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蔣小米不讀研直接工作，在四叔看來沒什麼問題，她高興就好，可四叔擔心的是：「二哥那關你能過？」
蔣小米也不確定：「應該可以，我就算去國外讀研，回來后還是要進電視台，現在我要是能勝任工作的話，我爸也不會管我去不去。」
四叔：「你三舅不是人傻錢多麼，讓他多贊助點廣告費，再讓他多給你些新聞資源，領導自然會對你讚不絕口。」
蔣小米笑，「小心我三舅扁你。」
然後說起贊助的事兒，她嘆口氣：「我三舅壓根就不願我去電視台工作，還跟我說我要是做記者，以後就不管我了。」
三舅說記者太辛苦了，尤其女記者，還說這社會就這麼現實，不是你有能力就能把工作做好。
就算家裡關係再多，總有照顧不到的地方，總有不買賬的人。
她跟三舅說，她不做財經記者，做個新聞記者，沒那麼辛苦。
四叔瞅她一眼：「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家裡那麼多公司，還沒有適合你的崗位不成？」
蔣小米：「人各有志，我喜歡做新聞記者。」
四叔沒再多說，問她什麼時候準備跟二哥二嫂坦白戀愛的事。
蔣小米微微嘆氣：「再說吧，反正不管什麼時候坦白，結果都一樣的。」
四叔給她建議：「還是畢業前就說吧，以二哥那脾氣，說不定等你一畢業就開始給你張羅相親，到時候你就被動了。」
「畢業就相親？」
蔣小米以前從來都沒想過，相親那不是大齡後父母著急才會安排？
四叔：「我跟你五叔還有你哥，我們大學一畢業二哥就開始給我們安排相親，我們是男的，他都這麼著急，別說你還是女孩。」
蔣小米：「……」
大會開始了，他們的話題暫時告一段落。
季雲非是第三個上台的，到他時，蔣小米激動的示意四叔：「四叔，四叔，快看，我們家季雲非。」
蔣小米把季雲非演講的全過程全錄了下來，他今天穿了正裝，黑色西褲白色襯衫，舉手投足間透著跟他年紀不相符的沉穩跟自信。
季雲非在那麼多人里，看到了第一排的她，眼神短暫的交匯，他繼續專註自己的pp演示。
剛才只是瞥了蔣小米兩眼，她滿眼的崇拜，他全看到了。
創業以來，她都以他的小迷妹自居。
項目成功時，她陪他一起開心一起瘋。
有的項目失敗了，虧得一塌糊塗時，她還是一臉的欣賞，說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失敗的機會，因為多數人走不到他這個高度。
她三言兩句便能寬他的心。
任何時候她對他的眼神總是欣賞的，不管他做的好與差，就是她的眼神一路支撐著他，在很多次快要堅持不下來時，他又咬牙做下去。
近二十分鐘的演示結束，台下掌聲響起時，季雲非看向蔣小米，她正好也在看他，淺淺笑著，還對他比劃了一個手指hear。
就像當年高一運動會，他在跑道上，她在看台，他也用這個手勢對她表達心裡所有的愛意。
四叔又待了半小時，秘書提醒他去機場的時間差不多。
他來這邊已經是給足了主辦方面子，也沒那麼多時間待到大會結束。
「四叔，你還要出差？」
「嗯，陪你五叔談個項目。」
「哦。」
蔣小米不懂生意上的事沒多問。
她本來還想問問四叔，季雲非的項目怎麼樣，有沒有前景，張張嘴又什麼都沒說。
四叔起身，還是那句話：「錢夠花嗎？」
「夠了，有實習工資。」
「你那工資才多少？」
「我卡多呢，用不著。」
四叔點點頭，沉默幾秒：「也別太委屈自己。」
出了會場，四叔吩咐秘書聯繫他一個朋友，去跟季雲非那個小公司對接，特別叮囑：「錢從我私人賬戶走，就以他的名義投資。」
秘書：「好，我現在就辦。」
上車前，四叔把煙頭丟在垃圾桶，忽然想起什麼，問的問題令秘書也猝不及防，他問：「一個男孩跟一個女孩九年多了感情還跟以前一樣好，說明什麼？」
秘書：「……」遲疑兩秒，吐出兩個字：「真愛。」
四叔點點頭，他對感情沒興趣，不懂知道愛了之後是不是就會義無反顧。
四叔朋友接到電話后就一句：「包我身上，沒問題。」
沒用兩個小時就到了會場，大會還在繼續，也快接近尾聲。
找到主辦方聯繫了季雲非，當時季雲非正準備離開，之前跟幾家企業的高管聊了聊，他們沒什麼意向。
蔣小米也準備回台里，「你新聞素材都有了？」
季雲非問。
「嗯。」
其實這樣的新聞，就算不來會議現場也能寫。
蔣小米跟他一塊往外走，好幾次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你看你一直悶悶不樂。」
季雲非輕捋她的後背，「要是因為我這個項目，那可真沒必要，你去問問四叔跟五叔，誰一開始創業就那麼順？」
安慰她：「坎坷是財富。」
蔣小米停下：「我去找我四叔給你投資行不行？」
季雲非笑：「等以後我有大項目了，不用你說我都會去找他，現在這樣的小項目真用不著去找他，我有辦法。」
他不能有點困難就去靠別人。
蔣小米怕他自尊受挫，他不願意她就沒再提。
就在沉默的瞬間，身後有人喊季雲非，是主辦方的負責人，季雲非認識。
「小季啊，來來，給你介紹個人認識。」
季雲非跟蔣小米揮揮手，連話都顧不上說忙不迭朝那邊跑。
負責人拍著他的肩膀：「小夥子，等下好好把握機會，對方是主動過來找你們。」
季雲非感激的說了好幾次謝謝。
對方姓林，挺年輕的一個老闆，說話乾脆直接：「剛才你台上的演示我看了，這個項目不錯，我還蠻感興趣的。」
季雲非不卑不亢：「謝謝林總抬愛。」
林總開始說重點：「你給我份詳細的項目計劃書，要是沒問題，我讓人通知你簽合同。」
說著，話鋒一轉：「不過我條件也苛刻，你先聽一下，再決定要不要給我計劃書。」
季雲非：「林總，您說。」
林總：「決定投資后，投資款分三次到賬，分成比例一九。」
季雲非：「……」
靠！
業內基本都是二八，他來個一九。
那他們不就等於白忙活？
林總淡笑著：「不著急，你考慮考慮。」
臨走時，林總留了一張名片給季雲非。
一到外面停車場，林總就給四叔打電話，「蔣小四啊，你這樣也算幫人？
我特么的我感覺自己挺無恥的，人一群還沒畢業的小孩，求爺爺告奶奶的拉投資，結果我們不僅不雪中送炭，還趁人走投無路時獅子大開口。」
四叔：「我沒打算幫他，創業初期不吃點苦，以後也難成事。」
他決定投資是不想季雲非陷入絕境，可又不能讓他們感覺這投資來的這麼容易。
給了投資，卻讓他們也賺不到多少錢。
四叔說：「我就是想告訴季雲非，生意場不是講人情的地方，弱肉強食，誰有本事誰活下來。
他現在還小，受點挫折沒什麼。」
林總沒反駁，「那他要是拒絕了呢？」
畢竟誰也不想忙到頭來不賺錢，那還不如不幹。
四叔很篤定：「他不會，做大事的人不會計較眼前這點利益得失，有機會做項目比賺錢重要的多。」
就跟四叔說的那樣，季雲非沒拒絕他們的投資，林總當天傍晚就接到了季雲非的電話，說晚點就把計劃書發過去。
通話結束，季雲非說不上自己什麼心情。
項目有投資了，應該高興的。
可是想到也沒什麼錢賺，好像又沒什麼值得高興的地方。
他們在食物鏈的最低端，只能任人宰割。
季雲非在日記本上把今天的經歷都寫了下來，最後一句寫道：
不賠就是賺。
至少賺了一個鍛煉的機會。
把筆記本鎖在抽屜，季雲非收拾東西離開辦公室。
等電梯時正好霍陽從外面回來，兩人到窗邊聊了一會兒。
季雲非說：「可能明年一年我們還是沒錢賺。」
霍陽：「沒事啊，夠吃飯的就行。」
季雲非笑：「萬一要是項目出了岔子，吃飯錢都沒有。」
就算有了運轉資金，可最後能不能成還兩說。
霍陽：「放心，我們運氣沒那麼差，真要虧了，我先送外賣去，保證他們吃喝。」
兩人都笑了。
季雲非遞給霍陽一支煙，他自己沒抽。
問霍陽：「剛去哪兒呢？」
霍陽：「前女友來找我，跟她聊了幾分鐘。」
季雲非從不八卦別人的感情，可因為跟曾柯有關，他就多問了句：「準備複合？」
霍陽搖頭：「複合在我這裡不存在。」
說了自己對感情的態度：「我不會做對不起誰的事，也不會吃回頭草。」
猶豫了幾秒霍陽才問季雲非：「曾柯最近怎麼樣？」
自從不上課，他就沒再遇到過曾柯，偶爾回學校也沒碰到。
季雲非：「聽小米說她在準備考研。」
霍陽頷首：「挺好。」
然後就沒了下文。
季雲非等半晌也不見霍陽再開口，一直抽煙吐霧，他納悶：「你都不準備複合，也沒找女朋友，到底怎麼想的？」
「沒怎麼想，你看現在這情況，我連自己溫飽都還沒解決，要不是你早跟蔣小米好了，你會在這個時候戀愛？」
霍陽反問。
季雲非苦笑，也對啊。
錢和時間，他們一樣都沒有。
一支煙抽完，霍陽掐滅，「項目計劃書我再過一遍，今晚發過去，你回吧。」
「辛苦了。」
季雲非離開。
在站台等了幾分鐘公交車就緩緩開來，費了好大的勁才擠上去。
這是幾個月來他下班最早的一次，要去接蔣小米到他們的小窩去。
小窩是爸媽在他大二時貸款買的，兩居室，最好的地段。
裝修去年就好了，一直放在那裡散味。
元旦放假時爸媽過來把房子好好收拾了一番，說可以進去住，正好離他公司也近，不用再回宿舍住。
原本他是沒打算讓爸媽買房，可爸媽還是瞞著他把上海的另一套房子賣了，他們家有兩套房子，一套自住，一套是給他準備的。
上海那套房子之前也是爸媽貸款購買，再在北京買房首付就特別高。
那套房子賣了后還完餘下貸款，再加上家裡的存款，還是不夠北京這邊最好地段房子的首付。
爸爸只好問叔叔家借了一些。
元旦那天媽媽過來時，他問媽媽還欠多少外債，媽媽說攢了兩年已經全還上。
父母是不願欠人錢的人，這兩年就把借的錢還清，還又給他把房子裝修好，平時他們一定省的不能再省。
媽媽不知道小米家具體家庭情況，不過知道小米家境很不錯，還很抱歉的跟他說：兩居室的房子要委屈小米了。
可他知道，這套房子已經是父母傾盡全力。
那天吃飯時，他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
剛上大學那會兒，他信誓旦旦跟爸媽說，他大四畢業一定能賺到買房子的錢，就不用他們操心了。
他還說上海另一套房子不許他們賣，留著給他們以後收房租養老。
現在馬上就大四畢業，生活給他的現實是：他卡上的錢還沒有高中時多。
夢想啊，總是那麼美好。
可現實啊，總是讓人懷念小時候。
公交車很快到了電視台那站，下車季雲非就看到蔣小米，她在站台邊四處張望，包裹的很嚴實，雙手抄兜，太冷了她就一直原地跺腳取暖。
在人群里看到他后，她嘴角咧開，小跑著向他跑來。
這一瞬，他又忽然覺得，他那麼富有，比一整個世界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