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衣服
時光惶惶,七天時間漫長而枯燥。
初夕為大黑備好了伙食,呆坐著看大黑品嘗。
這七ri來,初夕在心中越來越強烈的思念情緒下,常常魂不舍守,茶飯不思,以至於整個人都憔悴了許多。
他經常會在不知不覺間發現肚子餓了,然後隨便找幾個野果對付一下,他心中有難過、有擔憂,但在一次次的期盼而無望之後,他似乎已經明白了,南凌玉大概是不會來了,於是他這般安慰自己:
南師姐一定是有事耽擱了,只要再過幾ri,再過幾ri就一定會來的。
初夕每天都是這麼想的,可每一次都是失望之極。
初夕找不到可以傾訴心緒的人,若真要說有,他也只有一個似敵似友的大黑。
大黑很真誠,不會勾心鬥角,它每天都會履行自己的義務,追著初夕滿山跑。初夕願意對大黑說說話,在這孤單時刻,他也只有對大黑說。
「大笨熊,你說南師姐今天會不會來?」初夕再次問起這個問題,大黑不勝其煩,第一次覺得這臭小子是如此煩人,放下正在吃的兔子,吼了一聲:又來了,又來了,你煩不煩啊!
初夕聽不懂大黑的語言,不過這麼久的相處以來,多多少少也能明白一些,他瞪了大黑一眼,怒道:「你這沒良心的大笨熊,真是狼心狗肺,給你做了那麼多吃的,就不能說些好聽的話來?」
大黑自知理虧,也不理會他,專心致志對付爪下香噴噴的美食。
初夕抱怨了幾句,又沒了jing神,他看著狼吞虎咽的大黑,低聲嘟囔了一句,道:「吃吃吃,就知道吃,遲早有一天吃死你。」
大黑聽覺極好,聽見他的喃喃自語,一下就抬起頭來,吼了一聲。
初夕面sè不變,與大黑對視,一人一熊大眼瞪小眼,雖然相互看不順眼,但好在並沒有起什麼衝突。
這段時間來,初夕對大黑已經沒有了什麼敵意,不過這印象還是不好的,而大黑翻起臉來也如翻書一般簡單,時辰一到,便會準時化為奪命閻羅,風雨無阻,攆著初夕滿山亂跑。
大黑望著初夕無jing打採的模樣,眼中大有怒其不爭的意思:真是沒用的小子,不就一個女人嘛?哼哼,本大王只要想,隨便吼一聲,這五斗峰的母熊還不得打扮的漂漂亮亮主動送上門來?
大黑這裡得意,見初夕可憐樣子,突然大發善心,想著安慰一下這小子,隨即喚了下初夕,熊爪指向一邊的山雞,手舞足蹈。
初夕見大黑做些奇怪動作,費了半天才艱難地理解過來,原來大黑要把山雞地兩個雞腿送給他吃,這可真是破天荒頭一次,令初夕驚奇了好一會兒。
初夕這段時間的確是餓的很了,他也不客氣,撕下兩個大腿立刻就大口吃了起來。
大黑吃肉不吐骨頭,初夕吃肉吐骨頭,接下來大黑因為這件事,老大的不滿意,這一個小小的插曲,最終以初夕的勝利而告終,當然大黑也表示,以後再也不會給初夕吃一點東西了。
初夕氣地直翻白眼,心道:這可恨的大笨熊,吃我的還有理了?真是無恥之徒。
初夕吃飽了還受了一肚子氣,可沒什麼好臉sè,氣呼呼地離開。
初夕向著山路口走去,他雖然覺得南凌玉不大可能會來,可終究有那麼一點卑微渺小的希望,以及莫名的思念在持續燃燒,支撐著他每ri都會去等。
他一路疾跑,忽然間,他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山路口,晨間飄渺的雲氣中,隱隱有一個淡藍sè的苗條身影。
初夕怔怔地看著那個身影,儘管隔了老遠,可是這身影便如深深鏤刻在他心間一般,他一眼便認出了那是南凌玉。
陽光,這般溫暖,山風,如此輕柔。
她來了,她來看我了嗎?
初夕怔在原地,心中狂呼著,只覺腦中千萬念頭紛至沓來,心亂如麻,又喜又澀。
只一會兒工夫,在山路口東張西望的南凌玉便發現了林間的初夕,揮手大聲道:「初夕。」
初夕心中被一股巨大的喜悅充斥,用力奔跑。
跑,跑,跑!
直到他跑到了南凌玉面前,望著她,心中明明有千言萬語想要述說,可望著那張笑意盈盈,彷彿一別多年的臉龐,憋了半天,最後只憋出了三個字:「南師姐。」
南凌玉看起來心情很好,她看了看初夕,忽然笑出聲來,嗔道:「初夕,你怎麼成這副模樣了?」
初夕灰頭土臉的,就連身上衣服都有些破爛,這些自然是在逃命的時候,不慎刮到樹枝之類劃破的,而且自從初夕上山以來,便沒有換過一件衣服,一個多月過去,身上衣服雖然經常洗,但受到的大小傷害實在太多,此刻看起來就跟一窮困潦倒的年輕乞丐一般。
初夕一陣窘迫,但見南凌玉滿臉訝sè,容貌中依然是那般美麗,不由得也跟著傻笑了起來。
南凌玉笑了一陣,道:「初夕,你餓了吧?我給你帶飯了,你先吃了吧。」
初夕點頭,只是他剛才吃了兩個雞腿,也沒料到南凌玉今天會來,才吃了幾口便覺得有些撐了,南凌玉看他食不下咽,忍不住道:「怎麼了,不好吃嗎?」
「沒有沒有,很好吃。」初夕連連搖頭,悶著頭一口氣吃了個乾淨,可吃完之後卻是一副苦瓜臉,他食量本就不大,此刻撐得幾乎彎不下腰了。
他揉了揉肚子,道:「南師姐,這幾天你去哪了?」
南凌玉笑道:「我和齊師兄回了一趟長安,所以這幾ri都沒有時間來看你,你不會怪我吧?」
初夕一怔,搖頭道:「當然不會了。」
南凌玉微微一笑,將身上背的包袱拿了下來,道:「初夕,這次去長安,我給你買了些衣服。」說著,她就將包袱打了開來,露出裡面一黑一白兩套衣服,微笑道:「怎麼樣,我可一直都沒忘記你呢。」
初夕接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這兩套衣服質地柔軟,面料光滑,俱是上等的衣料製成,他的深心處,忽然一股說不出的溫柔湧起,覺得再漫長的等待也值了,道:「多謝師姐。」
「不用謝,不用謝。」南凌玉依舊笑嘻嘻的,道:「對了,你喜歡其中哪一套?」
初夕撓了撓頭,又看了幾眼,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指了指其中白sè的衣服,遲疑道:「這套白的吧?」
「還真被齊師兄給說對了。」南凌玉忽然低語了一句。
初夕一愣,道:「什麼意思?」
南凌玉輕哼一聲,道:「其實這兩件衣服一件是我給你挑的,一件是齊師兄挑的,齊師兄說你一定會喜歡白的,但我見你穿的衣服一直是灰的,還以為你會喜歡黑sè的呢。」
初夕乾笑兩聲,訕訕道:「沒有啊,其實我更喜歡南師姐這套黑sè的。」
南凌玉瞪了初夕一眼,她豈會看不明白初夕是在見風使舵,嗔道:「就你會說。」
初夕自知自己的演技並不高明,看了眼南凌玉,眼光被一抹藍光吸引,隨口一扯道:「真漂亮。」南凌玉一怔,詫異的「啊」了一聲,初夕臉sè一紅,忽然間竟不敢直視她的容顏,低下頭連忙道:「我是說師姐你頭上的玉釵真漂亮。」
「漂亮吧。」南凌玉嘴角流露出發自真心的笑容,眼神變作溫柔,就連聲音也小了許多,道:「這是齊師兄送我的。」
初夕情不自禁地抬起頭來,他的眼前晃動著那美麗容顏,可心在這一刻卻痛了一下,但他什麼也感覺不到,整個心裡一片空空蕩蕩,只回蕩著那一句「齊師兄、齊師兄、齊師兄。」
他腦中浮現那個人的身影,齊明浩他並不陌生,丰神俊朗,氣度出眾,遠不是他所可以相比的,那樣的人,對初夕來說,彷彿高高在上。
南凌玉清麗的臉龐上微微泛紅,隨風擺動的藍sè衣衫,點綴著那一支藍璃釵,乍一看美的如夢如幻,但這美麗容顏映在初夕眼中,初夕心中卻沒由來的一陣自卑。
南凌玉並沒有發現初夕的異常,如果說要隱藏自己的內心想法,在天壇峰呆了十幾年,在他人印象中xing子內向、沉默寡言的初夕,他強顏歡笑的本領真的很高明。
大黑來了,南凌玉走了,初夕開始逃命。
夜幕臨了,大黑走了,初夕累得大汗淋漓。
初夕躺在冰涼的黑龍潭內,躺了很久很久,他望著那明月,竟彷彿痴了一般,可身心內卻始終有一種莫名的情緒,令他感覺不到寒冷,也感覺不到絲毫的睏倦。
他將全身上下認認真真地洗得乾乾淨淨,看著地上包裹內的兩件衣服,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他穿上了其中白sè的衣服。
初夕一直以來,都很想像夙夜那般穿上一襲白衫,他渴望過,帶著濃濃的羨慕,只是想要件好看的衣服。
可伴隨他的,永遠只有灰sè的麻衣。
多年以來卑微渺小的願望,在轟鳴的瀑布聲中,在璀璨的星辰月光下,終於實現了。
他穿著白衣,走到黑龍潭前,借著星光月光,看著湖面中倒映的自己。
怔怔望著。
一身白衣,一頭黑髮,清秀中帶些英俊的臉龐,水中的那個少年,竟也是那般好看。
只是,這個人真的是自己嗎?
初夕如此想著,忽的一陣恍惚,臉上面無表情,沒有一點的喜悅,只有心煩意亂。
這件上好名貴的衣服,不知採用了何等錦羅綢緞,穿在身上是那麼舒服。
可隱約中,彷彿有個女子在輕笑著:「這是齊師兄為你挑的。」
初夕的心一點點涼了下去,同時伴隨著隱隱而來的心痛,令他感到連呼吸都是艱難萬分。
這夜sè,好像多了幾分凄涼。
初夕快速地脫下了身上的白衣。
地上灰sè的麻衣安靜地躺在那兒,水面波光粼粼,初夕忽然覺得,這與自己相伴多年,早已有些破爛的熟悉老友,此刻彷彿也是那般孤單。
初夕七手八腳地重新穿上了灰衣。
有些粗糙,有些生硬,但有一種無法言明的舒心。
初夕苦笑一聲,將南凌玉帶來的兩套衣服細細包好。
月光下,他坐在黑龍潭邊,少年心事,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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