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面前的這隻手雖然經歷了風吹日晒，又留下了眾多做家務留下的傷痕，可莫小小還是看的出來這曾是一隻經過用心保養的手。
只看那纖長有度骨節細膩的手指，不像她這副身子明明才骨節就已經粗大變形，就知道雲娘過去的日子絕不像如今這般。
只是，眼下可不是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
莫小小詫異的抬頭，一對上雲娘那雙明明平靜無波，又似乎容納了無數情緒的眼睛，心裡的委屈便無法抑制的涌了上來。
「娘……俺闖禍了……」
一張嘴眼淚就忍不住落了下來，莫小小這次是真的委屈，她好不容易奮鬥了二十多年才能在那大千世界尋找到一個容身之所，上天怎麼就把她弄來了這裡呢？
「這點小事就哭，若是哪天被人逼的無處落腳，你又該如何呢？」
雲娘幽幽嘆息了一聲，沉溺於自己情緒中的莫小小並沒有理解她話中的含義，她只覺得一隻粗糙又有力的手將她拉了起來，一直牽著她走到灶間取了溫水，仔仔細細幫她擦拭著傷口。
柔緩的順著手臂蜿蜒而下，莫小小傷口的燒灼感減輕了不少。
直到一瓶清涼的藥膏均勻的塗抹在手臂上，雲娘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宣洩完情緒的莫小小抽抽搭搭的看著始終都未曾埋怨過她一句的雲娘，小心問了一句：
「娘……你……你不趕我走？」
雲娘沒理會她，轉身端著木盆走了出去。
「娘！」
莫小小慌了，趕忙追了上去。
真要被趕出家門，她怕是沒了活路啊！
「跟著我做什麼？還不去看看大牛走了沒？」
雲娘停下腳步，背對著莫小小留下一句話，也不等她回話就拿著王嫂子的嫁衣走了出去。
這衣服還得趕緊洗了還回去才行。
莫小小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眼睛一酸，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算算時間陳大牛的麻藥就要過去了，莫小小趕忙進了房間。
房間里，昏迷中的莫大牛情緒並不安穩，他雙拳緊握著，彷彿陷入了夢魘一般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
莫小小暗道不好，今天的莫大牛明顯是受了刺激的表現，他要是醒了再發瘋自己可制不住他。
「大牛！大牛醒醒！別怕，別怕大牛……」
莫小小趕忙上前嘗試著握住陳大牛的雙手，一遍又一遍呼喚著他的名字。
起初陳大牛還反抗的很激烈，漸漸的竟平靜下來，緊皺的眉心也開始放緩。
莫小小心裡鬆了口氣，繼續溫聲哄勸：
「大牛別怕，壞人都走了，別怕別怕……小小在呢……大牛乖……」
潑墨似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羽翼翻飛，陳大牛黑曜石般的眼睛緩緩睜開。
莫小小就這麼猝不及防的撞入了一雙純凈的水眸中。
「娘子……」
陳大牛迷茫了片刻，待認清了面前的人水裡咧開一嘴大白牙笑了起來。
「娘子！」
他一把反握住莫小小的手，卻不小心碰到了莫小小隻塗了一層藥膏的手臂，疼的莫小小輕輕吸了口氣。
陳大牛一愣，輕輕抽了抽鼻子，聞到了一股熟悉的葯香，隨即緊張的坐了起來：
「娘子你受傷了？！」
莫小小生怕他一激動又犯病了，趕忙小聲哄著：
「沒事沒事，我不小心摔倒了，你看，娘已經給我抹過葯了，不疼了。」
莫小小笑著晃了晃自己的手臂，剛想把手臂收回去卻被陳大牛一把抓住了。
他滿眼心疼的看著那磨破了皮，擦了藥膏，又結了一層痂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湊上前：
「娘子莫怕，大牛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高大粗獷的男人配上他小心翼翼的動作，讓莫小小第一次有了被珍視的感覺。
這種突然的悸動太過詭異，莫小小慌亂的收回了胳膊，隨便找了一個借口引開話題：
「對了大牛，你平常在家裡都做什麼呀？咱們幫娘做點什麼吧。」
陳大牛迷茫的眨了眨眼，做什麼？娘平常都是讓他跟外面的小朋友玩去的呀……
看他這呆愣愣的樣子莫小小這才想起來，陳大牛雖然塊頭大，卻跟三歲稚童無異，她經常看到他跟那些小孩子湊在一起。
「嗯……那娘呢？她都是忙什麼？」
這下陳大牛立馬就答了上來：
「上山！山上有野菜，可以吃飽的……嘻嘻……」
莫小小……
「那咱家有地嗎？」
陳大牛：……
「菜園子呢？」
陳大牛……
莫小小無語望天，這陳家莫非是喝西北風活著的？
莫家村的小河邊，婦人們又聚在了一起，陳家和莫家無疑成了他們最大的談資。
一個婦人看到雲娘走了過來趕忙輕咳幾聲，眾人紛紛閉上了嘴。
在這村裡雲娘雖是一個寡婦，卻輕易沒人敢招惹。
無她，主要是這雲娘別看弱不禁風的樣子，打起架來可是真狠！村裡婦人還沒人能從她手上討到好處的。
雲娘早已習慣了周圍人異樣的目光，她獨自找了一個安靜的地方，拿出王嫂子的嫁衣仔細搓洗著。
袖子里還裝著那根銀簪，她猶豫了半晌還是半路折了回來。
這是她身上最後一件首飾了，還是當年他親手打制的，她……捨不得。
人不在了，卻總想留下點什麼作為念想。
木錘一下下敲擊在石板上，雲娘那顆早就麻木了的心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他們出逃的匆忙，身上看不出身份的東西都當了，沒有銀子接下來的日子又該怎麼過？
莫小小同樣也在考慮這個問題，她把陳家裡裡外外找了一遍，除了今天早上摘下來的那背簍野菜，就什麼都沒剩下了。
這怕是真正的一窮二白了吧？
「媳婦兒，你在找什麼呢？」
陳大牛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看她一會兒東翻西找，一會兒埋頭沉思，疑惑的抓著腦袋。
視線落在那背簍野菜上，莫小小眼睛突的一亮。
心中意念一動，手裡果然出現了幾支麻醉劑。
莫小小轉頭看向陳大牛，倏地咧嘴一笑：
「大牛！走，咱上山！」
「啊？上山？」
陳大牛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莫小小一路拉著往外走。
日暮西垂，環抱著莫家村的華峰山似乎有無盡魅力在吸引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