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湖塗先生
第二章:湖塗先生
義幫上下皆至力查尋向正明的死因,鎮幫三行者中的湖塗先生叢中笑為人時常裝瘋賣傻,但處事比誰都清楚明白,他苦查真兇,曾幾次暗入司徒仁府地卻無果而返。經多番努力,把注意力轉向他的徒弟張士誠身上。此人jian險狡猾,是五湖四海門的當家,江湖上也有點影響力,實則也是在為司徒仁效命。
行事曆來謹慎的張士誠,一般外出很低調,衣著同普通百姓無甚出入,善於偽裝。這rì正帶著十多名門室弟子抄道回府,覺有人跟蹤,像他這類腳sè,教人盯上亦不足為奇。待漸入無人煙處,荒效野地作業神鬼不聞,放停步子朝後說道:「是好漢的幹嘛藏頭露尾?」這麼小心也讓人現,再躲下去徒無意思,從中笑縱躍見身。張士誠一看便認得來方何者,說道:「我當是誰呢,怎麼義幫的湖塗先生從行者也學會偷偷摸摸。聞道中原義幫盡屬磊落漢子,唯獨出了你這個不像話的異類,我都替向正明感到難過。」話末搖頭嘆氣,滿面痛惜之態。從中笑不與他見識一般,就想乾脆挑明,不行便來個逼供,反正這斯壞事做得夠多了,當是小施懲戒,於是說道:「如果你沒幹什麼損人勾當,還怕誰跟蹤。堂堂五湖四海門的門主打扮成這副模樣,最好的解釋就是你自己身上有屎,哼!我問你,我家幫主的死是否與你有關?老實說話,我脾氣可臭得很。」場面話張士誠聽得多了,大小波折經歷無數,這套對他不受用,笑道:「湖塗先生這回真湖塗了,義幫向幫主,兼負傳世神功,在下恐怕連你都不及,何以有本事殺你們向幫主?無憑無據的,莫要胡說八道,在下當不起這罪名。」沒有證據,也拿人家無辦法的,從中笑愣了下道:「不要得意,量你沒這個能耐。可與你師父司徒老妖定抹不了關係,世上無不透風的牆,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密謀殺害向正明的便是司徒仁,張士誠是幫凶,教人說破乃波瀾不驚:「這個嘛,做徒弟就管不了了,果真如此,也證明向幫主打不過我師父,你就更不用想報仇,我看你是湖塗透頂咯。」邪念遂生:「雖然目前他還不知真委,難保rì后不會查出來,湖塗先生是義幫中重要的人物,何不趁此時解決他,為師父一統武林除去一葉屏障。」
從中笑冒火了,姓張的算什麼東西,也配評判他的武功,說道:「那請帶路,若真是你師父所為,拼了這條老命也要為我家老幫主討個說法。」確定四下無人,張士誠激他出手:「你根本沒資格與我師父過招,我的這幾個跑腿的便可送你西去,」xìng子有點燥的從中笑委實耐不住,竟拿自己同他左右手比較:「小心了,讓你嘗嘗我從老三的『滇三倒四伏妖手』。」張士誠的隨從奮勇當先,提棍應上。若非是氣不過,從中笑不可能一動粗就是看家本領,「滇三倒四伏妖手」手法奇特,滇反三經六脈,倒逆體內yīn陽二氣,招數怪異無常,東倒西歪,形如醉拳,頃息間蝦兵蟹將一一斃地。看情勢不妙,張士誠舞刀上陣,展開衡山派的刀法「牛刀小試」,快搶攻,斗至二十回合,自明力所難及,便有休戰之意。從中笑哪肯鬆氣,不顯露兩下,以後還敢在江湖上行走么。張士誠萬料不到他打起來大亂章法的招式,尚具這等威力,心裡暗暗後悔魯莽大意,沒摸清對方的底就動手,現在騎虎難下,焉能不急。正想著,從中笑一記「無心插柳」隨意擊落,看似越不起眼的章法,威力就越強勁。張士誠吃過幾虧,變乖了,大刀劃出半圓。從中笑即即收,是引他上擋,那樣的話敵就自胸脯以下就露破綻。當下抬足一踢,張士誠翻倒仰地,殷紅吐信,五內翻騰。從中笑指著他輕蔑道:「原來司徒老妖的弟子是個大大的膿胞,你的存在簡直就是丟人現眼。再問你我們向幫主是不是你師父給害死的?不老實交待,頭腦搬家可別怨人。」張士誠身骨麻軟,單手捂胸吃力站起,心想跪地求饒死得更快,眼光一閃,妙計又生,朝他背後叫喊:「師父,你來啦!」故作似模似樣。從中笑果是中計,驚回,卻哪裡有甚人影。那無恥的張士誠疾手伸出,點他定身穴。武功平平,打穴的手法卻尤為高明。
待知著了人家的道,從中笑奧惱不已,連忙暗自催功沖穴,但不起作用,對方點穴的手段了得,單從這方面而論,自嘆不及,但他人品低劣,教人如何不怒?罵道:「你個卑鄙無恥的混帳東西,還要不要臉?」張士誠擦拭嘴角的血跡,撿回兵刃yīn笑:「我張士誠混到今天這個地步,靠的不是武功。義幫公然與朝廷作對,你認命吧!」真刀真槍戰死還好,折在小人手裡,做鬼也沒光彩,從中笑乃義幫元老,注重氣節,苦嘆:「大丈夫死則死,何足道哉,可栽在你這種不折不扣的惡恥之徒手上,我死不瞑目。可惜至今不知謀害老幫主的元兇,此去黃泉無顏以對。」張士誠道:「向幫主的死是我師父手筆,當然咯我也有很大的功勞,要不師父怎會是向幫主的對手。實情我也跟你說了,一路走好。」這幾句話平淡而出,但語氣中森然可怖。確然,向正明是赤刀老妖師徒暗算的,唯一知情者從中笑有心無力,任人宰割,他憤恨地閉上雙目,擠溢兩行淚水。滿腹蛇毒心腸的張士誠無所忌憚,起刀砍落。
眼看已成定局,「啪!」的一聲,不知何處彈來塊指頭大的石子,打在張士誠腕臂上,他手一松,刀器掉地。從力道來看,出這塊石頭的人武功在從中笑之上,張士誠慌了神,放目四望,叫道:「是誰?」湖塗先生睜開眼睛,也感詫異,難道上天施靈,命不該絕?四下似乎根本無什麼動靜,張士誠復問:「是哪路的英雄好漢、武林前輩?煩請現身一見。」不可能沒人的,他的手還在麻,傷卻不重,由此猜定出手這人既要救從中笑又不想殺自己。
周圍一切如故,張士誠略緩情緒,心想:「管不了這麼多啦,真相教他知悉,得非做掉他不可。」撿回那把刀,心神一陣浮動,側面過來,見一名披著淺藍sè外裝的美貌女子站在斜方。這位少女姓韋,單字洛,妙齡二十開一,容sè俏麗,臉如雪霜。她左手垂處別一柄佩劍,眼光怪怪地盯著張士誠看。是友是敵末明,張士誠微有不安,下意識認為用石作器打自己的便是這姑娘,想不通的是,這姑娘年景少輕,何以身負比從中笑還高的內功。武林間出類拔萃的芳年女傑也很多,理智的他探問:「不敢請教姑娘貴姓閏名,剛剛為什麼暗地裡彈石攔阻?」韋洛大搖大擺行來,無一絲淑女形象,兼xìng情潑辣,說話比較直白:「本姑娘湊巧經過,剛才沒出手,可是現在就想斃了你。」撥出「湛鐵劍」便舞去,張士誠一寒,舉刀格開,說道:「你我素末謀面,昔rì無怨,今rì無仇,作甚斗然對我難?」韋洛回劍從上而下又是一記,說道:「光天化rì下你欺負一個手無寸鐵的大伯,這理由不夠么?」連揮十來下,靈動快捷,是一招「橫七豎八」卻雷大雨小,經看不經用。張士誠運刀格擋,拆了幾回合,確定那個飛石出擊者並非眼前女子,膽定不少。無奈適才與從中笑相歐,被其重挫,面對武功平平的韋洛亦力不從心,難能支架。韋洛素愛逞能,又不學無術,為人懶怠,這次瞎貓撞上死耗子,意氣篷,愈戰愈起勁。斗至十多招許,張士誠敗下陣來。
任xìng妄為的韋洛胡鬧甚於行俠,一腳踢倒張士誠,劍尖指在他咽喉間,小人得志般口吻:「打呀!打呀!」趾高氣揚用劍刃平拍兩三下他的臉龐,左手跟著狠力地颳了幾個巴掌。張士誠但覺臉上火熾熾,好不肉痛,情知惱是沒用,恨也無濟於事,只得強自忍耐,心咕:「若非讓從中笑打傷,致提勁不上,我一定剝光你的衣裳,先jian再殺,最後掛到樹梢暴屍七天七夜。」表面卻陪笑哈腰:「女俠武功神化,我真該死,有眼不識泰山,更不應對這位大伯動粗,還乞女俠高抬貴劍,美人不記小人過。」應付韋洛這種思想單一的人,曲意奉承,賣力吹捧,包管十試九靈。張士誠見她兀自陶醉,接著道:「女俠方才第一招用的衡山派的「福如東海」,氣勢浩浩,法度嚴密,足見名家風範。次式再使無宗教的「白鶴問青天」,這招本是刀法,女俠以劍代用,實在妙不可言。第三招「天方地圓」更不得了,那是東明會伏吟風伏領舵的護身法寶—「靈玄劍法」中的一著凌厲殺招。」韋洛嘴吐笑意,神迷心往,那幾下隨手而,尤其是「白鶴問青天」這招,劍替刀使,狗屁不通,效果本是南猿北轍,卻叫人評為別出心裁,如何不教她暗得其樂。她東撿一式,西習兩記,學雜繁多,雖大多是出自名家之手,在她身上實淺只形近神異。張士誠見自己的話生效,更賣力拍馬屁:「女俠這般年輕貌美,難以想象竟然出身名派,藝兼眾門,這三大教會門派,無不以俠義為先,聲高威望,我張士誠死不足惜別,壞了女俠的形象可就是大大罪過了。」韋洛忘乎一切,從中笑大聲提醒:「姑娘不要信他的鬼話,這人是五湖四海門的頭目,干盡傷天害理的事,千萬別上當。」韋洛反悟過來,換上之前的表情。爹媽交待出門在外,少惹事生非,這樣想著也無殺人意向。咬唇邪笑,劍光閃晃,在他臉上留下兩道血痕。張士誠只覺臉盆生痛,伸手一摸,陣痛隱作,掌內殷然,怒火更甚,牙齒緊得格格響,但終是抑住。不遠處又一女子騎馬沿道緩來,周身潔素白衣,芳齡同韋洛相近,瓜子形臉,看若有些許嬌羞,活脫脫的不可尤物。那姑娘瞧此情此景,下了坐騎,想必看不慣韋洛的殘忍之舉,說道:「妹妹何不爽快地一劍解決他,也免受你的凌辱。」韋洛轉身睇她,並不以為然:「本姑娘要幹嘛,你管得著么?」白衣女輕足盈步牽馬至跟前,說道:「並非我想管你的閑事,他當真該死,一劍索其命就是了,何須折人自尊。」韋洛從來蠻橫,獨斷專行,不喜旁人指划。說道:「本姑娘就是不殺他,就是要羞他辱他。怎麼?你這麼緊張莫非與他一路的?說,你是誰,到底你們有什麼關係?」白衫女明理懂事得多:「我叫門劍語,尊師乃峨眉大武殿掌派修號上若下玄,與那人互不認識,何來一路,妹妹休要胡言。」趁二人爭辯,張士誠溜之大吉。從中笑身末動,但耳可聞,口可言:「兩位姑娘別吵啦,人都走了。請你們先為我解開穴道。」門劍語伸指擊他雲門、中府、靈墟三處穴無效,復擊天溪、氣門、二穴仍末得解,窘道:「點穴的人方式怪異特殊,只怕只怕小女子無能為力。」韋洛一聽笑得前俯後仰,大是嘲諷:「稱為『劍出無魂』的若玄師太收了個草包弟子。我以為老尼姑有甚了不起的,竟與我爺爺『一劍封喉』齊名,傳出去也不怕人家笑掉大牙,真是的。」門劍語氣一塞,正待駁斥,忽想:「你出口無忌,說我師父的壞話,我得用行動以示我峨眉絕無浪虛。」斂眉深索,試著擊他抬肩、周榮、神封三穴,這下解開了。她好學機敏,一經揣摩終然摸透封穴手法,即知套路,應手便解。韋洛額頭小鎖,籠罩絲絲敵意。從中笑舒了下筋骨,形拳作輯:「剛才那個是司徒老妖的弟子,無惡不作,從某得將他追回來。多謝二位救命大恩,有空到邊涯水閣,找從行者,從某定當補報。現急事纏身,恕不相陪,還盼兩位就此罷口,告辭!」說完匆匆離遠。
韋洛右手撐腮,說道「好啦,給你這麼一搗,壞蛋也跑了,你自己說怎麼辦?若玄師太的弟子是吧,你師父冠絕當世,榮號『劍出無魂』,巧的是我屬『一劍封喉』的傳人,正好我們下場比劃比劃,看看峨眉劍法有名無實,還是無宗劍技虛得其表。」門劍語仿似未聞,徑自拉馬yù去。韋洛笑道:「沒辦法,峨眉派確實是一群窩囊之輩,丟不起人的,趁早回大武殿。」兩派以劍法jīng擅,傳頌江湖已有時rì,無宗聖宇壇獨身其外,極少參入武林紛爭,是以兩派雖盛名久遠,卻無打過交面,究是各有千秋,還是上下有距,難得這刻雙方後學俱在,她好奇心起,非激對方動手。門劍語淡道:「我亦是醉心武學的人,本想闊意陪奉,可妹妹劍法浮誇,華而不實,要勝於我那差大遠了。」就自身能力而言,她據實論斷,並沒低貶輕蔑之意。韋洛聽來甚為難受,定要挫挫她的氣焰,劍一指說道:「拔劍!」門劍語道:「我空手也能勝你,算了,跟你過招沒趣。」聞及此話,韋洛幾yù肺腑爆炸:「竟不將本姑娘當回事,看招!自高自大的傢伙。」說著疾出橫削。門劍語甩頭閃去,說道:「你別生氣,我說的是實話,並非小覷你了。」韋洛哪裡肯聽,抖劍急進,從父親處習的無宗劍法,娘親那學的衡山刀技,伏吟風身上乞的招式,一概化為劍法,大多生搬硬套,一知半解,聲勢如雷轟,威力卻同細雨。門劍語的兵器「白芒劍」留在馬鞍側邊懸著,她無需取用,嬌軀微斜略擺,通數躲開,寫意輕鬆,始終未還擊。韋洛越打越狠,眼見招招命中,然而又招招落空,情緒燥動莫名,她平rì裡頭見一招學一招,這式得三分意,那路明五成旨,曾想yù去旁專攻一門jīng,偏覺諸般武藝各爭勝場,去之不舍,導致今rì無一項純。門劍語先資聰穎聲稱赤手對劍,正是瞧出她的破綻來著。其時已過二三十招,就算她不想打,對方纏得緊,再躲無益,當下腳底生風,偷到敵後。韋洛失驚,回劍轉砍,哪知這一扭身尚無到位,門劍語玉手猛出扣死她臂膀脈門。
韋洛更是大驚,看她身形弱不禁風,手勁憑地這麼大,虎口勾住劍柄才沒落下,但劍已斜垂,只教人輕摘即脫。沉征半刻,右掌劈向她側脖。門劍語不理這招來襲,雙手拿她左臂往前推送,韋洛立足不定,那掌揮到一半便連人後倒,自是不中了。韋洛「哎呀!」叫痛,方始知道劍也交於敵手,站立拍拂土屑,不由得不服。門劍語在一推之際,順便奪器,是讓她明白兵刃被繳,徹底認輸不再糾纏。平劍托送出,說道:「妹妹別往心裡去,我道人可殺不可辱,對你並無惡意。」韋洛拿回佩劍,道:「你也不怎麼樣嘛,跟伏大哥比起來,我敢說你連他半招都接不下。」她口中的伏大哥會不會是伏吟風,聞聽江湖真鋒寶劍重現,就在他手上,這次偷下山正為此而來,若確實是要找的人,何不趁這個此機接近,說道:「伏大哥是誰?很厲害么?又會是些不入流的角sè吧?」
對於伏吟風,韋洛早便認識,且頃戀情投多時,但落花有意,伏吟風心歸他屬,視已若妹,其家庭亦諸般阻撓。今天特去找他,中路遇上之前一幕。為掙回顏面,說道:「什麼不入流,你小看人。他可是蒙元談虎sè變的大人物,當下武林頭號幫會東明會領舵主伏吟風。你孤陋寡聞,坐井觀天,竟然連他的威名也沒聽到。我這就去廣棱源,敢不敢來?待我再向伏大哥討上一兩下,定叫你死得慘不忍睹。」門劍語心一稱妙,這豈不省下混入東明會的功夫,答道:「有何不敢,伏大俠的無敵神技倒聽講過,就怕你學不來,最後還是手下敗將。」韋洛頭頂冒煙,末免大氣煞人了,但想到了廣棱源求得三五路上乘法門,須連本帶利索還。
兩女直往東明總舵,韋洛走在前面,不時斜瞥,如見她臨陣退縮便狠狠的數落一番。門劍語正打算混入廣棱源,借顧一下真鋒劍究是何物,怎會退縮了?轉到大道,韋洛有心要試她的輕功,說道:「咱們來比劃腳力好不?」也不等別人回應,運起無宗教的「九宮步法」縱弛而出,並掉頭激她:「認輸的就不要來。」聖宇壇這項步法按九宮八卦、三奇六儀的方位變化,韋洛武功不行,但步法jīng練,有舉足千丈外的度。門劍語也年青氣盛,馬兒都不要了,挪現峨眉派的「疾風行」跟上,這路腳法無甚巧妙變化,只是比較飄逸自得,快似追風逐電,是以名字叫作「疾風行」。韋洛奔得興緻,認為已將門劍語甩在後面老遠,一側頭,倒訝驚不少,對方緊湊於背,相距不到五尺了,她賴以榮耀的輕功說什麼也不能丟人,鼓氣猛衝,可不論跑得多快,門劍語始終yīn魂不散。
邁著急的步子,從中笑趕在回邊涯水閣的路上,險些撞倒站在路中間的人,那是個老婦,披著粗布糙衣,臉帶風霜,滿頻深皺,花直垂,不束不結。她閑逸遠眺前方,大概等誰來著,如有幾分痴獃。從中笑不甚在意,繞開只心趕道。老婦人咳了數聲,以頑疾復引人注目,繼而暈跌在地。義幫大眾,無不救難扶弱,聽到聲息,從中笑回顧,第一反應是立刻救濟。防人之心不可沒,因為前面剛吃過虧,先試著叫喊,沒動靜,見她是個老態古朽的媼婦,怎能與張士誠相較,見死不救小人也。這樣想來,從中笑更無多慮,伸指探息,好在呼吸尚通,一把扶將坐起。還沒想好該如何施救,那老婦斗然手晃動,從中笑「嗯」的一聲響盡,身骨酥麻便即定形,暗罵自己湖塗,有了前車之鑒還又中伏。
一入廣棱源,韋洛如回家般知門知路,見到伏吟風直接訴苦,硬要他傳幾手妙式,以洗前辱。伏吟風深明大意,問明事情始末,待門劍語禮如止賓,還告戒她,門姑娘做得對,萬惡的人當死不當辱。韋洛且不說放人,就敗劍而言理應挽回點面子,一味軟磨。伏吟風知她驕橫,純粹胡鬧,說道:「我一生之中,不知敗過多少次,那打什麼緊,以我今時今rì的修為尚不敢說天下無敵。何況你不學無術,臨急抱佛腳有用么?」門劍語坦言:「韋姑娘只是心有不甘,沒別的用意,伏大哥就指點一下,好讓她遂了此心。」韋洛委屈央求,細磨慢泡,最後使出絕滅武器——撒妖。其實她清楚伏吟風深愛李應書,李應書也離不開他,他們的愛情又因伏吟風俠名燥響而天下皆知,自己說來找他不免有第三者插足之嫌,但韋洛深迷他英姿豐卓,豪情干雲,常常管不住雙腳要往廣棱源跑,每回都找個似是而非的理由,是為堵悠悠眾口,這次到半路,借口待擬,橫出個門劍語,相約比劍技拙,才有了向伏吟風討招與人比試的理由。伏呤風舉白旗投降,為免傷了門劍語,胡地里教了幾式粗淺易破的劍法給她。韋洛只消踏進廣棱源便賴上十天八天。學劍徒是走走形式,才剛上手就迫不及待邀門劍語下場。
伏吟風立旁觀陣,便在院角空落,兩影翻滾,劍光耀眩,化出星星點點,「錚,錚劍器碰擊聲時急時綬。韋洛心想今rì比劍是來廣棱源的借口,勝負無甚看重,但現時使的乃伏大哥所授,自己輸了沒關係,連他名譽有損就大大不該,看來這次輸不得的,理通此節,jīng神為之一震,手上勁力驀地劇增,庸常招式變得凌威無比。門劍語在大武殿同輩弟子中武藝群立,於之前又贏過對方,兀自託大,待疲抵乏御,方識後悔。驕兵必敗原是此理。韋洛這架實為伏吟風而打,愛情的魔力竟就有那般驚天動地,她一招奏功,先聲奪人,折了門劍語的銳氣,緊接第二第三招屢屢得勢,招招使來竟收到前所未有效果,越舞越暢順。伏吟風見她劍法大異往昔,如若神助,饒是他學究天人也參不通其中的關節,同時隱約擔心起門劍語,提神待備,一旦生變,立即手相照。忽爾想到這場打鬥徒無意義,口出喝停:「快快住手。」這一喝自帶幾分威嚴,教人違扭不得,門劍語像接到命令,當下撤劍停頓。韋洛打得正興,伏吟風那一喝之聲原是聽見,只因劍招使出一半,不能及時收勢,非得勢盡方可止住。門劍語收劍回顧伏吟風,哪料對方這招尚有餘勢。伏吟風瞧得清清楚楚,雙眉聳動,驚呼「小心!」電光火石般的度搶上,究是相隔有距,遲了半拍。「湛鐵劍」揮中門劍語的肩膀,隨著她的一聲痛喊,受創之處鮮紅飛濺。
李應書為門劍語包紮好傷口。韋洛只想掙回點面子,傷她絕非有意,最怕伏吟風誤會,諸多解釋,所幸只劃破皮肉,沒觸到筋骨。伏吟風道:「韋姑娘你回去吧。」韋洛不愛出門,卻千里迢迢跑來廣棱源只為見君,苦凄凄道:「不走!我大老遠過來,你幹麼就要我回去了?是不是還生氣?我真無心的,我向她道歉了。」伏吟風心想該斷則斷,自己和李應書的事她又不是不知道,還有事沒事往這裡鑽,道:「我沒生氣,再說門姑娘也不怪你,我的意思」韋洛衝口接上:「你想說我不該來這對么?」淚水在眼眶閃爍,也不掉落,吸氣一抖,嘩嘩如雨下,哭道:「我知道你心裡只有應書姐姐,可我也愛你的,你曾說過幸福掌握在自己手上,難道我想努力爭取也錯了?」李應書抱她入肩,示伏吟風不要說話。門劍語心道:「韋姑娘xìng子是野了點,不料是個痴情種。愛誰不好,偏偏看上有了摯愛的伏公子。伏公子武藝高,聲威大,儀錶不凡,確是人中龍鳳,世間難遇,無怪她迷戀。」想著想著不禁亦怦然心動。
這麼大的姑娘,動不動就撒淚,李應書連哄帶勸將韋洛領到閏室,挽她坐在交椅上,說道:「看你都哭成個大花臉了,快給擦擦。」掏出絲巾遞去,又道:「你別理他,把這當成自己家可以了,想住多久就多久。」韋洛接過手絹道:「你不怕我搶走伏大哥?」李應書道:「妹子,吟風若是朝齊暮楚的人,你道我還會喜歡他么。」韋洛澀笑道:「應書姐姐你真幸福。」露出幾分艷羨之sè。李應書道:「看見你這個樣子我想起以前的自己。」韋洛興緻濃厚,道:「伏大哥還有喜歡過女子。」李應書笑笑道:「吟風哥哥以前喜歡的女子姓白,白姐姐可比我美得多了。」韋洛更是起勁,問道:「那白姐姐去哪了,伏大哥為什麼為什麼移情別戀?」李應書道:「陳年舊事,不提也罷。」韋洛細磨慢泡,佯哭詐鬧,非要知道不可。
將睡時分,皓月當空,萬籟皆寂。伏吟風行入客房,月光從窗戶撒到內室,一層白霜,就近床榻,對門劍語負傷的事他深表歉意:「門姑娘,不好意思,讓你受驚了。」見她撐手想坐起,忙相扶,置好軟枕,使她靠著舒服點,還道:「你有傷在身,勿要隨意亂動。」門劍語笑道:「劃破一點皮而已,對練武之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麼。韋姑娘她是無意的,你千萬別怪她。」伏吟風感她心地善良,笑笑點頭。兩人志投道合,天南海北聊開,不時笑聲從窗口揚出。末幾,伏吟風說道:「你師父若玄師太,可謂一代宗長,世人稱其為「劍出無魂」,我早仰慕多時,卻至今無緣結識。等你傷俞,我抽個空閑送你回大武殿,順道拜訪下她老人家。你就安心在這裡養傷得了。」聽到要回峨眉,門劍語驚大了小嘴,睜圓了眼球,又是搖頭,又是擺手,好似那是一所人間地獄:「不、不、不!實話跟你說吧,我這次是偷偷溜出來的,回去師父定重重懲罰。」說完故作傷口因激動而裂開並疼痛的樣子,一副楚楚可憐相。此法對伏吟風施用非常著效,他一陣緊張,噓問:「沒事吧,是不是觸動傷口了?」門劍語道:「不礙事的。」山上的rì子枯燥乏味,像她這樣的花季少女定是對外面紅綠世界有著暇想和神往,君子有成之美,伏吟風道:「不回便不回,就怕師太她擔心起來,會派人到處尋你。」若玄是嚴了些,為她們以後有所成就,不輸於男子,各方面抓得緊,門劍語深感受了很大的委屈,喘不過氣來,想起便打寒粟:「隨她了,師父脾氣那麼壞,大武殿我實在呆不下去了。」用心良苦的若玄,她曲解成折磨,沒一定的經歷怕體會不到的。伏吟風臉sè頓嚴,說道:「一rì師,終身父,怎能說這樣的話。萬一你師父找到此,怪罪下來,我也不好交待呀。」門劍語大失所望,他留自己是懼惹禍上身,郁道:「既然公子嫌麻煩,我走便是了。」移身準備下榻穿鞋。時近半夜,一個女孩子家的,帶傷走在外面很不安全。伏吟風手出壓她回坐,說道:「你傷末好,行動多有不便。我其實不是那個意思,你放心住下,她真找來這裡,我會儘力幫你說話,須叫她不以責備。」門劍語心裡偷著樂。
天黑時分,老婦人乘夜深無人將從中笑帶到一所名為「紫雲奄」的地方,關在某間閑置的房子,戳住他身上諸關要穴,又把室外門窗嚴封。從中笑完全不識她身份來歷,更不知她要幹甚麼,問道:「前輩,我好像沒見過你,有得罪的地方,煩請說個明白,無緣無故鎖人是何居心?」邊說邊東張西望,驗證是否來過,或者記住此地,又試圖尋找逃走的門路。老婦人軟禁他實違了良心,好是過意不去,說道:「情非得已,你就在這委屈段時間。我既救了你,自然不會再加害於你的。當然也別白費心思,我已封住你周身要穴,是半分氣力都使不出的。」
問了等於白問,不謀財不謀命,又沒說意圖,還拒絕放人,從中笑急得上竄下跳,都來不及向幫主報信呢,心念一轉道:「想我從某人一生光明磊落,自負俠義兩全,沒做過半點損人之事,若真是哪對不住前輩,前輩便示下。看得出前輩沒惡意,你我應當無怨仇,但為什麼不分青紅皂白把我囚禁?好吧,不放也行,那相煩前輩為在下給義幫捎個口信總可以吧?」老婦人先不急著答應,肯幫也要看看是什麼內容,說道:「講來聽聽,但教力所能及,必然儘力。」從中笑道:「你便說湖塗先生有事,暫不回舵。幫主遇故,乃司徒老賊計害,其中曲折原委,rì后詳明。就這麼多了,不難吧?」他見老婦人臉面和慈,應該跟正品堂非一丘之貉,抱著試試的心理直截說了。誰知老婦人斷然拒絕,從中笑不停追問其因,甚至乞求。老婦十分為難,眼不見心不煩,索xìng走開。從中笑垂頭喪氣,心下磨著:「這老大婆是何方高人,抓我至此作甚?真是莫名其妙,百思難解。」又想:「她說救了我,自然不再加害我的,她幾時救人了?哦,是她飛石打落張士誠的刀,那麼說確是救我一命了。但幹麼囚我在這個鬼地方?」
第二天,老婦人送飯,揭開那間密室的門,見從中笑僵在地上,大嚇一驚,裝有飯菜的籃子「砰」跌地,上來拉他躺在床板,一探鼻息,呼吸均勻,才鬆了口氣。推拿來幾下竟無反應,說道:「定是病得嚴重,要找大夫來看看才行。」慌慌出了門。從中笑聞到腳步聲遠,知道她走了,骨碌下床,笑道:「這麼容易就脫身,原來是個笨賊婆,嘿,嘿」自鳴得意,一到門口,傻了眼,足下千斤重,便抬不起了。那老婦人料到他使詭謀,說去找大夫實則在門口等他。從中笑喝了聲,雙手舞上,正是他得意名技「顛三倒四伏妖手」中的一招「歪打正著」。老婦人一拔一推,直將推進屋內,說道:「以你的功力是沖不開穴道的,你再不老老實實,我連你的定身穴一起封住。」從中笑忙道:「別別別,我老實就是了。」老婦人微微一笑,撿起竹籃,拿出一大碗白米飯,一蝶青菜,一蝶豆腐,還有一壺水。從中笑眉頭鼓動,心想未免寒酸了點。這時肚腹空空,輪為階下囚,有飽餐就不錯了。老婦人陪坐在旁,閉目垂眉,嘴唇在碎動,不聞聲音,似在默念經文。扒了半碗飯,從中笑注意這個老媼,只見她坐姿端正,長不縛綁,著一件玄衣,暗道:「居然是個帶修行的老大婆,難怪除了青菜豆腐就是豆腐青菜。佛門中人,慈悲為懷,她竟敢擄藏天下第一美男子,乖乖不得了,准看上我的英俊消灑啦。」
老婦人睜開眼,見他飯量很大,食物一掃而空,說道:「你胃口不錯,明兒我多帶點飯菜來。」從中笑把碗重重一擱,聽她意思,真沒打算放人了,氣惱說道:「什麼?我朝想rì想,左想右想,反反覆復,想來想去,就想不出你是何方妖魔。」老婦人道:「我怎地成了妖魔?」從中笑道:「你私禁義幫正義之士,那必與正派異路,還說不是妖魔。」老婦人有種犯罪感,吱吱道:「我沒殺過人,便不是妖魔鬼怪。」從中笑尋思:「看她這個樣子,捉了我是違其願旨,倒像有人逼她一般,說得動她,不定就讓我走呢。」說道:「你沒殺過人,哼!我卻說你殺很多的人。」老婦人有些急了:「你胡說八道,我這雙手可是從未染血腥。」從中笑道:「我若說得出來,你就得放了我。」老婦人怔了下,心道:「我一生之中確是沒害過誰的xìng命,且任由他胡編亂造,當是陪他解解悶。」說道:「就怕你瞎吹。」從中笑竊喜:「那你是同意啦?」老婦人道:「我明明沒殺人,我自己最清楚,你亂嚷嚷什麼。」從中笑顯得是很有把握,道:「你知道我是誰嗎?」老婦人感到好奇,你是誰跟我有沒有殺人挨不著邊,說道:「義幫鎮幫三行者之一,湖塗先生從中笑,排行老三。」從中笑道:「我在義幫位居三行者之列,定身司要職的了。」老婦人點點頭:「這個我理會得。」從中笑道:「前幾天我探到一個消息,元兵要來偷襲鎮江城,有兩萬人馬,這明著打,東明義軍無所畏懼,可他們在城門三十裡外安營紮寨,卻派五十多人,扮成普通百姓混進城來,要在義軍食物的水中投毒。」老婦人驚叫「啊」說道:「那你快報訊去呀。」忽然覺得這話不對,又道:「這如何是好。」從中笑擺一副恨慨的樣子,道:「鎮江城守軍二萬多,城中百姓過萬,元賊一教得逞,這三萬多的軍民便此了帳。」老婦人越聽越焦慮。從中笑繼續圓謊:「我一得到這個緊急軍情就立馬趕回,通知東明會的人,要他們作好相應措施,再回我幫調出幾十好手前去截殺那些試圖投毒的jian細。豈知沒到廣棱源,在秋屏坡碰上張士誠,差點命送其手,幸蒙兩位姑娘一鬧,方得脫險。我就一路往廣棱總舵跑,沒跑多遠就叫你給逮了。有個人說,生平沒殺過人,不知不覺竟間中害死三萬多軍民。」老婦人道:「我這就去告知東明會的人。」從中笑道:「來不及了。」老婦人心揪麻亂:「你你之前為什麼不說。」從中笑道:「我以為你是司徒老妖的同黨,就不敢講。」老婦人定了定神,道:「既然來不及那也是無計可想了。」從中笑道:「便請前輩遵照諾言,許我zìyou。」老婦人頓道:「不行!你回去又救不了人啦。」從中笑氣得直瞪眼,暗怨:「我為什麼說來不及呢,我要說來得及他准放人。」說道:「興許還趕得及,對,我這就去。」老婦人冷道:「慢著。」顯然是看出他的馬腳。從中笑道:「十萬火急,刻不容緩呀前輩。」老婦人卻是不笨,說道:「你幹嘛騙人了?」又想他捏造事實是求脫身,這話問多餘了,收拾餐具,提籃走了。從中笑空自埋怨:「就差那麼一點點,一次不行,下次便不能出這計了。」
從中笑失蹤過了整整三天,生無人,死無屍的。向麗琪召齊幫一概要員來出謀劃策。前波末平,后波又起。任道遠猜測,從老三做事識輕重,不可能與大家開這個玩笑。想來多半出了岔子,會不會又是那司徒老匹夫這斯?曾鐵穆點頭輕叩,以示同意任法老的說詞,並分析:「這些rì子,老三一直在查幫主遇難的事,必是有所現,一教司徒老妖的人知道,定要毀屍滅跡。」任道遠道:「前幾天從老三說他在查五湖四海門的張士誠,後來就沒見回過總堂。老三失蹤,和姓張的或許有關聯。」喬守治搖頭苦臉:「我聽人講這張士誠雖是一門當家,拜了司徒老妖為師,拳腳功夫卻遜得很,老三一根手指也勝過他。」簫星竹道:「有的人極工心計,向伯伯武藝鶴立雞群,江湖上難覓敵手,所以遇害,必是對方使了不正當的手段。從行者失蹤,也不一定是武功高於他的人所為。」向麗琪道:「華姐姐說得是,張士誠可疑,我們就查他。喬行者,打探五四海門便交給你去辦。」后尾一句單對喬守治說的。喬守治鞠身接令:「是,掌幫。」千行者案前踱步,突然單手食指朝上抖了抖,說道:「更無他法,唯一字可行之,便是『找』!」簫星竹道:「眼下只有這樣了。」向麗琪立令幫眾力探從行者的消息,還派曾鐵穆、千懷少到司徒仁府地暗竊。
一眾退去,簫星竹好不心安,也渺無頭緒說道:「一個大人憑地消失,讓人費解,琪妹,你道有沒可能是司徒老妖下的手。我擔心這廝玩yīn的,先暗地將我們一個個除掉,最後義幫便不攻自破。喲,要想個辦法才行,只怕再稍遲時rì便晚了。」向麗琪自怨自責:「我真沒出息,一點辦法都想不出來,如果爹在就好了。」簫星竹搭手在她肩上,說道:「你氣餒了?要學學你爹,凡事不管大小,都沉著應付,總會有辦法的。」向麗琪臉呈難態,說道:「這天下第一大幫的幫主可不好做的。」簫星竹道:「你怕了么?」向麗琪道:「不是,我在想怎樣才能做到像爹爹那般,你看我連這點事都沒有善籌。自來義幫主幫主個個才智過人,武藝卓絕。毫無疑問,我就是義幫有史以來最不中用的了。」簫星竹笑道:「那依你說,誰做幫主好。」向麗琪搔搔頭,千行者過於沉溺吃喝,當不得大任;從行者有些兒玩世不恭,徒失大將之風;喬行者處事穩重,卻過於拘泥禮法;任法老武功雖高,為人又大古板;曾法老執法如山,哪個都不給情面,是立足處身之忌諱。一時還真不知舉誰好。其實都有不足之處的。簫星竹見她默然,調轉話題道:「別胡思亂想了。敵方極富智謀,總不能說你一事沒辦成就將你撤了的。」
一旦司徒仁有所動靜,將繫於整個武林興衰。簫星竹再次造訪東明會,這迴向麗琪同往,上次沒親臨致謝,顯得過意不去。方入廣棱源,先看到的是門劍語,一陣忐忑不安襲來,使簫星竹停止步伐,征征望她,感覺這女子有著異樣企圖。伏吟風和朱元章議完事出來正好碰上。相輯互禮后,簫星竹問道:「伏公子,她可是會中的人,如何上回我沒見到?」婦人就是敏感的動物,她指的是門劍語。伏吟風招來門劍語,互為介紹,再答前面的問話:「門姑娘是大武殿若玄師太的室下徒弟。我一個朋友硬拉她來比劍,結果誤傷了她,因此我留她在這療養。」簫星竹眼光怪異,有種難以言狀的詫感,道:「是這樣呀。」女孩子家就是心眼多,伏吟風無甚在懷,引賓內坐看茶。
朱元章雙手輯拳,臉掛微笑開了口:「向幫主,簫姑娘兩位大駕光臨,元章有失遠迎,還望諒涵。」簫星竹知書識禮,起身回了一輯:「冒然來訪,未及稟明,倒要請朱大哥、伏公子多多擔待才是。」伏吟風不喜客套話,說道:「我們都是粗人,簫姑娘說哪的話了。」無事不登三寶殿,向麗琪道:「本幫鎮幫老三從行者失蹤多rì,我們諸方查找,仍無半點蛛絲馬跡。初步判定是受到赤刀老妖的迫害。」伏吟風小沉,兩手負背,堂前幾個來回,說道:「你們認為是司徒仁作祟也不無道理。死要見屍,說不定從行者尚無xìng命之憂。或者從行者知曉別人的一些秘密,叫人家給關了起來。」聽了「從行者」這名號,門劍語想到前幾rì在樹林里與韋洛斗劍,是因那自稱「從行者」的大叔,清楚記得當時當為他解穴,於是道:「你們說的從行者是個三四十左右間,總是面帶微笑的大叔么?」眾目投落她身上,均想她或許可以提供點線索。向麗琪追問:「不錯,他是我義幫之人,門姑娘見過他?在哪個地方?」門姑娘坦誠相告:「那天,我閑馬游郊,無意中看見這位自稱是從行者的人,被一個叫叫什麼」她努力回思,希望這些消息對他們有幫助,好讓簫星竹心存感激而消除對自己的戒意。翻遍記憶,終想到:「哦,是教一個五湖四海門叫張士誠的人抓住。」朱元章博聞識廣,稍抒己見:「張士誠是個卑劣的小人,據聞是赤刀老妖的弟子,五湖四海門實際上在幫元廷做事。」門劍語道:「張士誠出手要殺從行者,讓韋姑娘搗了亂,並制住他,又想大羞他一番方解氣,我看不慣出面喝止,才跟韋姑娘生口角,姓張的便此時機逃竄了。從行者也勿忙地走了。整個過程大概就這樣。」簫星竹道:「你口中的韋姑娘是誰?」伏吟風道:「便是我說無意傷了劍語的那位朋友。」遣左右去請韋洛出來見客,立有間,連李應書也一同現身。伏吟風一通作紹,為兩邊引識,然後讓韋洛簡述那天的事。韋洛當下滔滔不絕,口若懸河,長篇大論起來,話中打倒張士誠那段,著重詳盡,添油加醋,一陣口沫紛飛,唯恐人家不知道她打勝架的光榮事迹。直講了個把鍾,方道盡收口,一骨碌連壺喝了半壺茶。聽者幾乎昏昏yù睡,好幾回想制止,但久不久又夾雜一兩句關鍵的內容,是以教人無法打斷她的話,便任由她說個夠。總結大致,與門劍語所說相差無幾。向麗琪道:「張士誠是赤刀老妖的徒弟,如此看來,果然與這斯有關。那請問門姑娘你在哪看見從行者的?他還說了些什麼?」她聽韋洛言語詞不達意,所以點名門劍語回答。門劍語想了會道:「從這出門,往北那條路走,大概十里處的一個樹林。從行者是打河水那邊去的。」初到此,肯定不知那是什麼地方來著。韋洛就不同了,她來過好多次,沿途地名都叫得出來,補充道:「是秋屏坡,這條小徑我眯著眼睛也能走,早爛熟於胸。他說『剛才那個是司徒老妖的弟子,無惡不作,從某得將他追回來。多謝二位救命大恩,有空到邊涯水閣,找從行者,從某定當補報。現急事纏身,恕不相陪,還盼兩位就此罷口,告辭!』這句話就閃人了。」向麗琪有些不好意思了,要問的人答得含糊,說是十里,實際上按感受估計,相差甚遠,話講樹林,更是處處可見。不想問的人反而知路,答得清楚明白。門劍語汗顏了,因為韋洛把從中笑臨走時所說的那句隻字不漏復敘出來。
朱元章心思謹密,鳴一種不自在的想法:「從行者如若無恙,定教人擄了去,只怕這會是個yīn謀。」伏吟風所見略同,道:「我會洪武大軍給了朝廷一個迎頭痛擊,蒙古人向正品堂施加壓力,這司徒仁急於設法將你我拔除,不惜兵行險著。」簫星竹道:「赤刀老妖已有所行動,我們來的目的正為這原因,伏公子要早作防範才是。」伏吟風垂眉深思,再沒答話。向麗琪道:「我們猜正品堂的人暗中下手,要將各大幫會門派的主腦逐個擊潰,使我們不戰而亂,義幫和東明會自然當其沖了。」伏吟風冷汗干冒,心想:「啊喲,司徒仁這計真毒,待我等一個個被暗害,洪武大軍再強也群龍無,豈有不敗之理。向正明很有可能就這樣教他害了的。」說道:「我雖料到敵人的計謀,卻無措以施。」這些人總不會時刻聚在一起,只要落單,就給敵方機會了。「朱元章拍桌罵道:「好無恥!」向正明何等功力,死得不明不白。」他武功始入二流角sè,自個出行,還不身異處?伏吟風道:「貴幫有何應對之策?」向麗琪愧疚蹙眉,悻悻道:「我腦筋不靈光,武藝稀疏平庸,卻戴這頂高帽。」伏吟風笑道:「向幫主過嫌了,在下也是茫然無措,沒有法子,大家就一塊想。」簫星竹道:「我們得多加留意新面孔,以防敵人混入其中。另外,大家出門也不要單獨行事。」朱元章捋下鬚鬍,說道:「目前只好這樣了。」伏吟風道:「我東明會兄弟眾多,可以幫忙找從行者的。朱大哥,你傳令各省分壇,密切關注。」朱元意站立拱輯道:「屬下馬上去辦。」走了出廳。向、簫二女心中感懷,不住稱謝。
臨別時,伏吟風親自送她們。行到牌樓口,簫星竹忍不著多說了句:「東明會百萬洪武大軍屢屢得勢,蒙古王朝已是千瘡百孔,風雨飄搖,剩下不過一個軀殼,取而代之是遲早的事,越到這個時候就得越小心身邊的每個人。」伏吟風一想即知她指的是誰,道:「你說門姑娘?」心裡委實不願相信門劍語是有城府的人,但簫星竹那樣說也是為自己好,故不多反辯,順順她的意,道:「謝簫姑娘貴言相贈,我會留心的。」簫星竹對他寄予很大厚望,道:「有些人總愛帶著面具示眾,我們肉眼只能看到表面,掩在裡邊便看不透了。不是我多嘴,是我代天下人將希望放在你身上,絕無讓你有任何閃失。」伏吟風做要做的事,從沒想過把天下萬民一肩挑,心知並無她說的那麼偉大,道:「蒙姑娘看得起,我這滿腔熱血誓為天下人而灑。」向麗琪給了一禮,道:「東明會大仁大舉,人盡頌欽,伏大哥如有遣任,敝幫弟兄都願隨之左右。」伏吟風道:「貴幫是中原第一大幫派,差遣可不敢當,你我共襄大計,同進同出,權為逐夷興漢,在下德行淺溥,豈能居長。」向麗琪道:「伏大哥這話大謙了,貴會在你的英明領導下,經營得有聲sè,好生興旺。我幫之中,說到伏大哥的,無不母指一掀,打心底敬佩,能與貴會並肩攜手,實是我等榮幸。」簫星竹沸爾不悅,道:「準是大哥嫌我們礙手礙腳,怕誤了事。」伏吟風想:「義幫的兄弟個個都是鐵錚錚的男子漢,我如再推搪,便瞧不起他們了。」說道:「簫姑娘快別這麼說,在下若有用得著各位和地方,不跟你們客氣就是啦。」兩女相覷一笑,向麗琪道:「只要伏大哥一句,眾家兄弟鞍前馬後,在所不辭。」簫星竹作別:「伏大哥,我們這就走了,有空還來叨嘮的。」伏吟風道:「兩位隨時可光臨,在下都隨時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