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未婚夫截殺

第1章 未婚夫截殺

頭上頂琉璃冠,身著紅袍的蒼白少女局促不安地坐著。她一雙淺棕眸,沉寂得如一灘死水,卻明亮得彷彿落入了星星。

少女身材清瘦,大概十三四歲模樣。一張臉嬌小玲瓏,上面兩道細長的月眉,清麗得猶如畫卷一般。當眼帘低垂時,蒼白的臉頰上一抹淡淡的陰影。

特別是那一雙眼睛流光溢彩,驚鴻一瞥,傾國傾城。

林雨的嘴唇發紫。

這幾天的風餐露宿讓她很不好受,轎子在泥濘的路上上下顛簸,她的頭又撞到壁上,頭頂的嫁冠沉重,她整日渾渾噩噩。

越主的送親隊伍。

大約還有一日的路程,便可到達晉國,嫁與晉國當朝太子蘇凌。晉國內戰剛剛結束,太上皇蘇任策遭其兄蘇豫篡位,蘇豫上位,其獨子蘇凌即為當朝太子。

天下三分,魏晉楚是為大國。

誰都知道越國是出美人的地方,越國的美人,個個冰清玉潔,楚楚動人。越國的三公主更是翹楚,傳言中,她如一朵嬌艷的牡丹花,一顰一笑中皆是無邊的風采,舉手投足間盡顯皇家貴氣。而林雨,則是早年喪母,受盡冷落,也說她面黃肌瘦,醜陋不堪。

越國皇帝居然送主來和親。

原來蘇凌指名道姓要找的人是越三公主,可是越國一向巴結魏國,三公主是要嫁給魏國太子和親的。

「嘯!」

馬車中,林雨聽得白馬長鳴,一個急停,她的頭又和窗欞撞上了,她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清著嗓子問道:「三叔,發生什麼事了?」

轎外跟著送親隊伍,在前頭的紅衣中年男子幾步慢下來。對著驕內的人兒說道:「公主,前方看到了一群黑衣蒙面人,中間……中間還有一個不蒙面的少年。」

她緊緊咬住自己的嘴唇,雙手捏緊,無奈地閉上雙眼。

「那少年,是什麼樣的?」

「眼睛淺青色的,丹鳳眼,劍眉。」三叔道。

是了,那就是他了。

現在正是三更。天空掛著一輪皎潔的明月,晚風夾雜著樹葉飄落的沙沙聲,一片一片吹進林雨的心裡。本來車隊的火把不多的,但由於這些騰空而來的黑衣人,待他們也點燃火把,官道上愣是變得明晃晃的了。

她聽到遠處一個清朗的聲音。

主許久不見,近日可安好?」

那個熟悉的聲音,在她心裡魂牽夢縈。即使那麼多年未見,他的聲音卻早在心中重複了千千萬萬遍,今日再聽,也不會錯,有些東西,藏在心裡久了,久而久之,就融為一體,更成為一種習慣,一片執念。對林雨來說亦是的,對他來說,亦是的。

她早該知道,此番去大晉是不歸路,他無論早晚,總會來的。

她的心激動起來,咬著發白的唇,攥著的手帕已經變形。她知道這些,可她還是來了,一是父王的命令不能違抗,二是……二是,她無奈地苦笑,她實在想見他。

「怎麼會不好,錦衣玉食。公子說笑了。」

怎麼會好,怎麼會好。早年喪母無親無故的她,唯一疼。」坐在轎中的她雖看不見少年的表情,但他聲音中的嘲諷,林雨怎麼會聽不出來,他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平安到達大晉,他明知道從越國到大晉的這條官道是她的黃泉路,他竟然還如此諷刺自己。

林雨的心好像被一把細小的針插入。

「你是誰!」三叔朝擋在車隊前的一行人中間的那個烏髮少年問道。

他是誰……這個問題林雨再清楚不過。此時站在他們面前的那個絕色少年,充滿騰騰殺意的少年,不正是她林雨將要嫁的夫君嗎?晉國太子蘇凌。

三年一屆的萬朝大會上。每逢此時,十六國國君紛紛派重臣到晉國一議天下大事,領土劃分,富國庸國。此間也有諸多活動,因此,皇家子弟來的也算頻繁。

那年,她隨著越國的人一起來到晉國,由於皇后陷害,她被扔進了山中。幾番折騰下來也沒有出路,當夜她只好在山洞中過夜,天涼地寒,她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她也害怕就這麼死去。

突然聽到山洞深處傳來細微呼吸聲,後來她便看到了蘇凌。

進洞深處后,一個滿身血跡的男孩趴在洞岩中,她小心試問,他便轉過頭來,一雙令她一生都難以忘懷的深青色翡翠眼。她想鬼怪也好,妖魔也罷。這世上本就是我孤單一人,與這些孤魂野鬼無差,他與她深山中度半月,她第一次感受到溫柔,原來也會有人對她溫柔的。

他與她立誓此生非她不娶,那時他還不是太子,只是南安王的獨子。

當時他傷了眼睛,看不清她的容貌,言語中她得知少年心高氣傲,如果自己告訴他自己是越國那個人人唾棄主,他會不會不願意理自己了呢。

於是她做了一個此生都後悔不已的決定,當他問她是誰的時候,她告訴他,她是越國三公主林汐。

總之以後都不會再相見了吧,我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說什麼都是假的,都是騙人,您不是只相信我三姐姐嗎。」林雨冷笑道:「您是一個很專一的人,也很執著。」她說著,他也聽著。

她一雙眼飄離游浮,自那日谷中大雨,倆人挨餓又拖傷,焉焉一息,晉南安王終於找到了他們,昏迷中他抱走了蘇凌,卻丟下小女孩蜷縮在草堆中,對呀,她照顧蘇凌半月,衣衫不整,也沒有公主的樣子,是誰都會認為只是個山野丫頭吧。

後來她終於被三叔找到,果然是連老天都嫌棄她,不願收下她吧。

後來,他與三姐的感情傳得滿城風雨。

他對三姐說,「此一生只你一人。

她才明白,自己犯下了一個怎樣的錯誤。

本來以為在山洞中是一句玩笑話,他卻一直記著。

她想解釋,想告訴他,想告訴他是她救了他,想告訴他自己喜歡他,想告訴他……

於是她在他必經之路上等了他三天三夜,見到他的第一面,就告訴他一切。

沒想到他一巴掌將她打倒在地,厭惡地說道:「世人都知道我和汐兒的事,你現在告訴本王山洞裡是你救了本王,你不嫌噁心嗎,你想攀上本王,就編這些?低賤的胚子,果真讓人噁心。」

他冷漠的神情,看陌生人的目光,只道是:「你是汐兒的妹妹,我給汐兒一個面子。」

在他看來,她只是汐兒的妹妹。他眼中只有林汐,只有林汐,他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笑話!

好笑,太好笑了,原來自己在他眼裡就是一個下賤的胚子,原來自己說什麼都是騙人……都是笑話……

那日她因為出格的舉動,被越王上大板,他卻坐在她前面,喝著茶,看著她虛脫又被水潑醒,昏迷又被水潑醒。

她抬頭看他,卻再也沒有看懂過他。

眾人都以為她會歸天,她卻堅強地活了下來,她想她只要跟他解釋清楚,只要好好告訴他,就一定可以補救……

回到越國。

三姐姐來找她,告訴她:「汐兒,我這一生只了,除了有時候會打她罵她,可是沒了三姐姐她早就死在越王宮裡了。

「求求你,雨兒妹妹,三姐姐什麼都讓給你,只要你不告訴他,不要告訴他。」

林雨顫抖著答應,告訴了她一切。

從此以後,山洞中救下蘇凌的就真的是林汐了。

三年後,大晉改朝換代,越國本就是靠和親壯大起來的國家。人人都認為越國會嫁去三公主,與太子情投意合。

晉國太子更是明確地提出要求,要三公主和親。

她想,蘇凌現在一定非常高興吧,馬上就能和三姐喜結連理了。

而越王卻派了她去。

滿堂朝野,無不嘩然。

她還記得那時三姐的訝異與仇視。她不知所措。

在一次密談中,她知道真相。越魏交好,今天下三國鼎立,越國成為大楚的附庸國。三公主自然是要嫁給魏太子的,魏王說要羞辱大晉,父王便派她去。

原來她竟然只是個羞辱的工具。

即使這樣,她還是很高興的。她相信雖然不告訴蘇凌,可是日久生情,他一定會發現自己是那個女孩,一定會了。,進入大晉的前一天將她殺死,是怕她污染了大晉的這片土地嗎?呵……

不出所料。

「我記得,我已經不止一次明確地告訴主。」他含笑。

「是。」林雨回答。她不知是忍了多大的痛苦才吐出這個字。

「沒想主攀權之心如此強烈。」

沒想到他會這麼說,自己在他眼裡竟是這樣一個人。她緩緩開口:「這是父王的命令,我身為女兒無權干涉。」他沒再說話,轎外一陣刀光劍影。

林雨仍端坐在轎中央。她的心被撕裂,明明已經破碎不堪,卻還自欺欺人的一遍遍縫補。

有些血從窗帘隙縫邊灑進來,落在她的臉上,她並不害怕。

在夢中已反覆夢過多次,今日親身體會卻沒有想象的那麼恐怖,窗外傳來三叔奮勇殺敵和將士們逃跑的聲音,漸漸的就只剩下三叔重重的呼吸聲。

「你們這群狗賊,居然敢截公主的嫁車。」三叔拖著傷痕纍纍的身子,大聲地罵道。

「動手。」那少年並沒有理會他的意思,兩個字,宣告死亡。

「等等。」林雨道。

「慢。」

「我臨死之前只有一個要求,公子,好在我們相識一場。」林雨道。

主請說。」

「放過我三叔吧。他是一個好人,而且武功高強,有治軍之才,相信對您有大幫助。」林雨故意不說穿蘇凌的身份,自然是給他留足了面子,否則這以後,大晉太子截殺自己未婚妻的事一傳開,對大晉影響不好。她的用心良苦,他的聰明,自然不會不懂:「既主這麼說了,我便留下他。」

「我呸,我這一生只效忠公主一人。」三叔怒極,轉身朝著轎子中的人兒說道:「雨兒,叔叔就算是死,也要保護你。」

「三叔,父王沒有重用你,都是因為我們母女害的。」林雨自然是了解三叔的性格,「公子,麻煩你了。」

「我明白。」

三叔被打暈。

無聲。

他割斷窗帘,坐在白馬背上,手舉劍,劍刃反射火光,打在林雨的臉上,火光照亮了她的臉,她從未天真的想過自己會活下來,所以當她抬頭時,異常堅定。

就看見了他呀,仍是那樣好看。三年後的他成熟了許多,他的輪廓卻沒有變,一臉冰涼,劍眉,不過那雙眼在眉下炯炯發光,像刀刃上的一堆火。

他承認,林雨長了多麼美的一張臉尤其是那一雙淺棕色的眼,乾淨如琥珀,都說三公主傾城傾國,卻也無法與她相比。

「蘇凌,我的確想嫁給你。」她眼中泛起淚光,淚水中映出他的影子,「即使幻想過無數次,卻只是我自作多情,你是第一個除了三叔和姐姐以外對我好的人,哪怕是假裝,也足夠讓我有。」蘇凌道。

如此甚好。

這樣就好。

當他的劍刺入她身體的那一刻。她的生命也就停止了,帶著綿綿不絕的愛意,帶著潺潺的悲哀,一同融入他的劍中。

蘇凌看著眼前的人兒倒在自己的劍下,他把劍抽出,遞給身邊的暗衛:「扔了。」

林雨身上火紅的金色嫁衣與她的血液融合,屍體滾下轎子。他想起她剛剛說的話,反覆斟酌,他從未記得與這主有過什麼交集,從他第一眼看到她的那一刻開始。她便像一個小丑一般。,他面前擺弄著各種幼稚的表演,吸引他的注意。

與其他公主一樣,骯髒又讓人厭惡。

此時想太多也無用。

斯人已去。

第二天,黎明官道上乾乾淨淨,彷彿昨日之事是一場幻夢。太陽從東邊山頭升起,什麼浩蕩嫁車,什麼大批部隊,連散落在地上的血跡都消失得透徹。只有站在樹丫上幾隻烏鴉和倒在地上的一位紅衣姑娘睜大的眼睛訴說著昨晚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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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第一次寫書,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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殃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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