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髒東西

聽到小廝的指責，夏綿母親非但沒有感覺到不好意思，反而還揉著后腰痛呼了起來：「哎喲......疼，疼死我了......」

眼見這個形容枯槁的婦人被虐待成這個樣子，一時間有不少路人都紛紛為夏綿母親打抱不平了起來：

「大娘，要不要去醫院瞧瞧啊？」

「是啊，打人的人怎麼可能承認自己打了人啊？」

「對自己母親都不孝順，可見這女兒真不是什麼好東西......」

大家你一嘴我一嘴，彷彿試圖用唾沫星子將夏綿這個當女兒的釘在恥辱柱上。可偏偏後者一言不發，眼神中帶著濃濃的嘲弄，俯視著面前這個睜眼說瞎話的女人。

夏綿母親見女兒和以前那副軟弱的樣子不一樣了，心裡頓時也有些發慌。

不應該啊？這小丫頭片子平時最怕和人起爭執，以前自己經常當著全村人的面打罵她，她連跑都不敢跑，只敢一個勁兒的求饒。可如今這是......

算了，豁出去了！不管夏綿現在是什麼模樣，她都必須把那些錢要過來！不然那些人......那些人一定會讓自己吃不了兜著走的！

想起自己欠的那些賭債和大煙錢，又想起自己東躲西藏躲債的日子。夏綿母親心一橫，連忙抓住身旁胖婦人的衣服，彷彿生怕她跑了一般：

「你可一定要幫幫我，孩子他爹沒這筆錢就要死了，你一定要幫我把錢拿回來！」.

胖婦人眉頭一皺，覺得自己衣服上的這雙手抓得太緊了。但她只當是人命關天，女人心急才會如此，便也沒作多想。

她將視線轉向一旁站著的夏綿。

這女孩看著年齡還小，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這種拋棄父母的行徑？胖婦人如此想著，視線不由得瞟到了大門上方的「長三堂」三個字。

哦，原來是這種地方出來的女子，怪不得如此無情無義！

來長三堂這種地方的男人，其中少不了有家有室的，因此尋常女人大多都是痛恨倌人的。

胖婦人也是其中之一。因此，她冷哼一聲，將夏綿全身上下瞟了個遍，然後頗為不屑道：

「怪不得人家都說『戲子無情，婊子無義"呢，說的真沒錯！從妓院里出來的女人，又能是什麼好東西？對自己親爹親娘都不管不顧，真是罔顧人倫！」

此話一出，周圍的那一圈路人頓時議論紛紛。本來還持中立態度的一些人，此刻也不由得對夏綿有了幾分偏見。

夏綿母親見此情景，心裡不動聲色地樂開了花：

再罵，繼續罵！她馬上就能拿到錢了！等拿到了錢，她先偷摸上兩把牌桌，萬一、萬一贏了，她就再也不用過這種四處躲債的生活了！

夏綿母親還在做著美夢，卻聽一直未曾出聲反駁的夏綿此時開了口。

她語氣平淡，無波無瀾，只靜靜地直視著胖婦人：「那你怎麼不問問她——我的好母親，究竟是誰把我賣到這長三堂的呢？」

胖婦人聞言，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攙扶著的女人。卻見她低下了頭，躲避了自己的視線。

緊接著，站在兩人對面的夏綿繼續說道：

「我爹娘親手把我賣到這長三堂的時候，我還差兩個月才滿十三歲的生辰。管事媽媽雖沒讓我立刻接客，可那些客人難免會動手動腳。那時候，我的娘親又在哪呢？」

胖婦人聞言，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她的女兒也正是十二三歲的年紀，她巴不得天天捧在手裡當公主，真不敢想這世界上居然還有母親會賣掉自己的親生孩子。

她下意識地和夏綿母親拉開了一點距離，皺著眉頭問道：「你女兒說的可是真的？」

「我......她，她說的......」夏綿母親剛想梗著脖子說瞎話，便聽人群後方傳來了一道高昂的女聲：

「我作證！小綿是我堂子里的姑娘，當年我花了二十個大洋從她媽手裡買下來的她！」

管事媽媽擠過人群，替夏綿作證道。

她原本有事出去了，結果接到小廝遞過來的消息，這才急急忙忙趕了回來，正好趕上了對峙的這一幕。

在這個世道，活不下去賣女兒的人家她也見過那麼幾個。可像這般賣了女兒還沒臉沒皮上來鬧事的，她接手長三堂這十幾年來還真是頭一次見。

想到這，管事媽媽又瞪了一眼門口的兩個女人，轉身走到了夏綿旁邊：

「那時候這孩子小小一個，身型瘦弱的不成樣子，可見平時沒什麼飯吃。我心想這得多走投無路才能把孩子賣到堂子里，如果我不收，恐怕她都沒了活路吧！」

「十二三歲的孩子，在堂子里也接不了客人，我就權當為自己積德，買她進來先打掃了兩年的院子。誰知道有你這麼個缺德的娘，賣了姑娘還有臉跑到我們堂子里要錢了！」

管事媽媽年輕時也是個潑辣的性子，此時手絹一甩，叉起腰來就開始破口大罵。

一見面前這女人居然真的狠心將自己的親生女兒賣進了堂子里，路人們一時間風向大變，看向夏綿母親的眼神中都不由得多了幾分嫌棄。

喻卿見夏綿的態度變得強硬起來了，一方面十分欣慰，但另一方面也不由得有幾分心疼。

到底還是個不到十六歲的姑娘，和自己的母親當著這麼多外人的面對峙，揭開多年的傷疤，還要被惡語相向，內心定然不會好受。

只是這件事必須就此解決，若是這次又心軟放走了夏綿母親，她肯定還會像狗皮膏藥一樣重新黏上夏綿的。

想到這，喻卿沉聲開口道：

「今天我們調查了夏綿母親的行蹤，發現她去了地下賭場，還染上了大煙癮。諸位若是不信，大可以仔細觀察她的外貌，看看是不是抽大煙的人會有的特徵。」

眾人一聽此言，紛紛借著還沒完全暗下去的天色看向夏綿母親的臉。儘管她儘力伸出手捂著，可那兩條如枯樹枝一般的胳膊，根本擋不住什麼。

皮包骨頭、臉色灰黃、體質衰弱、牙齒鬆動、聲音啞顫......正是常抽大煙的種種跡象。

胖婦人驚叫一聲，頓時把手中攙扶著的女人推了出去。她原本以為這女人是過於操勞才會如此，可沒想到她竟是抽了大煙！

眾人看向夏綿母親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什麼髒東西，一時間議論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