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書信
陛下遇刺的風頭過去。
四營的人手撤走,不再日夜頻繁巡邏。
小院里的人也紛紛鬆了口氣,夏寧則是重新關上世安苑的門調養身子,不再過問府中的任何事情。
若非要說與之前有什麼的不同的話,那便是每隔十日都會送回來一封耶律肅的書信。
不是專程送來的,而是隨著一同回京的摺子捎來的。
書信里寫的多是路上見聞。
偶爾也能看見他在信中抱怨雨天趕路實在不便,只得在驛站中逗留。
當第三封書信送來時,他在末尾附上一言。
前來送書信的是鐵鷹營里的人手,往宮裡遞進摺子后,他會在京中停留半日,等宮中送出來新的摺子方起身趕路,若她有書信,可一併交給他送來。
夏寧斜倚在窗下的美人榻上,視線在最後一行話上多停了兩眼。
難怪這次送書信回來時,那人特地提了一句,在離京前還會來一趟府上。
荷心進來時,手裡又拿著一張帖子。
面帶笑意著說道:「娘子,郡主又送來了一張帖子。」
夏寧支起身子,慵懶的眉梢染上了一絲笑,「拿來給我瞧瞧,可是又來約我打馬球了。」
荷心連忙將摺子遞過去。
夏寧放下手中的信函,接過帖子仔細看了起來。
越看,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郡主這回竟不約我打馬球了,換成約詩會了。」夏寧索性起身,走到桌旁打算回帖子。
荷心跟上,服侍研墨,輕聲問道:「娘子去么?」
夏寧用筆杆子輕輕戳了下荷心的額心,「你家娘子雖識得幾個字,能讀幾本書,卻同那些出口成章的閨秀們不是一路人,又何必趕著給她們送去茶餘飯後的談資呢。」
「是奴婢失言了……」
夏寧笑了笑,渾不在意。
蘸了墨汁開始回帖。
在天青閣開始練字時,當時的先生給她們的字帖多是風雅纏綿,她練的也是簪花小字。
字形柔婉。
自從離開了天青閣后,她索性不按照字帖練字,只自顧自寫。
有一回耶律肅實在看不下去她這般練字法,尋了幾張字帖讓她跟著練習,她寫了幾日,後來又為增添情趣,故意把他的字拿來當字帖練習。
久而久之,她的字型早已不是當年的簪花小字。
落筆果斷,筆鋒鋒利,乍一眼看去與耶律肅的字有三四分像。
只是筆畫勾連間,她的腕力不足,失了幾分氣勢。
最終只得形似非神似。
她回完帖子,拿起輕吹幾下,待上頭的墨跡幹了后交給荷心,「找個伶俐的小廝送去郡主府上罷。」
荷心接過後,語氣有些擔憂的問道:「郡主幾次三番下帖子來,您都一一回了不去,郡主……會不會覺得您……不願與她親近交好?」
「我雖與郡主才見過兩面,但也知她是個爽利的性子,喜歡攢局熱熱鬧鬧的享樂,她邀馬球會、桃花宴、逛園子、遊船聽戲邀我前去都合情合理,單單這詩會啊,不是她喜歡的。」
荷心的擔憂轉為蹙眉:「娘子的意思是,郡主攢的這次詩會並非她本意?」
夏寧笑了笑:「如今正值大好時光,由郡主這喜愛熱鬧的人牽頭辦個詩會,再將京中正值嫁娶年紀的小姐、哥兒的聚在一起,也方便各家各自相看不是?」
荷心聽得反而迷糊了,「可您——不是已經是定國公夫人了么?」
還有誰敢相看她家娘子啊?
這是吃了豬肉蒙了心不成?膽子也忒大了!
夏寧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傻姑娘,那是京城中有人想見見我究竟是個什麼模樣的人,這才讓郡主給我下帖子來罷了!」
荷心:「啊?」
夏寧又把帖子打開,青蔥纖細的手指頭落在一句話上,「你瞧郡主這句寫的,春日風大,望切勿珍重身子,無須勉強赴約。就差把『你不要來』這句話直接寫上去了。」
荷心看不懂字,但也跟著笑了聲,同時也鬆了口氣。
「好了,快尋人送去罷。」
荷心轉身要走,視線掠過一處后,又轉回身子。
支支吾吾著問了句:「娘子……娘子還有旁的書信要一同送出么?」
夏寧只當作沒聽懂她的話外之意,擺了擺手重新躺回美人榻上去,開始趕人:「快去快去。」
荷心無法,只得出門去。
門外嬤嬤的眼神期許的看來,荷心無聲的嘆息,沖她搖了搖頭。
嬤嬤說娘子的氣還沒消。
可在荷心看來,娘子不像是生氣的樣子,更像是……
像是……
將軍與她而言,不是那麼重要了。
這個念頭生出的一瞬間她自己也嚇了一跳,連忙搖頭甩了出去。
娘子如今可是將軍夫人,夫字大過天,娘子又怎會連天都不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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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在書案一角的書信越堆越多。
進入六月初時,溫暖如春的天氣在晌午時添了些許炎熱。
精心調養了近兩個月,夏寧的身子已然大好。
她不再如病中那般畏寒,手腳也暖和了起來,面色紅潤,腳步輕盈,精神也好了許多。
偶爾還會去世安苑裡的園子里坐坐,有時也會將陸圓等三人叫到世安苑中,看著他們似模似樣的教導陸圓打拳,她坐在圈椅上偷偷比畫兩下過過癮。
她還領著三人一齊放風箏,教他們站梅花樁。
同荷心等幾個姑娘踢毽子。
與魏娣背書切磋。
自從魏娣從何青府上回來后,小姑娘愈發埋頭苦讀,夏寧也不去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情。
倒是謝安又愁又高興。
最近他兩日才來請一次平安脈,把完脈后,他一臉苦愁的嘆了口氣。
夏寧抽了抽嘴角,收回手腕,無奈道:「謝先生,換成旁人,在大夫把完脈后聽到這一聲嘆氣,鐵定要被您嚇得六神無主。」
謝安直接無視了她這一句抱怨,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抱怨起來:「魏娣這丫頭愚笨了些,開蒙也開得晚,前頭一年我光是教她認字寫字,再叫她開始辨別藥材,學了些日子,倒像是整個人開竅了。」
這是夏寧難得聽見謝安夸人。
她聽著也歡喜,樂得問:「那您還愁什麼。」
謝安又嘆了一口氣,「學了一身本領無處可用又有什麼意思,到底是敗在了她女子這個身份上……」
夏寧眉心微蹙了下,旋即鬆開。
語氣平淡的反問:「魏娣若真習得一身醫術,自會有人慕名而來求醫問葯,女子又如何?」
謝安搖頭,語氣無奈:「南延醫術傳男不傳女,何時有過女大夫?」
夏寧卻沒個正行,笑著打趣:「先生收魏娣為徒教她醫術,卻又不讓她行醫救人,這不是斷人前程財路么?」
謝安擼著花白鬍須的手頓了下,覺得好像是這個理。
可轉念一想,立刻氣得吹鬍瞪眼:「魏娣這個徒弟是我願意收的么?那還不是將軍默許——」
夏寧的視線迎上,淺淺一笑,「那先生還擔心什麼。」
謝安止住話頭,哼了一聲,「這些都需等她出師后再說,且還早著呢!」說完后又嘟囔了一句:「也不知她這幾日是怎麼了,學醫的勁頭空前高漲,夜夜點燈熬油。」
夏寧抬起帕子按了按嘴角。
還能為何。
左不過一個少女春心萌動罷了。
聊完了旁事,謝安起身離開,還不忘叮囑她,如今天氣將要入夏,乘著尚未炎熱起來,她可出去走動走動,讓身子適應一下炎夏的暑氣,但切記不可勞累,亦不可貪涼受寒。
夏寧一一應下。
送走了謝安后,雪音說,門房上遣了人來報,外頭有一位周掌柜求見。
這人,夏寧自然要見。
士農工商,商賈位置最低。
周掌柜搭上了驃騎將軍這條線后,日子營生都好過了許多,如今將軍又升了定國公府,周掌柜自是將夏寧吩咐他的事當成第一要事去辦。
這一次登門求見,他依舊帶來了鋪子里還未上的簪子及新奇的團扇樣式。
除了這些外,周掌柜還將賬本一同帶來了。
屋子裡留著一個荷心侍候著,意為避嫌。
夏寧卻不急著看賬本,仔細瞧了眼周掌柜,詫異道,「周掌柜,您這是——打哪兒回來?」
原本周掌柜的面相老實,再加上商人特有的富貴相,笑起來像是彌勒佛似的。
幾個月不見,他曬得又黑又瘦,活脫脫換了個人。
只是那雙眼睛卻是神采奕奕。
這會兒一笑,眼睛完成了一條線,躬身回話的樣子更是逗趣,「回夫人,小的跑了一趟江南,昨兒個才入京。」
夏寧心中已猜到,笑著與他說一句『我看那江南的風水還不如京城的養人』,說罷她才翻了兩頁賬本,上頭的字她都看的懂,但一筆筆的進出盈虧她卻看不明白。
夏寧也不怕露短,說道:「我是個粗人,上頭記得這些盈利虧損我實在是瞧不明白,周掌柜直接說罷。」
她合上賬本,視線輕描淡寫的落在他身上。
這一眼,教周掌柜精神一凜。
幾個月不見,這位主子愈發有氣勢了。
周掌柜打起精神,不敢再分神,拱手回道:「是小的冒昧了,請夫人翻到最後一頁上,最末寫的便是絨花鋪子至今的所有盈利。」
夏寧再翻開,垂眸掃了一眼,語氣意外著道:「鋪子的收益如此可觀,」說著語氣一轉,笑吟吟的看向周掌柜,「多虧周掌柜經營的巧妙,讓我分了這麼大一杯羹。」
周掌柜激動又謙遜,臉頰都漲成了豬肝色,躬著的身子都快彎成了蝦子一般,「夫人謬讚,小的愧不敢當!能有這個盈利,全托夫人發現了絨花簪子,又畫了許多精緻的簪子花樣,否則小的一人絕盤不活這門營生!」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