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螳螂捕蟬
二人朝著未知方向趕去,卻不知身後有人一直暗中跟隨。
既然有姜穗的下落了,自然是趕緊通風報信為好,九歌畫了雙生信蝶,給蕭謹傳信,為確保萬無一失,他又分別給守獄人以及妖族眾人傳達消息。
這些信蝶全被一根琴弦攔截,琴三捂住左腕,那裡有一道划痕,差點將她的手截斷。
前幾日,琴三在東海駐守,她與雷老二被安排看管與分發食物。
天氣炎熱,一些瓜果不便保存,她在殘缺的島里尋找陰涼地,忘了時間,尋到傍晚,蒼天不負,讓她找到了一個土坑。土坑之地極為陰涼,琴三縱身躍下,發覺坑內更為寒涼,心覺詫異,忽聞身後有人喚她:
「三妹!」
幻聽了嗎?
明明她轉過身,仍舊什麼都看不見,可她依然邁步上前,回應:
「十哥……」
那是十全的聲音!
但他並不是完整的十全,只是一縷有形的魂魄,因某種際遇而蘇醒,白日里無法被人所看到,黃昏與清晨才可活動。
他此生的遺憾,沒能看到唯一的妹妹成家。
遺憾變成怨念,指引他找到了琴三。
「那日我被觀一暗算,你們都以為是顧世依殺了我,但事實並非如此,傘刃在我心口偏了一分,我僥倖尚有一口氣在。只是觀一為了死神鐮的秘密,留了我幾日。」十全說。
「所以你是被觀一那狗賊折磨致死的!」琴三無比憤恨,虧他們守獄人還如此盡心效忠觀一,誰道觀一隻是為了利用他們。
「三妹,你要告訴他們,守獄人的老大從來都不是觀一,他只是借了這個名號而已,真正的守獄人之首另有其人,但已經杳無音訊了。」
「十哥,而今你重見天日,接下來有何打算?依我看,不如先找顧世依算賬,報那一刀之仇!然後我們再殺了觀一!」
十全並不知顧世依已叛變,以為她仍舊是觀一的走狗,便同意了琴三的提議,當晚確實將顧世依嚇得不輕。
但好景不長,琴三在第二天的清晨並未等到十全,十全消失了,就好像他從來沒有出現過。琴三找了很久,都找不到那縷魂靈,失魂落魄的她重返破廟,發現顧世依與九歌廝混在一起。
她以琴弦警告,不僅沒能嚇到顧世依,反而招來了九歌。
她知道九歌喜歡顧世依,故意講顧世依那些風花雪月的事,等著九歌大發雷霆怒責顧世依,誰知他們打算離開此地。
於是,她一路跟隨。
信蝶撲閃著翅膀,卻無法飛行半分,她眼盲不知信蝶上寫的文字是什麼,但是絕不能讓顧世依如此輕鬆離開!
尤其這次短暫與十全相處之後,她更是無法忘懷,若非顧世依幫襯,觀一如何能殺得了十全?仇恨氤氳在心口,難以紓解。
本打算繼續追去,忽覺一股神息靠近,她抱緊伏羲琴,豎起耳朵聆聽周圍。
「徐宓?」她面色一白,震驚出聲。
來人確實是徐宓,本該在天宮禁足的神,此刻現身在她面前,不知來者何意。
徐宓只淡淡一瞥,開門見山,「十全果然見過你,伏羲琴上仍有他的氣息。」
「你怎麼知道……」轉念一想,他是神界祭司,觀天之神,這等事估計也逃不過他的法眼,「我十哥已經死了,祭司找他作甚?」
「肉身已死,靈魂尚在。」
「什麼意思?」琴三微愣,忙問:「祭司可有法子讓我十哥魂魄復生?只要有一絲機會,我必全力以赴。」
徐宓故作高深莫測,「本座此番下凡,便是為此而來。十全戰力不俗,若替本座效命,定比跟著觀一好。如此人才喪命,實為可惜,但既然生死輪迴裂了間隙,魂靈現世,本座便不可坐視不理。」
琴三面上一喜,「那太好了,只要祭司能找回我十哥,琴三願意替祭司做任何事!」
「好。」徐宓勾唇,雙指在她眼前輕晃,一道神息注入琴三頭顱內,「本座給你開三日天眼,以天眼神息見魂魄殘影,如此你便可追蹤十全魂魄的氣息。」
她微微低頭,果然見伏羲琴上留有十全的氣息碎片,打開鎖物囊,將魂息碎片放進去。
「收集所有魂息碎片,你的哥哥便能回來了。」
「多謝祭司,祭司大恩大德,琴三沒齒難忘!」
「不過……」徐宓故作玄虛,拉長了音調,見琴三皺眉,便道:「魂息碎片喜歡活物,從活物身上吸取生機,否則便會消散。一旦魂息碎片沾在活物身上,除非活物死去,不然碎片無法收集,強行收集會損傷魂息。」
他湊近琴三,在她耳旁提醒:
「所以琴三,若十全的魂魄沾在了活人之身,你便要殺了那人!」
原來如此。
琴三謝過徐宓之後,便馬不停蹄尋找碎片,徐宓站在原地,面上表情散去,眸色沉沉。觀一從身後走出來,誇讚:
「祭司好一招借刀殺人。」
「待顧世依死後,我要的東西,你最好完整歸還。」
「那是自然,畢竟風鈴草於我而言,並無用處。」
鳳眸不由多看了他一眼,沒想到八月那個女人居然將風鈴草獻給了觀一!當觀一暗中派神差將風鈴草的葉子獻上時,徐宓滔天怒火隱忍在心間。
觀一在威脅他,用他最為在乎的風鈴草。
「八月為表忠心,知我身陷囹圄,特地獻上一計,沒想到祭司真如此上心,看來這風鈴草果然妙不可言!」那時觀一如此說著。
「你可知威脅本座的下場?」
「當然,祭司身居高位,在神界權勢滔天,誰敢跟您作對?不過,我觀一如今身敗名裂,妖族驅我,魔族殺我,左右不過一條命,沒了就沒了!但祭司您不一樣,您不是千辛萬苦收集了七株神草么?三魂六魄,化為九株神草,缺一不可。若沒了我手上這株,您的辛苦可就白費了!」
八月居然將這些都告訴了觀一!
「你想要什麼?」
「祭司先幫我殺了顧世依,我再告訴你我真正的目的。」
徐宓怎麼可能會親自動手?時空產生間隙之事他早就推算到了,只是不知有多少魂靈從間隙中來到世間,又有多少已經被天道抓了回去。
「聽說,東海妖族駐紮地里,出現了一隻擁有陰陽眼的妖怪。」觀一突然出聲,拉回徐宓的思緒,也是,擁有陰陽眼的人才能讓這個世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見他不語,觀一徑自說:
「我已派人抓了那妖怪,遲早能問出陰陽眼的下落。」
徐宓冷笑,雙手負在身後,「活在規則里的人妄圖挑釁規則,可笑。你若真有那個能耐……」
「徐宓!」他直呼其名,面有不悅,「要知道風鈴草在我手裡,你不是會推算天命嗎?若你幫我得到了陰陽眼,這神草我必定雙手奉上!」
臨走前,觀一很是耀武揚威一番,以為掌控住了徐宓。
後者面無表情,他輕輕搖頭不願多言,井底之蛙不知天外有天,觀一也不過如此。
算了算還有些許時間,隨風而去,見另一個人。
彼時八月正在觀一房裡翻找東西,忽聞房門被人推開,見七巧端茶入內。
「八月?」
她徐徐轉身,見七巧瞪大雙眸盯著自己,解釋:「魔君令我自行在此尋傷葯,我不知道他放哪兒去了。」
「哦。」七巧恍然大悟,倒是沒懷疑,「我爹說了,八月姐姐乃守獄人中最為忠心之人,讓我好生照顧你,又聞你內傷未好,特地讓我去請最好的大夫。」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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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走後,七巧目光一轉,見一排整齊的藥品放在牆角矮柜上,她上前觀察一番,見矮柜上薄薄覆了一層均勻的灰,毫無被翻找過的痕迹。
「奇怪,她不是找葯么?」
八月心神不寧,剛返回自己房間,卻見徐宓悠然坐著品茶。猜到此人會來找她,不急不緩上前,冷眼盯他。
「你好大膽,竟敢將神草給了觀一!」
「哼,祭司如此氣定神閑,怕是早就算到了吧。」她也坐下,給自己倒茶,細細品著。
鳳眸移去,今日的八月有些奇怪,以往見了他,開口閉口便是要殺了他,眼底對他滿是憎恨,如今看來,她卻是比自個兒還要氣定神閑。
「你今日倒是很不一樣。」
八月沉默一瞬,似在糾結,從鎖物囊掏出一個藍色錦囊,遞了去,嘴上恨恨說著:
「我本來不想給你的!」
她收到這個錦囊時,雙手顫抖想毀掉。
徐宓心裡突然莫名刺痛一瞬,雙手下意識接過,平靜的心跳得紊亂,鳳眸震顫,打開錦囊看到一張字條,面色霎時慘白。
「你見過她了?」他啞聲問。
「神界天宮她去不了,洪荒之地也無法踏足,那縷魂靈最終找到了我。」
風鈴從時空間隙掙脫出來,尋不到徐宓,將錦囊交給了八月。明明二人言語不多,她卻在風鈴眼裡看到了不舍的愛意,一如當初吳剛死之前對她的眷念,天人永隔,便是如此嗎?
肉體在時間的推移中消隕,愛意卻不減半分,永生永存。
她偷偷看過錦囊,裡頭是娟秀的筆觸寫了四個字:
執子之手。
連徐宓都有了紙條作念想,可她卻連吳剛的神斧都無法奪回。
猶記得風鈴說:
「你把這個給他,阿宓會幫你的。」
可她卻將風鈴草獻給了觀一。
「放心,有我在,風鈴草不會被毀掉的。」她突然平靜出聲,「其實,我也希望風鈴姑娘能夠復活。」
她希望人死能夠復生,這樣的話,她也要像徐宓一般,集齊三魂六魄救活吳剛,哪怕耗費上千年。
徐宓垂下眸子,勾起一抹苦笑,「你是除我以外,唯一一個希望她復活的人。沒人期望風鈴重現於世,甚至很多人已經不記得她了。」
男子周身,奇異地縈繞了淡淡的悲傷,揮之不去。
八月眉梢一動,忙道:「觀一回來了。」
男子只是笑,在房門被人推開之際,消失於原地。
觀一不痛不癢問了八月幾句,明著是在關心她的身體,實則是詢問那株風鈴草的來源,他想知道徐宓到底要救活誰。
魚上鉤了。
「一個對徐宓而言很重要的人,名喚風鈴,是精靈與人族所生,曾經的禍世精靈。」八月掩在薄紗下的唇勾起笑意,「聽說徐宓能窺探天機便是拜她所賜,預測未來乃祭司之職責,但是往往天命皆有變數,所以他能看到的天機並不完整。」
「你的意思是,徐宓想看到完整的天機,這才要復活那個什麼風鈴?」
「從古至今,能輕易窺視完整天機的只有天道,因為天道擁有陰陽眼。」她盯向觀一,果然看到他震驚的面容,八月繼續引誘,編造謊言,「徐宓的力量是風鈴給的,據說那死去的風鈴就有這雙眼睛,擁有陰陽眼便有了天道的力量。」
天道的力量,便是規則與秩序,真正意義上的統治者。
「原來如此!」他嘆道。
八月又說:
「所以那株風鈴草對徐宓而言極為重要,這也是他忌憚我的原因,魔君,你可以命令徐宓為你做任何事!」
觀一心裡暗喜,隨即又起疑心,「這麼重要的事,你為何不早告訴我?偏偏這個時候說出來!」
八月作委屈狀,「實不相瞞,我的神根正在逐漸衰退,也許很快就會淪為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也不知能撐多久……但徐宓殺了我一家,報仇無望,我沒有顏面見我父母。所以,希望魔君不要讓徐宓得逞!」
觀一隻覺八月傻得糊塗,既然這個秘密他已經知道了,便也不再繼續裝下去,而今八月已成廢棋,並無用處,「哈哈哈,那是自然。不過八月,你現在神力衰微,對我已毫無用處,不過念在你忠心耿耿,我可留你一命。但是,你知道這麼大個秘密,萬一說出去了該如何是好?」
女子面露驚恐,「魔君,你什麼意思?」
「即日起,你便待在這間房裡,直到死去。」
七巧站在門外,將這些都聽了去,難以置信捂住嘴,她的爹爹怎麼可以如此絕情?一直以為是那些守獄人背信棄義針對她爹,可如今她才知道,是觀一先不仁不義背叛在先。
她崇拜的父親,原來一直都是個假仁假義的人!
腦海里突然浮現幼時母親離世前,緊緊拉著她說:
「小心你爹……」
那時她年幼,不懂其中深意,如今回想起來,觀一逼迫她娘親喝的葯,只怕是要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