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複雜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得嘞,算你識相。」
大娘一把攥住他手心裡捏著的銅板,擱在眼皮子底下仔細瞧了好幾眼,數清楚了數,直接揣進兜里。
她神秘地左右看了看,同樣湊近。
「大娘我可只給你一個人說啊,這信息你別傻了吧唧到街上瞎吆喝,鬧得大了,當心上頭的一急,把咱們都給殺頭了!」
趙松道:「是是。」
他附耳過去。
大娘眉飛色舞地說了幾句,然後就一臉神秘地後仰了頭,撤回了靠近的嘴。
趙松眼中掠過一絲凝重,神色微微變了變,再抬頭看大娘時,就轉換成一臉的忌憚和不爽。
「原來這裡頭還有這麼一道緣故呢!要不是大娘告訴我,我都不知道。」
大娘瞪他一眼:「你小子可不能外傳。」
「要是因為亂議論掉了腦袋,可不能說是我告訴你的……」
趙松立即擺正了神色。
「是是。」
在離開大娘的攤位之後,他臉上那股惶恐勁頭盡數褪去。
他眼裡流露出深沉之意,隔著一條街和一個人對視,點了點頭。
街對面的人不過一會而就轉身離開。
同樣的情景在這裡的不同街道上演,入了夜之後,他們聚集在一起匯總信息,等所有人都說完之後,趙松擰眉。
將一天的信息梳理一遍,他們發現,原來流言的傳播影響比他們想的最嚴重的還要巨大。
營帳已經迎來了從京城匆忙趕來的方太醫,將士們現在的情況他雖然不知道具體,但有凌小姐在,他心裡便認為,即便沒有治癒,將士們的情況也定不會惡化了。
他眉頭皺著。
其實混入這些當地百姓,和他們共情並不難,難的是,怎麼在他們給出的繁雜關係網裡,順利找到他們要的那條線,然後……剪斷它。
到底是誰在背後操縱?
他沉吟了一會兒,神色更黯了。
暫時他沒辦法和小姐見面,所以,一切的決定都要他來做,更是寸步不敢錯。
*
邊塞的天氣在一場雨後,驟然寒了下去。
凌雨桐打了個寒顫,只道是還沒好好感受秋日的舒適天氣,就驟然進入了寒冷時間。
「還真叫你說中了,天氣變得這般厲害。」
她扭頭看了一眼祁宴。
祁宴攤手,再一次為她披上披風。
「看來,你上次並沒有將我的話放在心上。」
他的語氣帶著喟嘆、溫柔,唯獨沒有責怪。
且因為疲憊,他的眼尾輕輕彎著,瞳孔里自然折射出天氣帶來的昏暗色彩。
在暗暗的天色下,撩起的帘子旁,他肩寬腿長,認真地看著她,一身冷中含柔的氣勢……格外地吸引人。
凌雨桐綳著臉扭過頭去。
感受著自己失衡的心跳,她眼中劃過一絲懊惱。
祁宴真的是……太犯規了!
她的心情變化地如此不合時宜,都是怪他……不,還是怪她自己。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
祁宴一愣,眼裡閃過笑意。
「為什麼,不看我?」
此時正是進行過一波針灸后,眾將士都陷入深度睡眠之時。
他們能閑下來一會兒,說會兒話,便是最靜謐、舒適的時光。
凌雨桐淺淺呼吸一下,才轉過頭看他。
「沒有啊。」
她揚著頭,語調盡量自然道。
祁宴又笑了。
他的笑聲低低的,在這樣暗沉又靜謐的氛圍中,格外的……叫人心動。
「你……」
凌雨桐臉頰微熱,剛要說些什麼把他支開,好讓他別再打擾她的心緒,就聽身後一聲咳嗽。
她眼皮子一跳,立刻上前察看。
祁宴的眉頭也是一蹙。
他們走上前去,只見這位咳嗽的將士肚子脹氣,閉著眼睛滿臉痛苦,手也緊緊抓著身下鋪著的草席。
手背都暴起了青筋,看得出用勁極大。
這人低低咳嗽著,好似快要被痛苦折磨醒。
「遭了,他可能是最早產生癥狀的人,銀針給我。」
她方才短暫歇息,銀針包沒有放在身上。
祁宴聞言,快速取來遞給她。
又是好一番忙碌。
凌雨桐全神貫注,祁宴就在一旁看著,隨時準備搭手。
她只關注將士的身體狀態,祁宴是連她和將士的狀態都關注,一雙眼就沒停下過。
「呼。」.
「還好。」
她輕輕吸了口氣,有些頭暈地坐了下來。
因保持一個姿勢站了太久,她轉身的時候險些摔倒,幸好有祁宴在身邊,眼疾手快攬住了她。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
陡然從腿部傳來的酸麻感和差點摔倒的驚嚇感讓凌雨桐下意識瞪大眼睛。
她的髮絲因為圖方便只用了一根簪子固定在腦後,平時並不垂落髮絲。
可因方才動作大,向後仰了半截又被拽回來,簪子鬆了,虛虛地掛在髮絲上。
凌雨桐忍不住屏住呼吸。
近在咫尺的,也是在她眼前的,是祁宴俊美的容顏。
對方的眼裡盛滿關心,好看的眼波就像微微搖晃的春水,一下就奪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心跳又失衡了。
她不自覺抿緊嘴唇。
然後,祁宴的目光微微一晃,似是下移,落在了她的唇上。
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輕。
她的眸光微顫,她緊張時的小動作,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這一瞬,他似是被蠱惑了一般,手掌攬緊了她的腰。
而平常感知最敏銳的兩人,沒一人特別注意眼下氣氛的悄然轉變。
凌雨桐一頭烏髮,因此刻傾斜,簪在上面的簪子不堪重負地顫了下,滑落在地。
烏髮盡散,清脆地「叮噹」響聲,是簪子落了地。
兩人如夢初醒。
帘子被撩開,方太醫抬腳要進去的步伐一頓。
他遲疑地望了一眼二人。
「這……我來的不是時候,我出去?」
話音看似淡定,但實際上,他籠在袖子里的手已經悄然握緊,還震驚地顫了一下。
本來進帳子的時候沒看清,還以為他是打擾了祁宴和心悅之人的獨處時光,但這念頭還沒在腦子裡轉過一圈,他就反應過來。
這裡可不是京城了,就算祁宴……那也不該……
他瞳孔震動。
忽然想到一個可能。
會不會……
方太醫的視線看得人心裡毛毛的,凌雨桐輕咳一聲,站起身。
面上雖落落大方,但於姿態上,在祁宴看她時,她沒有回望,反而避開了視線。
方太醫:……
複雜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