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婆家不疼,娘家不愛
(引語: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而柳玫連水都算不上)
見向文進了屋裡來,秋荷跟景月停止了叫罵。
向文看到柳玫在紅木桌腿旁邊,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睛紅的像熟透的桃子。
「嬸,月月,我咋聽說浩天家這是懷上娃了呢,這不是好事嘛,咋還罵上了?」
「啥娃,就不是我們家的種,我問過我哥,我哥說他沒動過她呢,那咋會這麼快懷了,這都有孕吐了,咋也得一個多月了吧」
「你哥這麼說你也信呢?」
「你讓她說啥時候,哪天?」
向文看著柳玫,往前走了幾步,「既然懷了,那就說嘛,咋回事?」
「端午那晚上,在景柳河前的那塊地里,就那一次,我就那一次,再沒跟別的男人過」
「撒謊呢你,端午浩天在家過的,晚上就沒出去,咋會和你去景柳河了?」
「就是他嘛!」
「放你個鎚子呢,你是跟哪個野男人偷去了?」
「我沒有,是你家的種你們還不認了!」柳玫倆人攤開,原本手裡的手絹掉到地上。
這時候,景建海和大兒子浩聖從村支部跟學成算完賬回到家裡,見自家門口還那麼多人圍著,就讓大夥散了去,心裡頭嘟囔著咋還看了沒個夠哩。
倆人進來裡屋,見到這種情景,愣著頭不知道啥情況。
景月見爹跟大哥回來了,便把事情原委說了出來。
景建海聽罷,氣得一句話沒說出了屋。
浩聖見景向文在這站著,一家人就他一個外人,「你咋在這?」
向文聽話的意思,知道了是他們家裡事不想外人蔘和呢,於是就接話說了句找旭東還有事,就出了門去。
出門見外面早已沒了看熱鬧的人,旭東也不見了人影。
剛到戲檯子廣場那,看見景婷婷抱著一摞書走過來。
景婷婷看到向文,立馬喜笑顏開的跑過來,「向文哥,這幾天咋不見人哩」
「這不是忙著浩天的事嘛,你是咋呢這?」
「喔,浩天,太可惜了」
突然意識到向文問她幹啥去了,於是又說道,「我這去了趟鎮上買了些書,這不馬上放暑假了嗎,買些下學期要給娃娃們上課用的教材,自己先學學」
「景老師就是用功的嘛」
「你還說,我爹找你那麼多次你咋不來我們學校呢」
「說了下學期開始嘛,我這剛回家來還對學生們不熟悉,下學期重新開始唄」
「真的,你答應我爹了?」
「嗯!」
「哎呀,太好了,太好了!」
說著景婷婷倆手摟住向文的胳膊,向文卻慢慢抽了出來。
景婷婷「哼」了一聲,但還是高興地看著這個兩個月後就能跟她一塊給孩子上課的意中人。
經過了一天的忙碌,村民們今晚都早早地躺下了,白天在建海家幫忙的、看熱鬧的、聊閑話的,似乎都一樣累的倒在床上就呼呼睡了去。
晚上向文跟景鴻展說了柳玫的事情,景鴻展皺了皺眉頭,「多好的閨女,咋是個這嘛」
「你也不相信她肚裡娃是浩天的?」
「真假都成假的了,你往村裡走一圈,有幾個人信是浩天的?」
「不是浩天,那是誰的,那個野男人在哪,沒人知道嘛,咋能胡亂給人按罪名嘛,人家都成了寡婦了,這可咋見人了以後」
「這都是輕的,你沒聽到更嚴重的!」
「啥更嚴重的?」
「說是這閨女夥同那個野男人害死浩天,好跟那個人私奔呢」
向文聽這話,直接從板凳上站起來,「放他個鎚子!這話咋敢亂說嘛,這是犯罪呢」
「你激動個啥,坐下!」
向文沒有坐,而是直接回屋睡覺了。
可他咋會睡著,躺在床上,心裡想著浩天的離開和見到柳玫的模樣,只覺雜陳,他似乎也開始動搖了,這孩子到底是不是浩天的呢?
早晨是被一陣找孩子的喊叫聲吵醒的。
向文睜開眼,看到窗外天色已經亮了起來,然後就是一聲一聲「龍娃、龍娃」的聲音。
向文穿上衣服剛出屋門,就見父親景鴻展一頭汗地剛回來。
「咋啦了嘛這是,叫龍娃幹啥呢?」
「龍娃不見了,早上起來就沒尋見人了」
龍娃是飯店老闆蒲子霖的兒子,因為生下來就只笑不哭,到長了年齡才發現是個傻子,逢人便笑,也能說幾個字,但是智力只有個三歲左右。
蒲子霖帶他看了附近莊子的醫生,包括鎮上縣城裡的,都沒能看好,說是娘胎裡帶來的,看不好了。
「這娃平時也不亂跑的嘛,只見他在石磨邊跟那隻老黃狗對著罵,沒見他去過其他地方。」
「能找到的都找遍了,沒見這娃子」
「走,再去找找!」
倆人來到村支部附近,又轉到石磨那,往那一站,一股尿騷味襲來。
「咋這味呢」
「狗尿的」
「打桶水沖一下嘛,這味咋坐人呢還?」
這時候,玉蘭嬸和杏枝嬸挎著竹籃經過,見鴻展和向文在石磨邊站著,便打了招呼。
「哎,玉蘭,那個你早上溜達見了子霖家那傻娃沒?」
「沒見著呢,剛才碰到子霖媳婦在村頭找呢」
「那行,沒事了」
杏枝正要走,玉蘭拽了一下停住,然後又幾個小碎步來到景鴻展跟前。
「對了,早上我在門口看到浩天家那個媳婦,拎著個黑色的包,像是被趕出來了!」
「去哪了?」向文借了來打水的村民一桶水,潑了半桶到石磨地下有味的地方,然後聽到玉蘭嬸的話,走過來問。
「不知道嘛,朝著景柳河走了」
「朝那個方向,八成就是回娘家了」向文說著把剩下的半桶水潑完。
景柳河的下游是桃花溝,上游便是柳寨。
向文猜的沒錯,柳玫被建海家裡人罵的不成樣子,心裡實在委屈的呆不下了,於是早上收拾了衣服,拎著包出了門。
可是她不知道能去哪,這桃花溝沒親沒故,只有景浩天一個親密的人,卻偏偏早早丟下自己,她還能去哪呢?
說是不知道去哪,腳步卻一直順著景柳河往上走去,眼看就到了景廟,過了這廟就是她的娘家柳寨了。
但她並不是一個人去的,後面跟著她的,還有被尋了遍地的龍娃,蒲飛龍。
柳玫是到了柳寨跟前才發現後面跟著個男娃。
「你是誰哩?咋跟著我呢?」
「嘿嘿,嘿嘿」龍娃看柳玫轉過身跟自己說話,開始傻笑起來。
「問你話呢,笑啥呢嘛?」
「嘿嘿,嘿嘿」
「是桃花溝的人不,可別跟我了」說完,柳玫繼續往前走。
龍娃跟了幾步,到了柳寨邊界,卻突然停下來腳步,但又沒有往回走,而是坐在了旁邊的大樹根上,手裡拿著個斷了皮帶的彈弓在那把玩。
柳玫懷著不安但更多是膽怯的心情來到了自己家門前,還沒進門就聽到了院里父親柳秉房的聲音,像是在訓斥哥家的孩子大寶。
聽到父親嚴厲的語氣,柳玫轉身想回,但回去又能去哪呢?於是還是壯著膽子走進了大門。
見到柳玫進來,院子里的柳秉房和妹妹柳菲全都愣住了。
倒是大寶不怯,還認得這個大姑姑,「姑姑,姑姑!」
柳玫尷尬的笑著,「大寶長這麼高了都」
然後慢慢挪到父親面前,「爹,妹!」
「姐,你咋回來了?」柳菲走到柳玫的面前。
柳秉房沒說話,扭頭回了屋。
柳菲見爹爹回了屋,趕忙叫娘出來,「娘,娘,姐回來了,你快出來!」
沒等她娘出來,就聽見屋裡柳秉房的罵聲,「出去幹嘛,她還有臉回來,被人搞大了肚子,都不知道是誰家野種,咋還有臉進這個家門呢!」
柳玫聽到爹這麼說自己,想想自己懷孕的事情家裡人已經知道了。
「早上富盛去鎮上找到他磚窯幹活的長工,路過桃花溝,聽到那的人都在議論你,說你懷了野種,回來就跟爹說了這事」
「娘也知道了?」
「知道了嘛,咱這鄰居也都知道了,富盛那人的嘴,快的很!」
「哥和嫂子呢?」
「下地幹活去了,窪坡那邊地里的草長得瘋呢,倆人去割草了,姐,你這次來是?」
「就是來看看呢,沒啥事」
「進去跟娘打個招呼吧」
跟著柳菲到了堂屋,她娘俊艷從裡屋出來,「玫兒啊,你說你,哎,你讓你爹你娘的臉往哪擱,我和你爹還有你哥你妹,整天被人看笑話呢」
「娘!」
「你爹好歹也是咱柳寨堂堂的村支書,你還咋讓他活嘛」
柳菲見娘的情緒激動起來,連忙勸了,「娘,我姐就是回來看看,結婚三天要回娘家的嘛!」
這時候,柳秉房走出來,「回什麼娘家,她沒有娘家了,跟著那個混貨私奔的時候就沒有了,現在咋了,那混貨死了,肚子還搞大了,你還有臉回來……」
「爹,你別說了」見爹越說越激動,柳菲連忙勸了。
柳玫知道回家會有一頓父母的埋怨和訓罵,但是沒有想到會是如此的不堪,她在想,這又能怨誰呢,都是自己做的事,自己要受著呢。
知道這娘家也容不了自己,柳玫拎起包走出了這個生她養她的院子。
柳菲和大寶出來送她。
「姑姑,你咋剛來就要走啊?」
「大寶,好好聽爺爺奶奶的話,姑姑過段時間再來看你」
「姐,別怪爹娘,這唾沫星子能淹死人哩,你這事,咱寨上說的都不好聽,更何況咱寨跟那桃花溝那麼多年都合不來,爹也是沒法子」
柳玫抿著嘴點了點頭,然後轉身走在了來時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