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連綿暴雨

如宋潯所料，這雨果真一直沒停。

京都位置靠北，最開始下了三四天的暴雨就轉為了斷斷續續的中雨，饒是如此，相對地勢較低的城南都淹了大半的商戶和住戶，百姓們在門口架起高高的擋板攔水，組織一家老小將漫入屋子裡的水用鍋碗瓢盆轉到外面。

剛開始朝廷對這場雨並不在意，大晏本就三日一朝，皇帝借口雨勢大又休朝了幾次，如今已有將近半月未上朝。

明天又是上朝的日子，而現在已是下午，並未來人通知，說明明日正常上朝，以皇帝的性子，沒借口再休朝，必然是有事發生。

寧王府內，宋潯在書房裡，手上正拿著長緒呈上來的密報，裡面正記錄著江南近日來的情況。

大晏內有兩條大河由東向西貫穿全境，一條是北部的釋水河，一條是南部的漓滄江，而經歷了半個多月的降雨，漓滄江顯然要有了決堤的危險。

漓滄江一旦決堤，那它下游的所有農田、房屋都將被毀，後果不堪設想。

不出意外，明日早朝要商量的，就是漓滄江決堤的問題。

這本不奇怪，奇怪的是為什麼漓滄江這麼快就要決堤了，畢竟朝廷每年都會撥銀兩加固堤防，如今才不過半個月不到，竟已經快撐不住了?

更有意思的是，暗衛密報提供給她的江南實際降水量比江南地方最近報給京城的降水量小了好幾倍，這在宋潯看來，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活脫脫的為漓滄江決堤找借口。

上一世宋潯在此事上未曾多想，畢竟上一世沒有影衛，她相當於少了一隻眼，如今再看，這其中必有貓膩。

正想著，書房門被敲響了。

「進來。」

寧錦安得了允許，立馬鑽了進來，後面還跟著為他撐傘的雲舟。

宋潯見寧錦安淋濕了半邊身子，不禁皺了皺眉。

「怎麼不乖乖在屋裡待著，下著雨還出來亂跑什麼？」

「我來看看你嘛，沒想到剛出門雨又大了，最近幾天一直下雨一直下雨，我從屋裡待的都快長蘑菇了。」寧錦安撒嬌道。

宋潯無奈:「我是擔心你染了風寒，雲舟，去給你家公子備熱水。」

又安慰道:「乖，先回去泡個熱水澡，把濕衣服換了，我這就回去陪你。」

「我才剛來。」寧錦安不高興的嘟囔。

「聽話，生了病又要難受。」

宋潯攬了他的腰，乾脆拿了傘帶他回去。

榮王府地勢較高，所以並沒有積水，時值盛夏，被水洗過的庭院竟別有一番滋味。

「妻主，你說這雨到底什麼時候能停？下了這麼久，都開始泛潮了。」

「大概再過七八天就要停了。」宋潯正想著事，聞言順口道。

「妻主怎麼知道?」寧錦安狐疑的看向她。

少年帶著疑惑的眼睛亮晶晶的，正一動不動的盯著她，把宋潯看的心軟。

她上手捏了捏他的臉，笑道:「我猜的。」

寧錦安被捏的不高興，下意識往後仰，細細的雨水掛到了他的髮絲上，顯得有些可憐。

宋潯見狀也不再鬧他，忙攬住他往來月閣方向走。再鬧，真染了風寒就該她心疼了。

誰知剛回來月閣，就見一個長緒正等在門口。

宋潯見了她神色一沉:「出什麼事了?」.

長緒看了寧錦安一眼，有些猶豫。

寧錦安見狀也有些不知所措，乖乖巧巧的說要宋潯去忙自己的事就好。

宋潯聞言心裡一片柔軟，她的阿錦雖然總有些小性子，但是卻從不給她添亂。

她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乖，你去洗個熱水澡，把衣服換了，等我回來陪你。」

「知道了妻主，你有事去忙吧。」寧錦安被親的臉色一紅，轉身就溜進了來月閣，倒是把宋潯看的一愣。

又回了書房，宋潯臉色顯然已經嚴肅了下來。

「說吧，發生了什麼事？」她看向跪在她面前的長緒。

「回世女，我們在六皇女府截獲了一封信函。」

「哦?什麼信函。」宋潯也是一愣，他以為是西北軍出了什麼問題，沒想到是六皇女府。

之前命人監視六皇女府只是以防萬一，也沒想真的截獲什麼有用的消息。

「這封信是六皇女的人在太女府截獲的，本來想拿給六皇女，被我們的人發現了。」長緒低頭答到。

她性子沉穩，做事也滴水不漏，很得宋潯看重。

宋潯聞言訝異，六皇女竟然還有本事能截獲太女的信函?倒是有點小瞧了她。

「信呢，拿來我看看。」

長緒聞言，從懷中拿出一封鉛封完好的信，交給宋潯。

宋潯打量著這封信，外面沒有任何痕迹表明來處，乍一看完全看不出什麼門道。而這信還封的好好的，說明在她之前，確實沒有別人打開過。

宋潯揮退長緒，一目十行把信看完，內心微微訝異。

她沒想到，這信是從江南寄來給太女的，而江南現在局勢，竟然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了。

江南一直以來段家獨大，段氏一族跟榮王府有些相似，其祖先是開國功臣，大晏建國后開國皇帝令其祖先管理江南一代。發展到現在，段氏子遍布江南官場，再加上聯姻和受其恩惠上位的各種大官小官，可以說，凡是江南的事，繞不過段家。

但如今顯然出了點意外。

來信的是江南的一個大家族，孫家的家主。

她言江南各族早受不了段家在官場上的壟斷和壓迫，暗中有不少反抗勢力達成聯盟，想要推翻段家。

但這種事談何容易，所以她們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剋扣了朝廷每年派來的加築堤防的錢款，以便用這些錢打通關係、賄賂官員，等段家被打壓下去，她們在想辦法補上這些銀子。可沒想到今年降水如此猛，漓滄江竟然有決堤風險，萬般無奈之下只能上報朝廷。

她還在信中強調了段家在江南有多麼為所欲為，而她們又有多被逼無奈，末了又對太女說，此番朝廷派人來救災，希望能是太女的人前來，幫她們瞞過這一次，往後她們定然能為太女登基助一臂之力。

宋潯讀完整封信，還是有些感慨。如今連地方官員都認定了太女為了一己之私可以替她們瞞下此等大罪，可見皇家的信譽已經一落千丈。

而江南這個聯盟竟然真的瞞過了段氏家族，暗中剋扣朝廷撥的銀兩不說還真跳過了段家上報到朝廷。

若果這封信沒有落在她這裡，順利的送到了太女府上，那太女只要派了她的人前去賑災，瞞下堤防異常，那京城參考她們報上來的龐大雨量，恐怕真的會以為是因為江南降水異常，才衝垮了漓滄江堤防。

不對，不對。

宋潯猛然想到這封信已經被六皇女截下了，若是沒有她，這封信自然會落到六皇女手中。

難怪她上輩子沒有關於這一茬的記憶，若是六皇女發現了此事，定然會不動聲色的解決掉這個暗中聯盟，畢竟她的生父段其佳，就是段家的嫡子，也是她如今最大的後盾。

想明白了這些，宋潯忽然意識到，這件事她有必要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