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戲精姜穗入白虎門

自收服畢方鳥之後，姜穗心裡洋洋得意，面上也笑容可掬，於一荒山處偷偷使用萬妖令的法力替其療傷。怕濃厚妖力招來門派除妖師，原本半柱香能治好的傷，她足足拖了兩天。

之後又雙手環抱畢方鳥的脖子，親昵地用臉頰蹭它光潔的羽毛，喜道：

「我真高興，小畢方，你都不知道我多想要個威風凜凜的坐騎了！那個灰灰個頭小，飛得慢，就是一隻廢鳥！完全比不得你啊！」

一旁的灰雁聞言，作裝死狀，長喙耷拉，了無生氣，目光幽怨看向姜穗。它陪姜穗出生入死，同甘共苦，伴她十幾載，原來竟是一隻廢鳥！

太過分了！嚶嚶嚶～

第三天姜穗就笑不出來了，這畢方鳥身量大，胃口也大，不，愛吞火焰。姜穗起初用法力凝聚為火，供其吃食，可法力畢竟有限，沒等畢方吃飽，她就快累癱了。

這天畢方背上馱著癱軟的姜穗，飛行於一水鄉上空，翅膀撲騰兩下，又覺腹中飢餓，它鳴叫一聲。姜穗坐起身，一臉不可思議，問：

「你又餓了？你是鳥又不是豬，為何吃那麼多？」

畢方心裡一痛，覺著主人不寵它了，昨天還摸著它的羽毛一口一個小畢方叫得親熱，今天就嫌棄它像豬吃得多。畢方呼氣，欲噴出火焰燒點東西填肚子，溫飽還需自給自足。

姜穗大驚，立即抱住它的腦袋，懸崖勒馬：

「畢方！畢哥！萬萬不可啊，這下邊可是水鄉城鎮，你一團火下去，輕則燒毀房屋，重則死傷無數！忍一下，馬上就到白虎門了。」

姜穗雙手握在它寬厚的喙上，防止它噴火，好聲好氣哄了一路。

好不容易趕到了白虎門，在山腳下姜穗先使法力凝火，給那畢方鳥塞了牙縫，這才打量傳說中的白虎門。

西白虎，門派大殿坐西向東，於一青山平整山腰處，修建高大房屋，連綿千里，青石台階蜿蜒曲折，通向大殿，不時有穿白衣的弟子來往。姜穗躲在角落打量一番，這門庭冷清，她又特地遲了幾日到來，想必其他門派的人都走了吧。

思及此，姜穗提起裙擺踏上青石台階，山中幽靜，兩旁古樹繁茂，有數丈高。半路旁有一斷崖，聞得泉水叮咚作響，放眼望去，遠處有一磅礴瀑布，如白練騰飛于山間。浪花，湍勢吼千牛。千岩競秀，萬壑爭流，層巒疊翠，雲蒸霞蔚。

一炷香后，姜穗終登得大殿門外，見一巨大白虎石像立於門前，威風凜凜，門口左右各有白衣弟子把守，將她攔在門外。

「聽聞貴門派正招納賢才，我是來報名投靠西門門主的。」她說明自己的來意，一臉誠懇。

「那你來晚了，招人昨晚已截止，今日大殿正在選拔，你且回吧。」

截止？這麼快！

姜穗不死心，各種遊說，可那一群門派弟子絲毫不為所動。

眼見著一群白服弟子擁著中央一高大白衣男子走出來，姜穗一咬牙雙眼一閉沖了過去，跪坐在地抱著那人的大腿，厲聲哭嚎：

「啊！我好慘啊！父母雙亡，四處流浪，被妖追殺，被人利用！身無分文，帶著一身不治之症前來投靠，未曾想……咳咳，招人居然截止了！大師你行行好，就收了我吧！」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梨花帶雨的淚水說來就來，怎一個慘字了得！小手輕搖那人衣擺，好不可憐，將淚水蹭在潔白的衣服上。

門口的弟子面露訝異，倒吸一口涼氣，目瞪口呆，仿若見到了什麼不該見的東西。

姜穗心裡美滋滋，就是這麼優秀，世人必將臣服於老娘的演技！

「原來你是這麼拜師入門的。」

上方傳來男子清冷淡漠的嗓音，姜穗止住哭聲，這聲音怎麼有些熟悉，她仰起小臉，入目是男子硬朗分明的下頜角，寒星眸子冷冷睥睨，姜穗看清來人，瞳孔放大，后脊發涼，這！這不是那黑衣閻王蕭謹嗎？

她走的什麼狗屎運，如此邪門，命犯天煞，哪哪都能撞見他！

「你怎麼在這？」

蕭謹並不理會她的話，長腿一抬，姜穗整個小身板被掀到一旁，又迅速爬起，笑眯眯湊上前，討好道：

「與君再見相逢日，玉樹臨風一少年！你穿白衣就像天上的謫仙一般好看，我一時竟沒認出來，蕭大師，你給他們說一聲，讓我進去唄，你知道我是來拜入白虎門的！」

身後嘩啦啦一群白衣弟子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問話。

「你是誰？如何認識蕭少俠的？」

「你為何要拜入我白虎門下？」

「你剛才如此誇獎蕭少俠，是否傾心於他？」

「……」

這白虎門的弟子怎地如此八卦，句句不離蕭謹，看樣子倒是很崇拜敬仰他。姜穗靈光一閃，大眼浮現一層委屈，道：

「我同各位畢竟不是同門，有些私事雜談如今也不方便說。既然招賢日期已截止，那我還是走吧……」

「等等，我們替你向門主求情，你就留下吧。」有一傻乎乎弟子同情其身世，願者上鉤了。

「成交！」姜穗一改之前頹靡的臉色，神采奕奕三連問，「住房在哪？膳房在哪？月俸多少？我要求不高，一月二兩就夠了！」

「……」

「聚集於門口喧嘩，成何體統！」一道渾厚有力的男聲響起，如雨擊岩石，眾弟子紛紛低頭後退，整齊地站在兩旁。

姜穗抬眸，見一中年男子，身形魁梧，著一身白色錦袍，腰間一根金色腰帶，掛著一梅花白玉佩，明明是不惑之年，卻一頭白髮，衣領上以青白二色線綉了三葉六瓣梅。威嚴中帶著讀書人的溫潤儒雅，這氣派想必就是門主西門白了。

西門白目光落在她身上，很快便發覺眼前少女渾身有佛光籠罩，不禁好奇。

「門主，小女名喚姜穗，漂泊無依，素聞白虎門求賢若渴，特來拜入，求門主收留。」

倒是個機靈的丫頭，西門白心裡誇道，此女善察言觀色，知他對她好奇，便自報來意，毫不含糊。

西門白沉吟片刻，問向一旁的白衣公子：

「蕭賢侄，你意下如何？」

姜穗期待的目光移向蕭謹，剪水眸里清澈無雜質，像只討人歡心的慵懶小貓。

蕭謹面色無常，答：

「此乃白虎門門內之事，在下不便多說。」

西門白臉上漾起淡淡笑意，似意料之中的回答，姜穗見狀放下心來，妥了！

「我曾立下誓言，今生不再收女子入門，你且走吧。」西門白揮揮衣袖，此話中帶著一股悲涼，轉身欲離開。

不收女子？這門派歧視女子么？

「你將我當作男子也行啊，西門門主？」姜穗不死心，好不容易入白虎，怎能輕言放棄？她立身於西門白面前，攔住去路，指著他衣上三葉六瓣梅，道：

「我見門主尤愛梅花，尤其是這三葉六瓣梅，門主衣上青線褪色，卻依舊身著此衣，想必很是愛惜。小女認識一位會綉三葉六瓣梅的姑姑，可替門主重新繡衣！」

西門白聞言大驚失色，喃喃自語：

「你說什麼？」

姜穗微愣，為何西門白反應如此激烈？她求助看向蕭謹，後者只冷冷瞥她一眼，自求多福。

「門派多時未有女弟子，西門賢弟，你就收下她吧。」一道雄渾的嗓音自大殿內響起，眾人這才隨西門白走進殿中。

姜穗腳底抹油，連忙跟上，卻在樸素簡約的廳堂內發現了兩位熟人。倒也不算熟人，只是有過幾面之緣，殿中一位是沛州城茶樓的說書先生，另一位便是那樓外老乞丐。殿內纖塵不染，明亮乾淨，落梅屏風，月白珠簾，有白衣侍女侍奉兩側。

「老乞丐？說書先生？你們為何在此？」

「我乃白虎門門客，提筆寫盡天下事，百篇文章詠流傳的陸書生是也。」說書先生的話一道一道的，腦袋還晃悠悠。

老乞丐眯眼笑，「老朽燭滿堂，丫頭，你喚我燭公即可。」

雲雨濕紗窗，花月在杯中，路信難通，杯歌從容，滿堂惟有燭花紅。姜穗知道燭滿堂這個人物，曾經伴除妖始祖道生左右，出謀劃策，是萬妖王欣賞的一個勁敵。

姜穗面色發白，這二人大隱隱於市，實力不可小覷，也不知是敵是友，誰能想到普通的說書先生與老乞丐曾叱吒風雲，同妖王鬥智斗勇，她這才有種羊入虎口的危機感。

「既然燭公開口，那你便留下吧。」西門白終同意，可姜穗卻無半點喜色。

「西門門主不願收你，不如拜在老朽名下，不出三年，保你足智多謀塞過諸葛。」燭公倒是熱情，收徒之心昭然若揭。

姜穗大眼轉了轉，這燭公是所有門派里輩分最高的人了，若得他庇護，她日後狐假虎威也有底氣，好事一樁，白撿便宜。

姜穗猛點頭。

一旁的陸書生吃味了，也道：

「既拜燭公，不如順便拜我，天文地理，奇，百毒暗器，符咒陣法，萬妖怪談，門派野史，保你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聽著好像也不錯，姜穗又猛點頭。

殿中的弟子目光艷羨，燭公與陸書生可從不輕易收徒，這姜穗真是走運。

西門白見二位稀客有意栽培姜穗，又想到她方才提過三葉六瓣梅，目光觸及一旁的冷清公子，開口：

「蕭賢侄劍法一流，未逢敵手，不如由他教你招式功法？」

此言一出，眾弟子驚呼，太不公平了！天大的好事都落姜穗頭上了。

姜穗卻被嚇得不輕，黑衣閻王教她劍法？水眸看向那冷血無情的蕭謹以及腰間克她的千秋長劍，姜穗猛搖頭，這大可不必，狗命要緊！

如此直接拒絕好像拂了黑衣閻王面子，她又補充：

「我天資愚鈍，不敢勞煩蕭大師親自教導，且蕭大師作為排名第一的除妖師，任務自是降妖除魔，怎可將精力浪費在教我劍法上？不妥不妥！」

「如此，還得謝你替我考量？」冷眸掃來，氣勢凌人。

姜穗一個哆嗦，又聽得他冷漠開口：

「我確實不願浪費時間教導愚人。」

愚人？忍住，小不忍則亂大謀，她心胸寬廣，虛懷若谷，言語的攻擊於她而言不值一提。

說是拜師，但姜穗心竅多，天生警惕，明面上於眾人前答應老乞丐和陸書生，私下卻很快反悔了。

對老乞丐：「我知你燭公大名鼎鼎，但前半生您是道生祖師旁風光無限、指點江山的軍師，後半生卻淪落街頭行乞，倒不是我看不起乞丐，但這天差地別，我有權懷疑你的師德。」

對陸書生：「我知你詩詞歌賦，天文地理樣樣精通，但總是一副酸秀才氣，文章華麗，詞藻堆砌，語言誇張不切實際，我有權質疑你的才德。」

燭公與陸書生相視一笑，隨即讚歎：

「小少主果然冰雪聰明，機智過人，半點虧都不吃！」

「你們？」姜穗大驚，後退幾步，這世間知道她少主身份的人並不多。

「我們二人受萬妖王囑託，助小少主重振妖族，十六年來一直浪跡江湖尋少主蹤跡。得知小少主意欲拜入白虎門，特趕來此地，沒想到等了七天才見到你。」陸書生解釋。

「所以你們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上次相見全是試探。」

「哈哈。」燭公捧須大笑，「試探談不上，算是小小考驗，若你無心重振群妖雄風，甘願享人間清福，我等必不會栽培你。」

原來如此，這白虎門之行，便是考驗，姜穗又問：

「可這白虎門是除妖門派，你們跟那西門白有何交情？」

「丫頭你還小，很多事你涉獵尚淺，門派中有德善之人，幫妖護妖，妖類中亦有險惡之輩，害妖除妖。」

「人心隔肚皮，是非善惡誰能一眼分清？我不信門派中人，他們殺我妖界人士從未手軟過。」姜穗寧可信人都壞，也不願信門派有善類。

「對了！」姜穗一拍腦門，「狼妖丁耿可有出沒於白虎門附近？幾日前我見各門派弟子紛紛前往此處，欲抓丁耿。」

「你且放寬心，丁耿確實在附近有現身，不過並未被門派中人所擒。且西門門主欲打算脫離除妖聯盟，因此並未接待任何門主。」陸書生答。

「如今白虎門本就受人詬病，門道中落，他為何要脫離除妖聯盟？」

「唉……」燭公長嘆，「為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姜穗不解，不過茲事不大，她日後有的是機會弄明白。如今當務之急便是學得火符咒，餵養畢方。

姜穗於門庭空曠處喚來畢方鳥，鳥長鳴后落地，惹來一眾弟子圍觀矚目。

姜穗素手掐訣，用陸書生教她的方法畫符，只見明黃的符紙上紅咒閃光，隨後符自燃，畢方一口吞食。

眾弟子驚嘆拍掌，以火符喂妖鳥，真是前所未聞的稀奇事啊！

姜穗口齒伶俐，天性活潑，很快與眾位弟子打成一片，在其他弟子圍著畢方鳥議論紛紛時，她將小師弟白霖拉到一旁，問：

「你可知那蕭謹為何留於此地？」

「聽門主說，蕭少俠是來捉狼妖的。」

果然如此，姜穗沉思，那蕭謹對狼妖極其執著，莫非他在青龍門接到殺丁耿的任務？若是行匡扶正義之事，這天下禍害人間的妖怪多了去了，為何獨獨對狼妖窮追不捨？

她一定要趕在蕭謹之前找到丁耿，若能與丁耿聯手，除了這黑衣閻王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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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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