能和武玄灃翻臉。

「來人，去向陛下請旨，為平王賜婚！」

「喏！」

隨著太監一溜煙的小跑出去，武玄灃這才重新站直了腰板，握拳對周太后道謝。

宮宴的各位都看出了兩人的機鋒，一時間整個大殿竟變得鴉雀無聲，全都屏氣凝神，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周太后坐在上首板著臉，不復剛才的溫和近人，一句話都懶得再說。武玄灃倒是重新坐回了位置，和左右輕聲閑談起來。

大約一刻鐘后，小太監拿著一個明黃色的聖旨匆匆進了大殿。

武玄灃見了，再次離席跪下領旨，那太監見了開始宣讀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大周平王灃丰神毓秀，戰功彪炳，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滋聞福安長公主嫡次女溫良敦厚，品貌出眾……

特將其許配皇三子為王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聞之。欽此。」

「微臣謝太後娘娘成全、微臣謝陛下開恩！」

武玄灃恭謹的接過了旨意。

周太后看到這，心裡一頓膩歪，正打算擺駕回宮，就聽武玄灃突然一聲爆呵：

「不對，這不是聖旨！是誰膽敢繳假詔！」

「大膽！武玄灃，你說的什麼鬼話？你要謀反么？！」

周太后隱忍多時，聽到武玄灃如此得寸進尺，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脾氣，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高聲怒斥。

外圍的護衛聽到周太后的聲音刷刷刷的走近，他們手裡刀劍的在燭火的照應下折射出了幽人的光，嚇得在場所有人閉緊了嘴巴，大氣不敢喘一下。

樂手歌女舞姬們嚇得俱都停下了動作，紛紛向外退去。

明明是坐滿了人的宴廳此時安靜無聲。

「不是本王要謀反，我看是你們周家要篡位！」

面對周太后的暴怒和周邊兵甲的威脅，武玄灃不僅不怕，也同樣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並用手指著周太后同樣怒喝。

「你，武玄灃，亂臣賊子！當誅！來人啊，給我拿下！」

周太後知道今天的局面不能善了，武玄灃明顯是有備而來，也不再周旋，決定此次時機一舉將其拿下。

「荷~」外圍的兵甲得到命令進一步逼近，嚇得女眷們一個個驚叫出聲。

不僅女眷們，男人們這邊也都臉色大變，各個覺得自己倒霉，怎麼就趕上這麼一齣戲。

「亂臣賊子還敢如此大言不慚？真是笑話！我看誰敢動我？禁衛軍到底包圍的是天子還是賊子？」

「你，你，你放肆！禁衛軍，給我上，殺了他，給我殺了他！」周太後年約三十，本保養的十分得意，但看到武玄灃如此囂張，氣的花枝亂顫，抬起的胳膊都哆嗦了。

「啪~啪~」

只見武玄灃輕輕拍了拍手，外面頓時又湧入了一批士兵，但看盔甲顏色和武器的樣式，和剛才的這一批明顯不同，這應該就是黑旗軍了。

「武玄灃，你膽敢逼宮？」此時，席間的輔國公再也坐不住，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你，如此大逆不道，試圖謀朝篡位，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後人自有評說！」

周太后眼睛瞪大，氣的渾身哆嗦，輔國公也一時搞不清武玄灃說的什麼。

武玄灃這個賊人，到底是什麼時候在宮中安排了這麼多黑旗軍的，簡直，簡直不可饒恕。

然而形勢比人強，周太后看了看雙方懸殊的實力，自己也只能指責他，畢竟就算他依靠武力成功又如何，名不正言不順，終究不是正統。

只要自己一方穩住局面，從氣勢上壓住，就算他們有軍隊又如何？

「該閉嘴的是你吧，輔國公！你膽敢唆使太後娘娘制假的傳國玉璽，該當何罪？我看你才是人人得而誅之。」

武玄灃的話音一落，全場所有人的表情都變了。

假玉璽，怎麼可能？到底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