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慕道少年
大齊，天奉九年，物阜民豐，諸國來朝，正是百姓安居樂業之時。
齊欽帝深慕修仙之道，每年開水陸大會邀請道人起壇祈福，更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邊陲重地臨安城，作為大齊重要貿易中轉城市，雖然離著首都臨淄較遠，但也因為貿易往來，民生富饒，百姓安居樂業。
大街上，一名身著看不出原本衣服樣式的蒼老乞丐，在臨安街頭放聲高歌，後面十餘名頑童，因為自幼生於富庶之地，從未見過乞丐，不住的跟在後面起鬨，甚至已經有頑劣小兒開始投擲石頭瓦塊取樂。
這看起來白髮蒼蒼的老人，身形極為高大，一頭白髮亂糟糟在頭頂紮成一個道髻，扭結成一團，也不知多久未修理過儀錶。面上被泥垢厚了一層，看不和喜怒，只能通過略微佝僂的身形和白髮看得出年紀不小。
眾多小兒追打，他也渾然不以為意，自顧自的放開大步，轉瞬之間已從街頭走到街尾。那些頑劣的孩童追不上他的步伐，逐漸被他拋遠。
此刻正逢夕陽，兩名剛剛離開私塾的少年，正好從街尾路過。
其中一名面容沉靜，看起來便有幾分少年老成的，本來一直懶洋洋的打不起精神來，直到老乞丐從旁經過……
「酒肉過喉穿腸過，黃粱夢慰失意人，大道浮萍夢一場，世人學我如入魔……」
當那老乞丐跟這兩名少年交錯而過之時，那老成少年卻若有所思的盯著那老乞的背影，眼睛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的同伴是個健壯敦實的小胖子，皮膚白嫩的就像春柳閣里的二八芳華的小娘子。一身絲綢袍子，額頭上用絲絛懸著一塊價值連城的白玉，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少爺。
察覺到老成少年的異狀，他轉頭順著同伴目光看去，嘟囔了一句：「孟哥兒，不就是個老乞丐，這有什麼可看？」
老成少年微微一笑，隨著他面部有了表情，原本有些老成竟然顯得異常靈動。他也不說破，只是淡淡一笑：「我有些事情晚些回家，你看到我家管事，別忘了幫我分解一聲。」
說完也不等那白嫩小胖子回答，匆匆把手中的書包塞在同伴手中，撒腿跟著那老乞丐的背影追了下去。
這兩名少年是多年近鄰，老成少年叫做孟星河，白胖的那個叫做趙博古。兩家皆是這臨安城數一數二的大家族，孟家從軍，趙家參政，就是在國都臨淄內，也排得上名號。
這孟星河雖然長得天生少年老成，但是生性好動，滿腦子裡都有無數的蹊蹺點子等著，四處淘氣。
他父親現在已經是臨安城節度使。作為軍方一把手，眼見著兒子不好管束，便狠狠心花了重金，把他送進了家學淵博，以治學聞名的趙家學堂，跟趙博古成了同學。
雖然孟星河天性頑皮，但是為人卻聰慧異常，識字近乎過目不忘，甚是得到老師的歡心，跟數代從政，一門三公卿的趙博古形成鮮明對比。
學堂夫子跟他父母甚至言道，「汝子讀書深得其義，日後若是棄武從政，你孟家未必不能出一名大學士。」而小胖子反而是從小食量驚人兼得力大無窮，兩家一直覺得是不是抱錯了孩子。
得到了夫子讚許，父母也倍受寬慰，雖然孟星河依舊喜歡做些古怪事情，還開始拉著趙博古下水，兩家也沒有因此對二人多加管束。
剛才孟星河眼尖，發現那些孩童拋擲的瓦片，竟然無一塊能落在那乞丐身上，而且一些險些能擊中他的，都好似突然沒有了力量落地。
旁人無法看出，他卻能找到些端倪，那些孩童出手之後，不知怎麼，瓦片的力道都會輕飄飄的，在那乞丐身側些許就力盡跌落。
看得這般有趣的事情，孟星河哪能按耐住性子。他一路跟在那乞丐身後，足足走了三四條街，心裡的驚訝卻是不減反增。
那乞丐，看似身形佝僂，步伐也不快，但是他拚命跑起來，也只堪堪能吊在後方，想要追進一步也是不能。
「這老乞丐，果然不是凡俗！」
孟星河心中好奇，腳步更是一刻也不停歇，但是他身子並不強壯，一直高強度奔跑，只覺得雙腿逐漸酸軟，漸漸就疲憊起來。
眼見那老乞丐的背影越來越遠，孟星河心中愈發焦急，不顧的大聲呼喚起來：「前面的老者，請留步！小子有一事相問！」
「老丈！老丈！」孟星河喊了幾句。
但那老乞丐卻似未曾聽見，大步邁開，腳下步伐卻是愈走愈快。
孟星河眼見追不上那人，自己又雙腿灌鉛，已無餘力，心裡十分沮喪。
臨安城極大，數十條街縱橫交錯，經此耽擱，孟星河拖著雙腿走到城門，也沒再看見老乞丐的蹤影。
他躊躇幾分，悶悶不樂的轉回到了城中。在他心裡，這老乞丐必有古怪，說不得就是什麼隱士高人。
孟星河因為天賦異稟，學力有餘，讀書之餘，他更喜歡讀些閑散書籍，前人筆記之流。對書中道士求仙問道頗為艷羨，只是即便身為一城守將之子，自己依然無緣得見那世外高人足跡。
今日大好機緣見到了一名異人，卻無緣結識，孟星河不由得沮喪萬分。
等孟星河回到城中央，正欲回家之時，兩名陌生的身影出現在他的面前。
雖然這臨安城是一個貿易樞紐，但多數貿易往來都在城北坊和市兩地完成，而來往的商賈休閑娛樂也多數選擇去城郊的花街，這作為高門大戶居住區的城央少有過客。
並且，這兩名單獨行動的少女明顯有些偏小了，長者也不過二十齣頭的年紀，小的看起來也就豆蔻年華。俱是亭亭玉立，一人身著紅色絹衣，年幼者則是一身藕色短裙，白瑩瑩的小腿露在外側。兩人看似不施粉黛，卻都肌膚如玉，而且走近了自有一股馨香之氣。
這兩名白衣女子，年紀略大的那位，最明顯的就是她那一雙女子少有的劍眉，平添了三分威嚴，纖纖如修束的腰上插著兩把連鞘短劍，也不知是裝飾還是真得有兩把刷子。
雖然未說話，但是身上的一股威勢，卻讓城內維持秩序的守兵，不敢隨便靠近。
年少的一個，眼睛裡帶著一股淡淡的懵懂，但是偶爾雙目一掃，眼神竟然說出不的明亮。孟星河只看了一眼，就心下一顫，只覺得就是滿天星河，看到的星辰也不過如此。
孟星河本不想跟著兩名女子靠近，不過他想到，自己剛剛錯失一名異人，這兩人說不定也是一啄一飲，上天給自己的補償。
他仔細思索片刻，迎著兩人走去，「學生忝為本城原住之人，不知兩位到訪的姑娘站在此地可有何難處，需要指路的話學生願為代勞。」
本來呆立街頭的兩個女子，見到孟星河前來搭訕，竟然露出三分緊張神色，年長一些的女子，忍不住開口道：「這位少年！你剛才可有跟著追打一名老乞丐，你可知剛剛有多麼危險。那人乃是……」
年長女子尚未說完，她同伴就立刻輕輕拽了拽她的袖子，頓時驚醒過來的女子又一次住嘴不言。
孟星河心裡頓時一喜，自己上來搭話果然是抓住了一場機緣，這兩名女子明顯跟那老乞丐是一路人，內心頓時火熱起來。
他試探問道：「不知兩位姐姐有什麼事情要做，我孟家在這臨安城也是說得上話的，我可以略微幫忙，如果兩位要是找人，這臨安城內，沒有我不熟悉的地方！」
年少女子嘴角微微一抿，微笑著開口道：「我二人是代發修行的女冠，這位是我師姐景芍，小女子名叫越清夢。我師姐妹是為了去臨淄，路過此地，想請問這城中有無道觀可以讓我二人投宿。」
孟星河眼睛一轉，滿口應道：「臨安城中只有一家道觀，卻在城外數十里地，而且臨安城是一個商賈當道之地，對於修道人們不甚熱心，道觀早已荒敗多年無法落腳，我家就在隔壁，倒是尚有兩間客房，相見即是有緣，兩位若是不嫌棄我家中簡陋，招待不周，不妨跟我來。」
越清夢見孟星河伶俐，有問必答，索性答應跟他去住，沿路還旁敲側擊幾句，關於今日遇到那老乞丐的事情。
孟星河自然將看到那老乞丐身不沾石，步履如飛的異狀說了。
越清夢聽了，知道眼前少年也只是跟那老乞丐一面之緣，便不再關注，倒是景芍看少年靈氣，多聊了幾句。.
孟星河帶著二女來到不遠的家中，跟管家要了兩間客房，景芍見孟星河在一旁來回踱步就是不肯離去，便招了招手。
孟星河頓時大喜，跟著二女來到了客房之中，越清夢雖然不解，但是她對於師姐的決定素來信服，也沒有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