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薄命
汴京郊外的楓林深處,主僕二人站在一處青瓦小屋門口。
「宜周,」黑衣少年背著手,目光沉如死水,「你去盯著蕭承翼。」
「是。」
待宜周拱手,足尖輕點,消失在楓林外后,少年抬腳走進了小屋。
蕭承煜被關在這裡已經有兩年,飢一頓飽一頓的生活過了這些年,他的高傲性子本應被磨平,不知為何,蕭承煜眼中卻似有野火在燃燒。
「吱——」
年久失修的木門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陰暗的小屋裡被突然出現的陽光填滿。蕭承煜本能的眯起眼睛。瞳孔適應了光線后,一雙用金線細密的綉著瑞獸麒麟的男子長靴出現在他面前。
「呵。」蕭承煜嘴角扯出一絲刻毒的笑意,「北羨雲,要是貴妃娘娘知道,她最引以為傲的弟弟,竟是這樣一個惡魔,你說她會怎麼想?」
北羨雲神色更寒:「你還有力氣?看來南梁皇帝這些年把你養得不錯。」
說罷他在蕭承煜面前蹲下,說:「我會把藥量加大,你最多還有一個月可活。真就不說?」
北羨雲的話似是觸動了蕭承煜的神經,他的眼神逐漸失焦,許久,才喃喃道:「一個月......」
「蕭承煜,要是南梁皇帝知道,他最寄予厚望的長子,竟死的這樣凄慘,你說他會怎麼想?」
「自我被貶為庶人起,就不是皇室中人了。」蕭承煜回過神,「父......皇上自是不必為我的死流一滴眼淚。」
「你仔細想想,如今的場景,真的是你的父皇造成的嗎?」北羨雲壓低聲音,用蠱惑般的語氣問道。
斬鴻將軍府,宗月歌房內,蕭承翼和宗月歌正坐在茶桌邊大眼瞪大眼,旁邊站著手足無措的阿琉。
「阿琉,」宗月歌在帥哥含笑的注視下敗下陣來,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給三皇子倒茶。」
「小姐,」阿琉慌忙拉了拉宗月歌的袖口,「咱屋裡的茶早就涼了。」
「無事。」蕭承翼溫和的看著宗月歌,說:「月兒,你的身體可好些了?」
「嗯。」宗月歌看著自己面前的男子,白衣飄飄,劍眉星目,嘴角上揚但眼中毫無笑意,一副「我智商很高你騙不了我」的做派,只能謹慎的答了一聲。
「月兒不必對我如此戒備,」蕭承翼毫不在意的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飲下后對著宗月歌眨了眨眼睛,「我們可是未婚夫妻呢。」
宗月歌看著南梁尊貴的三皇子如此遷就自己,本該輕鬆幾分,不知怎的卻遍體生寒。
「月兒,不知我能否得知,那日你去雲裳閣樓頂放風箏,是為何?」
「我......」宗月歌心道,終於切入正題了。
「是不是宗將軍的......」
「不是!」宗月歌不知他為何會猜到宗凜那裡,本能的否認后,將自己對宗凜編纂的神話故事原封不動的講了一遍。
「......原來是這樣。」蕭承翼波瀾不驚的臉上彷彿出現了裂痕。
宗月歌總覺得他臉上的每個五官都在嫌棄她是個傻子。
「三皇子......還有事嗎?」
平常人聽見這樣不加掩飾的逐客令,都會不高興,蕭承翼卻還是滿臉溫柔笑意:「見月兒這般......健壯,我就放心了。你好好休息,我就不叨擾了,改日再來看你。」說罷站起身推開了門,宗月歌本能的鬆了一口氣。
「對了。」背著光的皇子轉過身,宗月歌放下的心又懸了上來。
「下次月兒可以叫我承翼,未婚夫妻之間不用那麼生分。」
「......」
「終於走了。」待阿琉盯著蕭承翼出了院子,宗月歌疲憊的趴在桌子上。
「小姐,」阿琉不滿的嘟起嘴,雙頰似是因為有些生氣而泛上淡淡的紅色,「三皇子來看你,你怎麼都不太開心的樣子。」
「你覺得三皇子是什麼樣的人?」宗月歌坐起身,打算好好跟阿琉科普戀愛自由。
「身份尊貴,翩翩美男,為人溫柔,對小姐又好。」阿琉眼睛亮晶晶的說,「怎麼看都是做夫君的最佳人選。」
「說的這麼好,你喜歡三皇子?」宗月歌好笑的問面前的小丫頭。
「小姐!你太壞了!」阿琉說著就伸手來撓自家小姐的癢。
宗月歌被阿琉生氣的神態逗笑,二人嘻嘻哈哈的鬧了一陣后,宗月歌有些氣喘的問:「那......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我喜歡......」阿琉陷入幻想,「身體健康,最好皮膚黑一些,最重要的是要對我好。」
「嗯——」宗月歌煞有介事的點點頭,「府里的阿黑,健健康康,皮膚又黑,見到你就高興,看來你是喜歡阿黑。」
「小姐!」阿琉氣惱的站起來,「阿黑是周管家養的狗!」
「哈哈哈哈......」
裊裊香氣自仙鶴狀的香爐蓋子上漫出,清甜的梨花香似是已經將紅木桌腌入味。身著素白紗衣的美麗少女正素手執金剪,修整著白玉花瓶里的木芙蓉。
「小姐,」春桃走進內室,說,「三皇子來了,此刻正在四小姐屋裡。」
宗婉音手腕一頓,眼中閃過憤怒,瞬間又恢復成恬靜淡然的模樣:「哦,是嗎?」說罷手中功夫不停。
「小姐,」由於宗婉音沒有發話,春桃便一直恭敬的彎腰,「再這樣下去,可對您不利啊。」
室內一片靜默,只剩下花枝掉落到桌面上的聲響。
花瓶中的木芙蓉終於被修剪成讓人滿意的模樣,宗婉音也終於再次出聲:「春桃,去驚濤亭。」
春桃終於站起身,暗暗地鬆了一口氣,跟在宗婉音身後揉著腰走出了門。
翌日,宗月歌神清氣爽的起床穿上一身滾著銀邊的淡藍色長裙,隨意帶了一支步搖便出了屋子。
「阿——小七?」
宗月歌見小七候在她門外,叫阿琉的聲音硬生生的轉了個彎。
「小七你看起來好多了。」
「是,多謝小姐照顧。」
「我哪有照顧你,明明是阿琉照顧的。」宗月歌被小七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有些不好意思,「對了,看見阿琉了嗎?」
小七的神色瞬間變得僵硬,支支吾吾的說:「沒......沒有。」
不知是不是有了靈根的緣故,宗月歌的五感這幾天愈發敏銳。她突然心下不安,拔腿就奔向了阿琉和小七同住的屋子。
「小姐!」小七連忙跟上。
離著阿琉的住所越近,宗月歌的不安就越強烈,終於隨著木門打開的聲音,阿琉出現在宗月歌眼前。
阿琉臉色青白地倒在地上,七竅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