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往事

趙南星設想過很多見到人之後的場景，也想了很多證明自己身份的辦法。

可等真的見到人那一刻，他覺得一切都是多餘的。

他怎麼也沒想到原來他們家是傳說中的一家共用一張臉。

哪怕兩人年齡相差很多，哪怕楊大夫還留著長長的鬍鬚，他還是能透過那一張幾乎一樣的眼睛輕易就確定心中的猜想，也讓對面的人立刻就相信了自己。

「你爺爺還好嗎？」

楊大夫看著自己面前仍然稚嫩的臉龐，喉嚨微微哽咽，那些過去認為過不去的坎好像也變得不值一提。

趙南星臉色微變，感到有些難過：「爺爺已經走了很多年了，臨走時讓我們無論如何也要找到你。」

雖然心底早有預料，楊大夫還是控制不住的難過落淚，他要強了一輩子，也犟了一輩子，沒想到連老爺子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趙南星不清楚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看到楊大夫聽到爺爺的消息忍不住落淚時有些心軟。

可從小和爺爺一起長大的他還是不免對眼前之人心生怨懟。

「爺爺臨走時說就算是他錯了，也讓您抽空回家一趟，他走了，不會礙您的眼了。」

淚水控制不住的打濕了鬍鬚，楊大夫怎會聽不明白這是老爺子的氣話。

他們倆吵了一輩子，沒想到臨了自己這個不肖子孫也沒讓老爺子瞑目。

說起來他們倆之間好像也沒什麼大事。

他年輕的時候正是國內最亂的時候，那時候他覺得自己多念了兩本書就必須擔負起責任，憑著一腔熱血在最危險的時候迎難而上。

自然而然的就迎來了家裡人的強烈反對，尤其他還要去學老爺子最不恥的西醫，甚至為了學西醫差點拋棄了家傳醫學。

這可把老爺子氣的不輕，揚言他要是敢踏出家門一步，這輩子都別回來了。

明明是老人最口不擇言時的氣話，可年輕氣盛的他卻當了真，真的跑到了最前線。

在那裡他沒少救人，當然也沒少負傷，最後更是傷了根本。

他也不願意拖著殘破的身軀拖累別人，就這麼一個人過了一輩子。

解放后他也想過回去，可又覺得自己當初放出豪言壯志要干出一番事業，結果卻沒什麼大的成就。

自尊心作祟，他就這麼找了個偏僻的小村子住了下來。

後來等他想通要回去，各種問題也來了，開證明，坐火車，買車票，準備行李，發電報……。

他從沒覺得出行是一件這麼麻煩的事，明明他年輕的時候僅憑著兩身衣裳就走遍了大半個中國。

就這樣，他又拖了好長時間。

好不容易等他踏上回家的征程，卻發現他已經找不到自己的家了。

戰火早已經摧毀了他的家園，而他的家人也幾度搬遷，他根本聯繫不上他們。

最後不死心的他又用畢生積蓄登了報紙，可他等了好久，也沒人來找他。

甚至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在那個年代死個人不算什麼，想活下來才難呢！

卻沒想到在自己即將放棄的時候有人找了過來，看著像是自己的侄子一類的後生。

「我回去了，可我沒找到你們。」

哪怕面前這人是自己的後輩，楊大夫還是毫不猶豫的做了解釋，就算是說給九泉之下的老爺子，他不希望老爺子留有遺憾。

趙南星心裡還有氣，便故意拿話嗆他：「誰知道你說的是真的假的，你要是誠心找我們還能找不到？」

楊大夫有些著急，快步走回屋子將自己珍藏的報紙拿了出來。

看得出來報紙已經有一些年頭了，紙張像是被煙熏過，整體泛著黃色，黑色的墨跡被淡化，字跡已經不是很清晰，但不影響觀看。

除此之外，倒是保存的很好，只有一些微微的褶皺。

「你看，我當年回去找不到人還登了報紙，我以為你們看到報紙會來找我，可我等了好久卻什麼也沒等到。」

報紙上沒有照片，那年代照相也是一件奢侈的事，所以一張報紙通篇都是文字。

趙南星有些無語：「大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家根本就定不起報紙？」

而且，他都不怎麼識字。

自他很小的時候，爸爸媽媽就經常不在家，而爺爺身體不太好，也沒有多餘的精力教他。

好不容易等他大一些可以上學了，他家裡又出了變故，他只能到處流浪。

之所以選擇這個地方也是因為這裡離南方遠，他的東西比較好賣，還有就是這個地方其實挺偏僻的，那些巡邏的管的不嚴，來錢比較快。

所以，這些報紙嚴格說起來還真沒人看到過。

難過的捂住了眼睛，楊大夫嘶啞著聲音說道：「我以為憑我們家的家底，怎麼著也該留下來一些才是。」

「沒有，事發突然，誰也沒想到這一出，所以就那麼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少年人想起來還是一肚子委屈，如果他能提前收到消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