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找黑貓算賬

順著景柳河一路向上，景向文從未感覺到這條路如此的漫長。

他要快些找到這個黑貓一問究竟，給柳玫討個說法。

快走到景廟的時候，看到柳寨的人圍在堤壩溝東邊的大槐樹下，一群人嘰嘰喳喳，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管不上這些，景向文大步走進柳寨，迎面碰到一位老婆婆，扛著鋤頭。

景向文於是向她打聽黑貓家住哪？

「黑貓？」村民聽了眼睛上下打量著景向文，「純黑的？花色的行不，我姑娘家有一窩，剛生出來的！」

「不是貓，是黑貓，你們村的黑貓！」

「那不還是貓，咦，我咋沒見過你，你是不是貓販子，來收貓的？」

「我收貓幹嘛，貓肉又不能吃！」景向文見這老婆婆有點糊塗，好氣又好笑。

「咋不能吃，人餓急了啥都吃，昨天還有人家沒了糧，餓的把貓都吃了！」

「有這事？」

「本來是要吃老鼠，結果人還沒逮著，被貓給逮著了，人跟貓搶，搶不過貓，貓把老鼠吃了，人就把貓吃了。」老婆婆講起故事倒是說的利索。

景向文一看從老婆婆這問不出什麼，就道了謝，再往前走。

柳寨的人不至於餓到這個份上吧，景向文想著，碰到一位小夥子。

向他打聽了黑貓家。

小夥子看著景向文直發愣，「在前面右拐的老槐樹下面，有個草房子，他就住那！」

景向文按照小夥子說的走去。

小夥子想了想，對著景向文背影喊道，「你是桃花溝的不？」

景向文沒回頭，答應了一聲。

來到老槐樹下，看到一間用樹枝和秸稈搭成的屋子，說是屋子，簡直太抬舉它。

這分明就是一堆樹枝和草堆成的「窩」，想著這樣哪能住人。

景向文走近，往裡一看，卻驚了眼。

裡面竟然躺著四個人。

黑貓和黑貓媳婦翠翠，還有倆孩子。

黑貓見有人來，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粘的草。

「你找誰？」

「你是叫黑貓不？」

「是，咋「？

景向文見沒找錯人，問，「你為啥打柳玫？」

「你是誰，桃花溝的？」黑貓見這人說柳玫的事，想必是桃花溝來的。

「我是桃花溝的代理村支書，景向文，打柳玫的人是你不？」

「是我！」黑貓倒不賴賬。

「為啥打人嘞？」

「該打嘞！」

「你說這話啥意思，柳玫住在我們桃花溝，沒招惹過你們，咋就該打，你給我說清楚！」

「那好，你想聽是吧，既然柳秉房那個混蛋不聽，我就說給你聽聽。」

「你看看我住的這，這是人住的嗎，這都是拜他柳秉房所賜......」

黑貓說起自己的故事來。

黑貓爹死得早，和他娘相依為命，早些年分地，自己年齡小，沒分到。

後來成年，他娘跟柳秉房要地，被柳秉房拒絕，說不到時候。

等待再一次分地的時候，黑貓娘也已經不在了。

因為一個人，分到的地也是沒有勁的淤泥地。

黑貓找柳秉房理論。

柳秉房說，你一個人要那麼多地幹嘛，等你取上媳婦生了娃，我按你家人頭給你嘞，就看你有沒有和本事。

為了要地，黑貓和村裡的傻子翠翠結了婚，村裡人都笑話他，說這麼好的小夥子咋就取了個傻子。

黑貓不管別人說，和翠翠生下來兩個女娃，都很健康。

黑貓又找柳秉房要地，說是當年分的時候承諾過，現在媳婦和娃都有了，要履行承諾！

柳秉房手裡哪還有地，柳寨西頭的地已經被鎮上盯著，說是要蓋成養豬場，那塊他不敢動。

其餘的地早就分了去，剩下的堤壩溝，都是長不出莊稼的地，沒人願意在那種。

黑貓不管這些，只要地。

四個人張著嘴吃飯，沒地要餓死了。

事情一拖再拖。

孩子生了病，高燒，眼看要不行，送進醫院救了過來，欠了一大筆醫療費。

黑貓只好把房子賣了去。

房子賣了沒地住，就只能搭了個茅草房。

黑貓沒辦法，就先跟著村裡的瓦工幹些雜活，掙些糧食。

一起幹活的人說，黑貓，咋不跟村支書要地種糧呢。

黑貓說，咋沒要，人家不給嘛。

那人說，為啥不給，他自己家分了那麼多，不給你分。

黑貓說他家人多，自己的娃娃還小，已經找過他了，等回去再找呢。

那人又說，他家女娃都不在柳寨了還佔著地呢，你這一家四口沒地住了還不給你分地，哪說理去。

黑貓問，說的柳玫不？

那人點點頭。

黑貓回去找到柳秉房，問為啥柳玫不在柳寨了還留著地，讓他把自己女兒的地給他種。

柳秉房說，人不在這住，根在這呢，不能給。

黑貓抱著娃娃鬧，柳秉房不理，甩下話，只要有這個人就得有地呢。

黑貓氣得半夜睡不著，第二起來就開始打聽柳玫人在哪。

打聽到桃花溝，找到了柳玫的住處。

便二話不說打了柳玫一頓。

好在念在自己還有兩個娃娃的情分上，沒有往死里打，只是出了口氣罷了。

聽完這些，景向文來時的氣消了一半。

「那你也不能打人嘞，柳玫招誰惹誰了，活生生被打一頓。」

「我不管，這是他柳秉房耍混球呢。」黑貓往一邊看。

「人家戶口在柳寨呢，地也得在這，桃花溝我也沒給她分地嘛！」景向文跟黑貓講。

「沒分？」

「沒分！」

黑貓不說話，站著。

「堤壩溝咋不要！」景向文又問。

「長不出莊稼咋要，那邊的地也不知道中了啥邪，連根草都長不高！」

「我來的時候看到堤壩溝圍著一群人，知道是幹啥嘞不？」

「少要一分地，那邊給一畝，都在那看熱鬧呢！」

「你要那！」

「我又不傻，要那地喝西北風呢！」

「你要那地，我幫你種出莊稼！」

「你？」黑貓看了一眼景向文。

「我保你種出莊稼嘞」

「種不出咋辦？」

「種不出我管你家四口吃飯！」

景向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竟然敢誇下這海口。

四張嘴吃飯，那可是不少糧食。

黑貓將信將疑，「你又不是我們村的，你走了不認賬我能咋辦？」

「這樣，你只要答應我跟柳玫道了歉，以後不找她麻煩，我先給你一斤棒子麵咋樣！」

「一斤不行！」

「那就兩斤！」

黑貓似乎有些心動了，他自己也知道，村裡已經沒了多餘的地，只有那堤壩溝。

沒分到地的也不是自己一個人，再晚些，怕是堤壩溝都分不多了。

「你好好想想，想好了，來桃花溝跟柳玫道個歉，這事我知道了，就指定讓你堤壩溝長出糧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