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我回來啦
暮色蒼茫,天邊最後一縷紅霞消失,莽莽黑河壓星辰。
裴玉頂著一臉血,靠在柱邊抱著書睡得香甜,鴉黑般的羽睫覆蓋在有些薄紅的下眼瞼,映襯得整個人越發乖巧。
晏相白居高臨下地看著裴玉,這樣的裴玉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看著他有些紅腫的鼻子和白皙的臉頰上滿是鮮血,晏相白掏出白帕剛觸碰裴玉臉上,裴玉不舒服嘟囔兩聲,「小趴菜!」
晏相白擰眉,隨手把白帕扔在他臉上,回到原位。
雖然不知道小趴菜是什麼意思,總之不會是什麼好的稱號。
正準備坐下,一縷青竹葉穿林而來,晏相白立刻追著竹葉而去。
小孤峰側縫懸崖邊,站著褐色衣袍頭髮半白的老者。
「師父,你找我有事?」晏相白走到老者身邊。
「裴玉呢?」
「還在睡。」
墨明奕:「……」就當他沒問吧。
再問就不禮貌了。
「這兩日你與裴玉交往,是否感覺他與之前有所不同?」裴玉這孩子廢了好些年,突然發憤圖強怎麼想都不對勁。
晏相白垂眸,低聲道:「裴玉確實有些變化,但是本性還是那樣。」
腦子不正常,做事情也沒有恆心。
「裴玉今日突然找到我說,他想要好好修鍊,讓你帶著他的你怎麼看?」墨明奕試探地詢問。
「師父希望我帶著他嗎?」墨明奕反問。
「咳咳,」墨明奕收回探究的眼神,視線轉向懸崖外縹緲的雲,「你也知道我平日里比較忙,裴玉最怕你二師兄,最聽你三師姐的話,但是他倆現在都不在山上,其他的師兄們見著裴玉相像是老鼠見到貓似的,也只有你能夠管的住他。」
「師父莫不是忘了,大師兄總是翻窗想偷看我洗澡的事了?」
墨明奕老臉一紅,大徒弟確實沒少干這事,「你看,裴玉被你打了之後不是不翻了嗎?好了,你大師兄就交給你,你想怎麼帶著他修鍊我都不管。」
「這是師父你說的。」晏相白低聲回復。
墨明奕聽著徒弟這不太明朗的聲音,突然有些擔心大徒弟的小命。
「聽師父一句勸,都是自家師兄弟不要太過分。」
「師父放心,我有分寸。」
「嗯,那我先回去了,裴玉交給你了。」墨明奕飄飄然離去。
晏相白站在懸崖邊良久,突然臉上一涼,晏相白抬頭,濃雲更加猖獗,很快雨點越來越大。
回到亭台內,四處打量了兩眼不見裴玉的身影,只有那本書還躺在地上,書頁隨著風隨意翻動。
*
大雨滂沱,地上的小草被大雨沖刷得抬不起頭,懸崖邊一處石碑前,站著一個人,他抬起頭,任憑大雨沖刷臉上和身上的殘留的血跡。
裴玉看著石碑上雨水沖刮不去的紅色字跡,靜心二字格外醒目。
背影瘦削的男子走到山崖邊上。
高山之上,狂風呼嘯,蒼茫一片,雨幕成簾。
一位頭髮凌亂,衣衫盡濕的青年,迎著風,敞開胸懷,仰天大喊:「啊~你以為你接受的是誰的愛?」
山上的狂風攜裹著雨毫不留情地拍打在他的臉上。
「是一個天神的愛……咳咳……」嗆水了。
「轟隆隆……」雲層中驟然發出巨大的雷聲,隱隱可見銀紫閃電劃破黑夜。
裴玉瞪大眼睛,盯著蠢蠢欲動的雷電,
糟糕!忘了不能隨便說神!
裴玉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迅速往亭台的方向跑去。
迎面撞見晏相白執傘而來,長風吹起他的寬鬆的衣袍,頗有仙風道骨之姿。
再低頭靠自己,衣衫不整,頭髮濕濡,真是天差地別。
晏相白見到裴玉后,轉身便走,裴玉挑眉,這是什麼意思?
「小師弟,帶我一起。」
裴玉跑到晏相白身後,手還沒有拉到他的衣擺,這人已經移步幻影,出現在了亭台外,撐著傘緩緩走入亭台。
裴玉:「……」
晏相白轉過身把收起的傘放在一旁,「已經濕了,再撐傘有什麼意義?」
「話雖這麼說,但是有傘為什麼要讓我淋雨?」
「誰讓你到處亂跑?在山上亂喊差點引起天雷,淋點雨正好讓你清醒清醒。」
「我謝謝你啊!我現在非常清醒!」裴玉拎著自己的衣擺,三兩步跑上台階,生氣地瞪了兩眼晏相白。
隨即蹲下身,試圖擰乾下衫的雨水,擰下的水快匯成小水流了。
「既然清醒了,把書繼續看完吧。」晏相白從懷裡掏出手冊扔在桌子上。
「你……簡直沒有人性。」
「方才師父已經和我交談過了,師兄以後就歸我管了,只要留著命就行,所以……」晏相白輕笑,很是好看。
裴玉擰緊下擺,好看有什麼用,是個壞心眼的小孩。
畢竟已是秋季,下雨的高山上,風中夾雜著涼意,裴玉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了,沁在身上冷風一吹,免不了瑟瑟發抖。
只能蜷縮在角落裡的木柱後面。
「裴玉……」
「叫魂呢?我已經看完了。」
晏相白目色沉沉看了眼身後的人,「全都看完了?」
「跳著看完了。」裴玉小聲嘟囔。
「你們修仙的不能直接把衣服烘乾嗎?」裴玉抬頭仰著小臉,有些天真地看著晏相白。
晏相白不理會他。
裴玉冷哼。
沒了一會,裴玉突然停下手中的動作,有些詫異地看向亭外。
「師弟,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
哪怕是隔著重重雨幕,類似於猛獸般的嘶吼,依然有些清晰,並且距離越來越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連腳下的地都在輕顫。
「晏相白,我問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吼叫聲?」裴玉站起身跑到晏相白身側。
晏相白盯著他濕濡的下擺,挪開腳,閉著眼垂眸道:「聽到了,雲嵐派坐落在流雲山上,經常有野獸出沒,有什麼好驚訝的。」
裴玉:「……」
「可是,你聽這聲音是不是越來越近了?」
「吼~」
「裴玉,你在哪裡?」
裴玉立刻抱緊晏相白的胳膊,「你聽,師弟你聽,那野獸還會喚我的名字!怎麼回事?」
晏相白看著自己衣袖上的水漬,面色黑沉,「放手。」
「我不放,你說,是不是你故意找來的的野獸想要吃了我!要死我們一起死!」裴玉死死抱著晏相白不鬆手,小臉嚇得慘白,本來便濕濡的頭髮和衣服,更平添了幾分可憐。
「裴玉抬頭看看是誰來了!」
「小玉,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