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景喬篇 (上)
我是景喬,大虞現任皇帝。
時光如流水潺潺,一晃我與她已相識十年。
初見那日的情形恍如昨日,有時我在想,若當時沒理她,會怎麼樣?
那日,陽光和煦,雲高風清,我赤足走在大街上,這條街我已獨自行走過多年,十年如一日地無趣。
迎面見到一姑娘,淡紫衣裙,烏髮如雲,漆黑的雙瞳如林間小鹿般靈動,一下子就吸引了我全部的目光。
她手裡舉著根糖葫蘆,獃獃地望著我,我微微勾唇,與她擦肩而過,走過的風帶起她的裙裾飛揚。
我很想回頭去問她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可曾婚配。
但是我忍住了,因為她跟上來了。
要不要停下等等她呢?我心想。
我是青樓老闆,她會不會嫌棄我?
心思流轉間手比心更快一步,我扣住她的腰把人抵到了牆角,她愣愣地望著我,手裡的糖葫蘆滾落在我腳邊。
我很清楚,我的容貌對女人有致命的誘惑力。
從她的眼神看得出,她喜歡我這張臉。
「說!為何跟著我?」我故作冷漠,語氣嚴厲。jj.br>
「是你勾引我。」她脫口而出,接著似乎有些懊惱,「看你沒穿鞋,怕你感冒。」
她的說話方式有些奇怪,包括在之後的交往中,她經常冒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話語,不知為何我卻都能聽得懂。
或許這就是緣分。
可我們之間又少了些緣分。
我的手撫上她的臉頰,手指從她唇上擦過,動作言語都很輕佻。
「你喜歡我?」
她直勾勾盯著我,笑起來,唇邊浮現出兩個俏皮的梨渦,「現在是你在調戲我,莫非,你是狐狸精?」
我哈哈大笑,這姑娘真有趣。
別的姑娘無緣無故被陌生男子摸了臉,早就臊得不行或氣得翻天,再潑辣點的該扇耳刮子罵流氓了。
她倒好,還能坦然地笑出來。
望著她乾淨清澈的眼神,我忽然很生氣,我是個生活在地獄里的人,不配擁有這樣乾淨的靈魂。
我放開她,嫌棄地盯著她胸前,「我不喜歡你,太小。」
我的話並沒能嚇退她,她雙手抱胸憤怒地大叫:「我還在長身體!」
氣鼓鼓的樣子特別可愛,像一隻正在吐泡泡的魚。
她一路跟我到天香樓門口,我暗自告訴自己,若她敢跟進去,這輩子我心甘情願為她做任何事。
她真的進了天香樓,不顧小廝的阻攔,還換了男裝,自以為可以瞞天過海。
做戲做全套,她竟然還叫樓里的頭牌去陪她。
我吩咐老鴇拒絕她,可她不依不饒,拿出兩錠黃金堅決要鶯鶯去陪她。
姑娘是叫到了,可她手足無措地不知說什麼,坐在那兒一杯接一杯灌茶。
我看不過去,出面幫她解了圍。
「姑娘家來逛青樓,你有那傢伙什兒嗎?」我問她。
她挑眉瞪我,「你倒是有,可你行嗎?」
竟然挑釁我!
也不去打聽打聽我是誰,若沒有閱人無數的本事和能力,便不會開窯子。
我拽著她走出房間,在拐角處圈住她,湊近她的臉假裝要吻下去。
「要不要試試我行不行?」我蹭了蹭她的鼻尖,動作曖昧親昵。
她紅了耳朵尖兒,眼神有一絲慌亂,嘴上卻說:「別人會以為你是斷袖。」
「掃興!」我放開她。
恰好老鴇路過,看我們如此,嚇得幾乎說不出話。
她頑皮得很,死死抱住我不放,想要坐實我是斷袖。
真是幼稚得可愛。
在風月場上摸爬滾打,什麼樣的姑娘我沒見過,為何會覺得她做什麼都可愛?我感覺自己無可救藥了。
可惜,我還是遲了一步。
那日,若顧庭軒沒有出現,沒有帶她走,我們之間還會發生怎樣的趣事呢?
顧庭軒不認得我,我卻認得他。
因為我除了是天香樓的老闆,還有一個身份——大虞皇帝的私生子。
當然,我留在上京並非是要做對天齊不利的事,雖然為了母親的平安,我確實身不由己為某些人傳遞過消息。
我從不招惹有夫之婦,發現她是煜王妃時,我猶豫了。
我本無意惹驚鴻,奈何驚鴻入我心。
那一絲猶豫並未能阻止我去找她。
我一定是瘋了,才會在夜裡潛入煜王府,潛入她的房間,像個採花賊。
她在哭……
躲在黑暗裡哭得傷心。
唉,我在心裡長嘆一聲,終究還是開了口。
一顆軟筋散的解藥本是舉手之勞,私心裡想要與她有更深的牽絆,所以我向她要了三個要求。
從此我們開始有交集。
她隻字未提被人欺負,我亦裝作不知,卻在將那主僕二人掛在樹上時偷偷點了她們的啞穴。
我們整日混在一起,我帶她吃遍上京所有美食,逛遍大大小小的勾欄瓦肆,包括小倌兒館,還有賭坊、戲樓、書院。
她像個從未出過門的大小姐,對什麼都充滿好奇。
我總在想,或許她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才會有那麼多好奇和新鮮感。
如今回想起來,那段日子是我此生最快樂的時光。
她從不問我的來歷,我也從不問她與顧庭軒的感情,其實我好奇的要命,可我不能問。
一旦開口,便會忍不住想知道更多,甚至想讓她離開顧庭軒,來我身邊。
我哪裡能與顧庭軒比呢?
他是活在陽光下的人,而我有著最最不堪的過去。
他能給她安穩的生活,我能做什麼呢?
起初我們一起廝混時她常常罵顧庭軒,罵他王八蛋,罵他沒人性,罵他狗男人。
後來,她越來越少在我面前提及顧庭軒。
我知道,她愛上他了。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我們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她開始參與顧庭軒的事務,比如隨他一塊兒去小崑山查案。
我也因為幫某些人偷偷運送過兵器而不敢見她。
顧庭軒懷疑過我,她不是不知,卻裝作不知。
即使顧庭軒在她面前點明了我來自大虞,她待我仍如從前,令我十分慚愧,因此很長一段時間我都避開她。
我有一個秘密,一個她不知道的秘密,發生在中秋那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